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手电筒的强光照在了贺君扬的脸上。
贺君扬被刺得睁不开眼睛，他用手阻挡，才看见那双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
“贺队长，我想我没有给你派发单独任务吧！”
顾南明收了手电筒，一反常态地伸手将顾南明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
贺君扬半信半疑，觉得顾南明肯定有诈。
他起身后迅速将手抽离，站到了距离顾南明半米开外的地方。
“你和林云帆小时候曾经被绑架的地方，就是这里？”
顾南明收起手电筒，环顾了仓库四周的环境。
这是个已经接近废弃的物流仓库，平时鲜少有人经过，只有个看门的大爷在岗。
“你是怎么进来的？”贺君扬不解，“我记得大门被锁起来了！”
顾南明看着贺君扬，嘴角带着不让人轻易察觉的笑意。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就是怎么进来的。”
“你是在我身上装了什么GPS了吗？要不然为什么我每次到什么地方你都能知道？”
贺君扬席地而坐，开始在自己的身上胡乱摸索。
他怀疑是刚刚在医院和顾南明对峙的时候，被他在身上塞了什么东西。
“还是说我刚刚打的那通电话暴露了？”
贺君扬开始头脑风暴，回溯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露出的马脚。
“你之前不是怀疑我，说是我杀了人，然后抛的尸？”
贺君扬现在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完全猜不透顾南明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明今天白天在医院里还对他剑拔弩张，恨不能直接手刃了他。
现在又是这个两极反转的态度。
贺君扬觉得有心理疾病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顾南明。
还是说他看跟自己来硬的不行，转而换了一种方式？
“顾主任？”
贺君扬坐在地上，双手闲闲地搭在膝盖上，语气中有些无奈，想要得到他的回应。
至此，沉默良久的顾南明终于是学着他的语气，说了一句。
“你不理解我，正如我不理解你。”
人与人之间本就是很难理解的。
就像此时此刻，贺君扬根本不知道他手里拿着一个破手电筒照来照去到底想要找到什么。
顾南明拿着手电筒在贺君扬的周围仔细地查看，像个勘测地理的老教授。
“你别动！”
贺君扬刚准备起身，被顾南明伸手按住了肩膀。
“顾主任，我投降，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尸块确实是我捡到的。”
面对贺君扬突如其来的坦诚，顾南明并不惊讶，只是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贺君扬觉得他在吹牛，这件事他没跟任何人说。
突然，贺君扬想到了林云帆。
“你跟你那心理师朋友不会是给林云帆催眠然后从她嘴里套出的话吧？”
顾南明举着手电筒的动作微微一顿，缓缓道，“你跟林云帆的关系匪浅？”
“那当然，二十几年的老朋友了。”
贺君扬拍着胸口，信誓旦旦道。
“你今年多大？”顾南明手电筒的强光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还左右晃了两下。
“二……十八？”贺君扬说这自己年龄的时候，突然卡顿了一下，显得有些心虚。
可他真的就只是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对此，顾南明觉得，“你要是不心虚为什么会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多高？”顾南明追问。
“一米七八。”
“多重？”
“一百.”
贺君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催眠了，顾南明问什么他竟然就回答什么！
他现在已经放弃抵抗了。
“顾主任，这跟任务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吧？”
顾南明将手电筒递到了贺君扬的手上，但是他没接，“你在哪儿发现尸块的，带我过去。”
贺君扬一个人过来，也是为了查案。
至于为什么一个人来，他的想法也很简单，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事实上，从林云帆的嘴里套问到有关于物流仓库的事情，是顾南明完成的。
眼下，顾南明一个人过来，也是不想让这件事让更多的人知道。
他望着贺君扬，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势在必得。
如果贺君扬注定是他的笼中之鸟，自己何必现在就打草惊蛇？
这是他态度发生转变的关键。
手电筒在顾南明的手里，他掌握着此时唯一的光源。
贺君扬在他前面亦步亦趋地带路。
顾南明看着他的背影，故意将手里的手电筒关闭。
在一片漆黑中，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停下了脚步。
顾南明还没说话，贺君扬率先开腔，“不是吧！顾主任，带个手电筒还是个没电的？”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顾南明原以为贺君扬会有些情绪失控。
因为林云帆告诉他，贺君扬自从小时候被绑架后，就一直恐惧黑暗。
在黑暗中，他不能一个人带着，否则就会紧张。
