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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6章 凶嫌(一)

照片上的女人是他的生身母亲,只是他一直将她唤作“阿欣”,或者干脆在言语中省去任何称呼。

他这么做并非因为老爷子听见他叫她“妈咪”都会用马鞭狠狠抽他,而是当他第N次因为此事吃了鞭子,皮开肉绽的后背在幼稚园校服上渗出血迹,导致挨打的事情终于被她发现,她在他小心翼翼地说“妈咪,我一点都不痛”时,哭着求他改口。

“辰,往后你都叫我阿欣,好不好?”

当她的眼泪像珍珠一样掉下来,他只能心痛地说:“好的,阿欣。”

那张照片他只看了一眼就永生难忘。

镜头取30度的斜角聚焦在她的脸上。她的身体位于画面的右下角,后方是几行半掩在雪中的墓碑和几株青黛色的栎树。她沐浴着淡淡的朝阳,侧倚着一块纯黑的墓碑。碑文被她遮挡住一部分,仅仅露出半个字——中。

要不是她美丽的脸庞像她肩头的积雪那样白,长长的睫毛和乌黑的发髻都凝结了冰霜,她就像在安睡,甚至唇角还微微上挑。

她的双手松垂在身体左侧,右手腕上有一道骇人的暗红色伤口,流出的鲜血已然冻结,在墓碑底部的白雪中间凝成了一块鲜艳的红。

那些血迹是照片上唯一的亮色,刺目无比!

此刻照片中的景象犹如利刃剜割着他的心脏。在老爷子和祥叔面前竭力压抑的痛苦奔涌而出,如同火山喷发出的熔岩,瞬间淹没一切。

每一寸骨肉都被灼烧,每一口呼吸都撕心裂肺,他痛得蜷缩起身体,秋千也随之剧烈地晃动。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稚嫩的歌声突然从他的记忆深处宛如清泉一般流淌出来,纯净、甘美,浇熄了大部分痛苦的火焰。他抓住椅背猛喘了几口气,紧绷的身躯才得以慢慢放松。

歌声属于他梦里的神秘女童,并不属于阿欣。事实上,尽管阿欣在大学里曾是音乐剧团的主演,但他从没听过她唱歌。

他每个周五下学后由祥叔领来欣园见她。她经常坐在秋千椅上,轻轻荡着,听老式唱片机播放的黑胶碟,大部分是吉他曲,偶尔也有音乐剧里的歌,例如《Some Where Over the Rainbow》(注1)。有一次她放了一碟《童声合唱集》,里面就有这首《虫儿飞》。

他问过她:“阿欣,你很喜欢吉他,对吗?”

她微笑着点头承认,纯真得像小鹿,又清澈得像泉眼的眼眸里涌出无尽的忧伤——她的笑容里总是离不开忧伤。她会忧伤地微笑着看飞过天际的候鸟,看绽放在墙头的黄木香,看蝴蝶和花儿戏耍之后飞出围墙,也会忧伤地微笑着用纸叠出一只又一只飞不出围墙的白蝴蝶。

当然,她也常常忧伤地微笑着,凝视他。

小时候他不懂她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开心,又总是那么消瘦,纵然欣园那么漂亮,老爷子又派去了最好的厨师和营养师都无法改变。他就去问每天陪在自己身边的祥叔。祥叔说她得的是一种叫作忧郁的病,病得有些严重。他害怕极了,急忙问得那种病会不会死。祥叔叹了口气,算是回答。

他决心从化名忧郁的死神手里拯救阿欣。尽管老爷子常常打他,关他,所谓的‘母亲’总在老爷子背后给他冷眼,四姐有空就欺侮他,另外三个姐姐从来不用正眼瞧他,他依然拥有不少开心的时光。听老师讲世界的万千姿态,从书本看宇宙的宏大浩瀚,在马背上飞驰的畅快淋漓……他不相信阿欣无法快乐!

每次短暂的相聚,他都给她讲幼稚园里的趣事,讲彩虹里面其实藏着无数的小水滴,讲肉眼看见的闪亮星星可能早已湮灭,讲他的小马驹是如何聪明可爱……

他还陪她一起伺弄花草,拉着她和祥叔、佣人们一起玩和学校里学的游戏。然而她始终都是微笑着听他,看他,用她那双绝顶美丽的,写满悲伤的眼睛。

无计可施时他想到了吉他。吉他听起来那么欢快,她的卧室里又一直放着一把,假如自己能够亲手弹给她听呢?

