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已经聚齐了十多个人,上首处坐着一个面目和蔼、须发斑白的老人,应当是外祖父忠义侯爷文伯寅,下方分左右两侧,舅父文令韬坐于左侧首位,其后是侯府的各位家眷。
看到她进来,文令韬赶紧站起身来引见道:“父亲,这就是清芳的孩子。”
维桑依言下跪,冲上方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道:“维桑拜见外祖父。”
“快快起来。”文伯寅三步并两步的走到维桑面前,扶起她,眼中隐约有泪花闪烁:“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从今往后,忠义侯府就是你的家,有外祖父和家人在你身边,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维桑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连素日里对陌生男子的恐惧也悄然隐匿,只觉得眼前的这位老人,就如午后的阳光般,令她感觉到无比的温暖、无比的安心。她哽咽着,喊道:“祖父。”
“哎。”文伯寅大声的答应道,又拉着她依次认识众位亲人:“来,这是你舅父,你已经见过的。”
“舅父。”维桑正欲下跪,文令韬急忙将她拉起来,道:“一家人不必那些虚礼。”
“这是你舅母,大夫人苏氏。”文伯寅笑呵呵,又指着下方一名墨绿锦裙、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给维桑认识。
“维桑见过舅母。”
有文令韬在前,苏氏当然不敢让维桑对自己行跪礼,维桑刚一弯腰,她就笑眯眯的双手扶起她,夸道:“乖孩子,快起来吧,让舅母看看,真是个从画里走出来一般的人物。”
“可不是,这个妹妹生得真是好看。”插话的是苏氏与文令韬的长子文仲德。
“见过哥哥。”维桑主动见礼。
文仲德刚想要扶她,文伯寅已伸手将他挡开,笑骂道:“这个皮猴儿是你的大哥仲德。不用理他,来,祖父给你介绍玉瑶,她是你的姐姐。”
说话间,一个珠翠少女已上前来,生得柳眉如烟,睛若秋波,樱唇一点含嗔带笑,亲热的拉起她的手,唤道:“妹妹。”
“维桑见过姐姐,多谢姐姐不吝赠衣。”维桑见礼。
文玉瑶扶着她,俏皮道:“妹妹不必客气,玉瑶一直想要有个妹妹,今日可算是如愿了。”
维桑浅笑点头,在祖父的指引下又见过二夫人和其子:“这是二夫人范氏,那是你弟弟文仲武。”
“仲武,快,见过姐姐。”范氏推了儿子一把。
“姐姐好。”文仲武看了维桑一眼,飞快的低下头去,两耳通红。
这个弟弟倒是好玩,竟如女子一般的羞赧。维桑心道,正欲向二人见礼,苏氏抢先一步,对文伯寅道:“父亲,膳房刚来通传,晚膳已经准备好了。维桑奔波了一路,想必是又累又饿,就请您移步过去用膳吧,也让维桑用完膳可以早些回房休息。”
文伯寅点了点头,率先往膳厅走去,众人皆跟在身后。维桑不觉有些尴尬,此时若坚持向范氏母子见礼,就等于告诉众人,苏氏方才的失礼之举,若不见礼,就显得自己有些不懂礼数了。她正在犹豫,玉瑶已邀请她道:“妹妹,咱俩走一起。”
抵达膳厅后,玉瑶又拉着维桑与她坐一起,只见偌大的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有足足三十余道菜,山珍海味、荤素冷热一应俱全。维桑不由咋舌,这样的一大桌子菜,换成银子只怕是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了,外祖父一家七口人加上自己,也不过八张嘴八个肚子,如何吃得完?
果然,一顿饭下来,真正吃掉的不过十之二三,大部分的菜,又原封不动的撤了下去,看得维桑好一阵心疼,众人却都习以为常的模样。吃完饭后,有下人端上来茶水,维桑不明所以,端起来就喝,刚喝下一口,却见玉瑶抿了一口,旋即吐在丫鬟递上来的雕漆痰盆内,然后又有丫鬟端上茶来,她这才不紧不慢的喝了两口,放回了桌面。
喝完茶,晚膳才算正式结束,文伯寅离席后,众人便可自由说话。文令韬叮嘱了维桑一句早些休息,携苏氏回了东厢,范氏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紧接着带仲武也起身回房,只剩下仲德和玉瑶两兄妹,饶有兴致的邀她讲一讲小时候的事。
维桑一来惦记着要去向范氏见礼,二来对五柳村的感情太过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便道乏了,改日再向哥哥姐姐一一叙说。别了仲德兄妹,维桑向夏云打听范氏母子的住所,一听说她要去向范氏见礼,夏云皱着眉头道:“范姨娘原先是大夫人房里伺候的婢女,后来生下仲武少爷,这才给收作世子爷的二房,只是多年来一直不被大夫人待见。维桑小姐懂识礼数自然是好,但二夫人与大夫人住所一墙之隔,若是让大夫人瞧见了,总有些不好,奴婢劝小姐一句,还是改日见着了,有机会再向二夫人道歉吧。”
范氏母子俩虽说生活在侯门府邸,看似光鲜,但境遇和她幼时一般,同样遭周围人嫌弃排挤,个中滋味维桑感同身受,更加打定了要去向她见礼的念头,夏云见劝说不住她,只得作罢,引了她前去东院。
说是东院,其实只是两间靠近东院的偏房,其居住条件比起东院来,简直是天差地别,甚至连维桑居住的西院都不如,屋里的陈设也极其简陋,让人有种走进了侯府下人住所的错觉。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来,范氏显然有些吃惊,仲武也从床上爬了起来,睁着两只大眼睛,冲她羞涩的笑。
“我这屋子好久没人来过,脏乱的很,让维桑小姐见笑了。”范氏用衣袖仔细的擦拭了凳子,然后请维桑落座。
“维桑未经通传,贸然来访,只因早前失仪,未及时向舅母行晚辈之礼,还望舅母不要怪责维桑。”维桑起身致歉道。
“不会不会。”范氏一迭声扶起维桑,末了又补充道:“仲武看见多了个姐姐,不知有多欢喜,一回来就缠着我说想和姐姐玩,听见你来,连觉都不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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