崔贤宇半躺在顶层公寓的大床上,身上只随意地披着一件海军蓝的真丝睡袍。
灯光密集的首尔夜景,在他身后铺陈开来,宛如一幅昂贵却毫无生气的背景画。
他的一切都该是井然有序、完美无瑕的。
直到他解锁了手机。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像素一般,显然是匆忙抓拍的产物。
照片里的少年蜷在休息室的米白沙发中熟睡,脑袋歪向一侧,柔软的黑发贴着绒面靠枕。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浓密的睫毛在眼下留下淡淡阴影。
那张脸,漂亮得有些过分,却总是挂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呆滞,像个被抽去灵魂的人偶。
但也正是这种空洞……
崔贤宇的指尖停在屏幕上方,隔着冰冷玻璃描摹着少年的眉骨和鼻尖。
见鬼。
他竟然会对徐敏泽的脸产生兴趣。要知道,就在半年前,这个人在他眼里,还不过只是一团麻烦,一个难以沟通的废物。
那是半年前的一个黄昏,教学楼主楼梯的拐角。
当时一个身影跌跌撞撞从楼上冲下来,他脚下踉跄,手臂胡乱摆动着寻找平衡,却徒劳无功。最终,直直地撞进了崔贤宇的怀里。
崔贤宇下意识地皱眉侧身,避开了那股冲击力。
失去了最后支撑点的身影便失控地向前扑倒,膝盖磕在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背后的双肩包拉链也没拉好,里面的东西在撞击下撒了一地。
长短不一的画笔、边角起皱的绘本、压扁的三明治、几颗彩色糖果,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杂乱,无序,愚蠢。
崔贤宇垂眸看着这一片狼藉,还能清晰感受到那短暂冲撞留下的余温,以及空气中淡淡的食物气味。一种混杂着洁癖与阶级厌恶的生理性反感沿着脊椎向上攀爬。
“走路不带眼睛?”他的声音像是结了冰一样,“还是说,这就是你吸引注意的新方式?”
地上的人瑟缩了一下,想要爬起来,却因为极度紧张更加手脚不协调,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周围路过的学生停下脚步,好奇又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射过来。
“哎,那不是徐敏泽吗?”“徐敏泽?”“那个……你知道的,徐家的二少爷,自闭症的那个。”
窃窃私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但又在接触到崔贤宇冰冷眼神后,纷纷加快了离开的步伐。谁也不想惹上这位太子爷。
然后,崔贤宇听到了哭声。
从下方传来的,压抑在喉咙深处,断断续续的呜咽,带着颤抖,像是指甲刮过黑板的刺耳噪音。
崔贤宇眉头瞬间皱起,不是出于同情,而是一种纯粹的厌恶。
他后退了一步,仿佛眼前这个蜷缩成一团的家伙会传播什么愚蠢的病毒。
“敏泽!敏泽,怎么了?”一个温和焦急的女声传来,专职照顾徐敏泽的金善美老师小跑着赶到。她的声音带着职业性关切,但在看到崔贤宇时微微一顿。
整个学校里没有人不认识崔贤宇。
“崔、崔会长,”金老师顾不上照顾徐敏泽,反而优先道歉,“非常抱歉,敏泽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
“只是个连路都走不好的废物?”他的用词刻薄而精准。
金老师脸色发白,“他……他有些特殊情况,请您……请您理解……”
“特殊情况?”崔贤宇冷笑一声,“这种人就不该送到学校来,大学的风气就是被这样的人影响的。”
两人的对话显然加剧了少年的不安,他还蜷缩在地上,呜咽声变得更加急促。
他急需找到一个支点,任何能让他感到安全的东西。
然后,他找到了——那节黑色的笔直的西装裤脚。
他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颤抖着抓住了崔贤宇西装裤的裤脚。
布料上传来的那点微弱、带着湿意的拉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滚开。”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抬脚一甩。动作并不重,更像是在驱赶一只不知死活贴上来的流浪狗。
可徐敏泽还是被那股力道带得向后一仰,摔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安静了。
直到,金老师的尖叫声响起:“敏泽!”
……
“叮咚。”
手机提示音将崔贤宇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他眨了眨眼,视线重新聚焦在屏幕上那张安静的睡颜上。指尖的凉意提醒着他刚才的失神。
他到底在干什么?为那种无聊的记忆浪费时间。
然而,当他准备关掉屏幕时,那条新弹出的信息却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会长,明天下午,徐敏泽会一个人在三号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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