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彩握紧手机,心跳微滞了一拍。
“……什么叫忽然看不清?”
她话音未落,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试探着摸索什么,隐约还有物品轻撞桌面的闷声。
庾星回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缓了一些:“晚上徐步克要过来,我没办法给他录音,也没办法联系他。”
如果不是忽然有一个语音电话拨进来,而他摸索着恰好按了接通,他甚至不知道,陷入视觉模糊的时间里,他究竟可以怎样走出困局。
顿了一下,他放轻语气请求:“你方便帮我联系一下他吗?就跟他说我临时有事改录音时间了,今天不用过来。”
陆沉彩感觉握着电话的手心有些出汗:“当然。”
又说:“你不要挂电话,我现在过去。你还在录音室?”
“是。”
“等我一下,很快。”
“好。”
她松了口气,让李文静改道。
李文静在旁暗暗惊讶,从没见过陆沉彩这副表情。
哪怕去年被无良媒体爆料“某天才创意总监实为高家养女”,并恶意渲染她曾是上流社会的“名媛”,导致野马之瞳遭遇舆论风暴、全线新品被迫下架——陆沉彩依然是全公司最平静的那个人。
她没有解释,没有崩溃,甚至照常参加当日的设计例会。
只是会议结束时,她忽然伸手按住正在播放负面新闻的平板电脑,对满室忐忑的员工笑了笑:
“慌什么?他们骂的是高家养女,但我现在只是野马之瞳的陆沉彩。”
这样一个钢铁锻造的陆沉彩,能有什么事,让她脸上露出茫然和无措?
李文静心里咯噔一声,手忙脚乱翻出记事本,摆出随时准备好的姿态。
陆沉彩丝毫不察,只是专心和听筒那头的人讲话。
“还有光感?”
他反应了一下她的用词,莫名觉得这一本正经里透着可爱。
“有。”
尽管很微弱,但可以感知到手机屏幕和顶灯的光亮。
只不过在视觉里是模糊的,视野有一大块缺失。
他有意缓和气氛,安慰地清了清嗓子。
“没什么,可能一会儿就好了。只是怕徐步克白跑一趟,你刚好打来,就顺便拜托你。”
“如果我没打来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像是没听懂:“……嗯?”
“如果我没打来,你打算怎么办。”
无法操作手机求助,无法自如离开录音室,无法打车去医院。
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跌跌撞撞下楼,碰上个好心的路人,帮他去医院。
可如果运气不好呢?
“总会有办法。”庾星回平静得过分。
陆沉彩一口气憋在胸口:“这种情况经常出现?”
“很少。”
“很少是几次?”
她铁了心追问,他没辙:“活到现在也就两三次。”
陆沉彩:“……”
搁数量上的确不算多,但这又不是感冒。
暂时性失明。两三次。
这叫“很少”?
陆沉彩拽了拽蕾丝系带的衣领,莫名烦得慌:“你还这么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庾星回:“……”这口气怎么有点像成冬。
“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
一边的李文静惊恐看她:这不是窦总劝她不要熬夜赶设计稿的话术么?一个字不差!
陆沉彩:“知不知道?”