可是眼下，贺君扬还能插科打诨，看起来状态很好。
顾南明推动手电筒的开关，白光映照到贺君扬的脸上，是他一脸无语的表情。
“幼稚！”
在意识到顾南明是故意的之后，贺君扬翻了个白眼。
他背过身，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将顾南明带到了物流仓库的东北角。
最终，他在一处仓储间的门口站定，指着其中一扇黑洞洞的门，“就这。”
“一起进去！”
两个人先后走进了这间早已经废弃的物流仓储间。
当时贺君扬发现尸块的位置，正是在这间仓储间的角落里。
因为年久失修，这间仓储间的灯早已经损毁，加上夜已经深了，两个人只能靠着顾南明手里的手电筒探查。
“你为什么不明天早上过来？”贺君扬发起了牢骚。
顾南明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不明天早上过来？”
“因为我明天要上班啊！大哥！”贺君扬随意地抬手将手肘支在了顾南明的肩膀上。
顾南明静静地看着他，空气一下子变得很尴尬。
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越界后，贺君扬匆忙撒了手，假装很忙地拍了拍，“也是，你明天也要上班。”
顾南明拿着手电筒，在仓储间里细细地查看。
“小时候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顾南明抬脚蹬踹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桶身上，将其踹翻在地后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莫名其妙的动静倒是把贺君扬吓了一跳。
“记不得了，但是这个仓库我一直记得。”
贺君扬指着这间仓储间的一处墙角，“当时我和林云帆就被绑在那里！”
顾南明注意到，这间仓储间并不大，估摸着只有40平米左右。
四方四正的格局看着稍微有些压抑，站在这个屋子的最中间就能将屋子里的陈设尽收眼底。
贺君扬抢在顾南明的前面，将自己的手机放到了他面前。
手机上是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只有四个字——“物流仓库”。
“锦城这么多仓库你怎么就知道是这里？”顾南明对这条短信的真实性存疑，“说不定这就是你自己发给自己的。”
顾南明只一眼就记住了那串陌生的手机号码，“是不是真的是你说的这样，还要等我回去查了号码才知道。”
贺君扬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你这是在侮辱我。”
“你真的觉得我有这么傻吗？我自己拿能让你查到的号码给自己发消息？”
“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贺君扬根本不相信这句话能是顾南明说出来的。
“你简历上不是说自己智商和身高一样吗？怎么还给我来概率学？”
顾南明真是倔强得可怕，认准了贺君扬之后，仿佛不是在破案，而是在寻找他犯罪的证据。
“顾主任，这是断案的大忌！”
贺君扬好心劝他，“要是你抓错了人呢？”
“那要看我抓的是谁。”顾南明伸手直接反扣住了他的手腕，举起来放到了自己面前。
“如果犯人是你，我不会出错。”
贺君扬一时间有些好奇，“如果你真的错了呢？”
顾南明拿着手电筒的手稍稍停顿，如释重负地轻笑。
他将手伸到了贺君扬的面前，“如果我错了，任凭贺队长处置。”
贺君扬觉得稀奇，“你还真是自信！”
“这不是自信，而是我确信我不会错。”
顾南明在仓储室里转悠了一圈，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发现，甚至连一个脚印都没发现。
“我就说了，这地方我一个人来就行了，你还非得来！”
贺君扬说着，走到仓储室的门口，靠着门框蹲下。
顾南明站在房子正中心，意味深长地看着贺君扬。
“贺队长！”
空旷的仓储室里回荡着顾南明的声音。
“你费尽心思将我引到这个地方，自然是什么马脚都不会留下。”
贺君扬继续是满脸问号。
顾南明却和他说，“贺队长，恭喜你，你还有时间掩藏踪迹。”
“你如果聪明的话，最好别让我那么快就完善你的证据链。”
贺君扬发现自己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为自己辩解的话，显得很是苍白，干脆就不说了。
他摆了摆手，“你高兴就好。”
“好不容易玩儿一局猫鼠游戏，我允许你多跑一会。”
贺君扬扶额，有些无奈道，“顾主任，你真的有点太装杯了，贺某实在是甘拜下风。”
“我在锦城调查局这么些年，终于碰到了一个比我还能装的。”
贺君扬冷笑着站到了屋外，他抬头看着头顶上的月亮，“我要是凶手，不会抛尸在这里。”
“不过说真的，这里其实挺适合作为杀人现场的。”
清冷的月光洒在贺君扬的肩膀上，他站在那里，像一个雕塑。
顾南明收起手电筒，走到他身边。
“砰——”
一声巨响，惊起了仓库周围的几十只不知名的鸟。
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到半空，继而远走。
是轮胎爆炸的声音。
“顾主任！是你的车吗！”
等到两人跑到车边，四个车轱辘就剩一个了。
“好了吧，这下你知道什么叫灯下黑了！”
贺君扬嘲弄地摇了摇头，自己的摩托车，“上车吧顾主任，跟我走吧。”
可是他还没得意半天，就发现自己的摩托车重量不太对。
贺君扬掀开油盖一看，柴油也被偷了个精光。
现在两个人是彻底走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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