老爷子一听到吉他两个字就黑了脸,他只能去拜托祥叔。

祥叔悄悄买了把吉他藏在接送他往返幼稚园的轿车尾箱里,还安排了老师在他每天放学后躲在车后座教他半小时。

他音乐天赋有限,学起来十分吃力,只能以勤补拙。宋宅里的太太小姐都有拿手的乐器,钢琴、小提琴、大提琴、古筝,但唯独找不到一把吉他。他就画了个纸板的藏在床垫底下,每晚早早地谎称要睡觉,等佣人熄灯走了再拿出来在窗前借着月光练习指法。

某天佣人打扫时无意中将纸板吉他翻找出来,随后禀报了太太。太太在晚饭的餐桌上当成笑话讲给了老爷子。老爷子勃然大怒,把他从餐椅上拎起来直接丢进了小黑屋,扬言如果他再碰那种下三滥的乐器就打断他的腿。

小黑屋的每个犄角旮旯他都熟悉,不用看也能找到那个适合蜷起来睡觉的角落。太太说,不能经常体罚孩子,否则容易养成扭曲的性格,所以劝说老爷子把鞭笞改为在小黑屋里“静思己过”。

他被关进去的缘由主要有三种,一是将太太称作“太太”,而不是母亲或者妈咪,二是将阿欣称作“妈咪”;三是和阿欣一样用左手写字或者吃饭。

他被关进小黑屋的时候,佣人们得到命令不许靠近。在宁静的黑暗中,他可以尽情想象书本里读到的古老历史和世界奇观。

阿欣告诉过他,自由的灵魂如同蝴蝶的翅膀,可以带着他的思想飞越云端,站上彩虹之巅。

唯一会跑到小黑屋外面骚扰他的人是宋舒仪。两个人隔着门互相讽刺挖苦甚至高声谩骂,算是禁闭期间不错的调剂。

饿着肚子被关了整晚,刚放出来他就去找那张画着的吉他纸板。它理所当然的消失了。他怕连累祥叔,更怕牵扯出放学后的秘密学习,不敢再做一个,以后的每个夜晚都只能坐在床上拨弄想象中的琴弦。

他直到幼稚园毕业都还弹不成一首练习曲,只能在陪着阿欣时更加努力地谈天说地和讲笑逗乐。

升入小学后课余活动增多,他开始领到丰厚的零用。学校里虽然没有护卫或佣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但是所有的教职员都可能成为老爷子的眼线。

他收买了一个最不惹人关注的清洁阿婆,请她帮忙买了一把吉他藏在运动场角落的工具房里。这样他就可以趁着课间和午休,见缝插针地跑过去练上一小会儿。

后来他又以学习电脑编程为由,让祥叔专门找了一位坐轮椅的程序员做家教,这样他就必须到人家里去上课,可以挤出一半的时间在那儿尽情练习。

为了不引起老爷子怀疑,他开着手电在被窝里补习,才一年级就拿了个小学生编程比赛的二等奖。

一年后,他的指肚上如愿以偿地长出了老茧。

八岁那年的生日宴,因为他乖巧地当着宾客们的面送了花篮给太太,还手写了「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衷心感谢母亲养育我的辛劳」的贺卡,老爷子喜出望外,特许他在宴会结束后去见阿欣。

下了直升机,欣园的佣人告诉祥叔,阿欣和往常一样,大半天都待在花园的秋千椅那儿,而且晚饭几乎什么都没吃。

他匆匆地从她的房间取了吉他抱在怀里就跑去找她。

佣人刚刚擦洗过的木栈桥又湿又滑,他一跤跌进了小溪。幸运的是吉他被他保护得完好无损。

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只好偷偷地绕到秋千椅背后,在龙眼树底下躲起来拨动琴弦。

琴声响起的刹那,他看见阿欣倏地挺直了脊背,然后纹丝不动地聆听。

上千个日以继夜,他仅仅练成了一曲《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第一次弹给她听,他心潮澎湃,手指禁不住地发抖,悠扬的旋律中便夹杂了几个突兀的颤音。她却好像没听出来。

弹完了,他以为自己会听到她笑,然而等了几分钟,她没有出声,也没动。

他担心地跑了过去,发现她怔怔地望着星光初耀的夜空,悄无声息地流着眼泪。

听见脚步声,再瞧见他费力抱着的吉他,她的神情仿佛大梦初醒。

“辰?是你?”她困惑地问,嗓音喑哑,“我不是在做梦?”

他料不到她听了自己弹奏会如此反应,沮丧又无措地点点头。

她微笑着向他伸出双手,柔声说:“你过来。”

还没等他走到面前,她已经踏前一步,蹲下来将他和吉他一起抱进了怀里。

那是他初次品尝到饱含着爱的拥抱。宋家的人固然不会主动抱他,他更不屑于去抱他们。在那边和拥抱最近似的活动是他与宋舒仪隔三岔五的扭打。

有记忆以来,阿欣也从未抱过他。哪怕是看着他被鞭打的伤痕直掉眼泪,哪怕是他由于皮肤饥渴而主动靠近,她都会与他保持大于一只手掌的距离,似乎总在害怕着什么。

她的怀抱像被阳光晒透的白云,还带着淡淡的,有一丝丝清甜的,好闻到难以形容的体香。记忆中头一回,他不争气地掉下了眼泪。

注1:歌名为《彩虹之上的某个地方》,也译为《飞越彩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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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怨憎会(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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