庾星回:“……知道了。”
“嗯。”
庾星回莫名觉得这个“嗯”透着股“你听话就好”的意思,联想起她那张清丽的脸,违和得有些可爱了。
陆沉彩保持着语音,给徐步克编辑微信,转告庾星回的话。
徐步克很快回复:【好的,我知道了。】
过了会儿又问:【陆总现在和庾老师在一起吗?】
陆沉彩想了想,庾星回只让她转告改时间,却没说自己生病的事,应该是不希望这个突发状况被人知道。
她懒得编借口,干脆只简短道:【嗯。】
徐步克如此懂得看人眼色又识大体的人,看这个字应该就不会再追问下去了。
果然,徐步克没再回复。
到思文大厦楼下,陆沉彩一下车就疾步往楼里走。
蓝牙耳机里还保持着语音通话,庾星回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
进电梯时,她耳根一热,是他低笑了一声。
也不知这种时候,他怎么还笑得出。
“别急。”他说,“慢慢来。”
陆沉彩莫名有些着恼:“我已经到了。”
从电梯出来,随着她走近,录音室的自动玻璃门荡开,供她长驱直入。
推开红木门那一霎,心莫名提到嗓子眼,接着因眼前的一幕,松了口气。
庾星回安静地靠坐在那张长沙发上,后脑与脊背严丝合缝地抵住沙发靠背,以此寻求黑暗中的安全感。
也因此,长颈伸展,喉结越发分明,
微微扬起的下颌与颈线布局出绝无仅有的构图,枣红的丝绒沙发则是这副画的最佳布景。
陆沉彩放轻脚步走过去,直至他身前。
欺他此刻看不见,她肆意踏入一个超出正常社交的距离。
实木的长桌抵住她后腰,裙摆窸窣落在他膝头,拍照时换上的一对黑色高跟鞋,此刻正以鞋尖刮擦在他不安的白色帆布鞋边缘。
脚上些微的晃动,都会引起触碰。
如一星火,轻易燃起一支烟。
显示着通话界面的手机被他用右手牢牢攥着,落在沙发上,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这样近,他无法不感知到她过分强势的存在感。
“陆沉彩?”
他微微眯眼,试图在那团化不开的浓黑里寻找她的轮廓。
“嗯,是我。”
她居高临下地看他,这次不再避忌,她的眼神会否引起他不适。
听到她近在咫尺的声音,他明显放松下来,循着声音的来源,仰起脸。
“你自己来的?”
陆沉彩喉头滚动,一时无声。
自上而下的视野里,他皮肤细白如冠玉,眉梢极英气地斜飞入鬓,眉骨稍高,鼻梁挺括,以致那双过分漂亮的狗狗眼平添了几分深邃。
英俊这两个字,直至刻下,才在她心中有了实质的画面。
得不到回应,庾星回困惑地垂下眼皮,让她又有了新的发现——原来他的双眼皮那么宽。
她的观察细致入微,沉默的半分钟里,庾星回只是乖顺地等候。
因失去一感,剩余的知觉便无限放大。
落在膝头的手背感觉到雪纺布料拂过皮肤,很痒。
她身上有着化妆后的香气,以及,一丝泛着苦涩的烟草味。
“又抽烟了?”
陆沉彩不妨他有此一问,莫名心虚,避而不答。
她伸手搭住他肩膀,指梢贴着被空调吹得微凉的T恤,纯棉的,触手亲肤,能感受到一层单薄布料下的体温,以及,他被触碰的一霎,肌肉紧绷的细微变化。
陆沉彩极力让自己语气平和:“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他一下子站起身,倒给了她一个猝不及防。
手还搭在他肩上,居高临下的情势倏然倒转,整个人像是直接被他抱在怀里,温度裹挟着雪松与菩提花的余韵,将她围得密不透风。
这还没完,他仗着失明,伸出手乱抓两下空气,又环住她肩背。
粗糙掌纹刮过细腻裸露的皮肤,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他手心的温度,怎会烫得吓人。
“扶我一把。”他语气严肃,“晕。”
陆沉彩不疑有他,握住他小臂,先将电话从他掌心接过,回身示意李文静来拿。
李文静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
内心早已越过最初的诧异,直接在心内惊叹——帅!帅过之前无数男模!
老板还是有两把刷子,这样的极品都能泡到手!
李文静忍住尖叫的冲动,小跑过去拿了手机,又作势要去扶庾星回另一侧,被陆沉彩不咸不淡盯了一眼,立刻缩回手,走去前头按电梯。
“陆总,这位是您……”
李文静有一眼没一眼地瞟庾星回,满脸八卦。
“庾星回。”陆沉彩牵着庾星回一只手,带他进电梯,“我朋友。”
“哦~”
李文静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小手牵的,可不像朋友的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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