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琰也没想着要变成这样,可事实已经摆在了这里,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
高跟鞋在地板上暴躁走过的声音,井琰熟悉,那是林英每次爆发前的预警。“你好好看看!要不是我,你连周煊的骨灰盒都买不起,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硬气?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些话?!”实在是气愤的无法原谅,林英从包里拿出了一张被折成小方块大小的纸,展开了,丢到了井琰的面前,用手指狠狠的戳着,那纸上写着的是周煊后事的全部花销。
白纸黑字,井琰辩驳不了,林英在指责着他的无能,爱的可笑。
井琰不再说话,没有了底气,只觉得自己亏欠周煊的实在太多,无法弥补,而自己再和林英争吵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意义,无非是搞得两败俱伤。而此时的林英也不再奢求着井琰的道歉,她宁愿相信井琰是染上了脏东西,必需的要大师来一场做法,才能消除了井琰对周煊的痴念。
而此时的周煊,他也看到了那张纸,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林英那么的恨自己,还要尽心尽力的为自己处理后事,并且为自己所操办的一切也一点都不马虎?
一瞬间,三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周煊又看向了林英,见她在争吵的风波过后,看向了井琰,眼里只留下了相视的埋怨。
林英无话可说,她恨透了自己儿子,林英拽起了包,用力的摔在了病床旁的桌子上,铁制的桌子,被砸的巨响,响的让人感到害怕,可井琰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无所谓,一副对腐烂的生活怎样都无所谓了的平静表情。
林英泄气了,无论她说什么和做什么,都像是对着棉花,算了,算了……林英无力的扯过包带,带过了水杯,随着林英的离开,摔碎在了地上。
周煊看着碎在自己脚边的玻璃,水流往了自己,周煊感受不到,他的鞋子也感受不到。
周煊还是没有办法完全的接受了,自己已经存在了另一个时空里,他失神的看着自己,张开了手,却不知到该伸向什么地方,快要透明了的手,周煊透过,看到了井琰摇晃着身体想要下床。
周煊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看着井琰只能靠扶着床边,才能勉强的支持起身体,周煊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去搀扶,周煊没有想到井琰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这种地步,但马上,就令周煊就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的是,周煊看着自己再一次被穿过的身体,井琰倒在了他的身后。
……
僵住了的身体,背后传来了微弱的声音。“煊哥。”再次听到了井琰的呼喊,周煊一惊,以为是井琰又能看到了自己,但当他转过了身去,却发现井琰捡起了地上的碎玻璃,握在了手心里,直至握出了血来。
“煊哥,都是我的错,是我太没用了。”井琰的脸上终于是能看出了表情,但那样的表情实属不该,不该是在周煊出事后才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煊哥,那天我知道是吴梦语出事了,可还是对你说了,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应,想和你在一起的人,最后都难逃这样的下场,说你这辈子都洗不清害死吴梦语的罪孽,说你活该这一辈子得不到解脱,这些话……是我混账,我犯傻,我以为这样就可以推开你了,我以为这样我们彼此的生活就能恢复正常了,但……我真的不知道吴耀后来会找上你,是我害死了你,煊哥,对不起,你告诉我,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能回来?”
听到这些话的周煊,他身体一颤,难免的又想起,那天,吴耀和他约在了天台上,因为吴梦语最后还是死了,这世上唯一对吴耀真正好的人没了,吴耀接受不了,加上吴耀的爸不同意吴耀去参加他姐姐的葬礼,说他搬出去住的那一刻,就已经和吴家没有了关系,所以,当吴耀快要万念俱灰的时候,他找到了害死吴梦语的罪魁祸首,周煊。
周煊被推搡着,被痛骂着,被抵在了天台的边上,周煊的脑海里又回想起了井琰和自己说的话,周煊也觉得自己活着只是一个偿还不清的错误,所以周煊认命了,在被吴耀推下天台的那一刻,周煊没有反抗。
周煊生命的结尾,是井琰不敢去想,就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的画面,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周煊就这样的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像一场醒不过来的恶梦,井琰被困在了里面,永远的都没有办法醒过来。
但井琰还有还多的话,没来及对周煊说,可他也明白现在说再多都没用,井琰懂这样的道理,但他却不想接受,井琰那埋藏在心里的话,被爱人的鲜血浇灌,此时,破土而出,井琰不想再当沉默的哑巴,他想说,哪怕是万一的可能周煊能听到,哪怕他听到后嗤之以鼻,井琰也想说,因为这是他一直都想对周煊说的话。“煊哥,那天我赶到的太晚了,可如果你现在还能听到,我想说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因为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没有人会比你……更好,好到我嫉妒任何分走你好的人,只想把你连同行李都打包带走了,去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井琰第一次有了想独占了周煊的想法,是在周煊死前的那一年,井琰看着周煊为了弥补吴梦语,心甘情愿的被吴耀针对,还不让井琰插手,所以后来,井琰就躲在了树后,看着周煊被吴耀带着一群人教训,看着他被打的爬不起来,还是会转过头来,嘴里含着血对井琰笑着说“没事”,是为了能给吴耀出气,周煊自己诋毁了自己,自己又一次的不放过自己,还有井琰记得,每周只要有空,周煊都会带着东西去看望吴梦语,在她的床前忏悔,可明明周煊也没有多少时间,钱也没有多少,但他就是这样雷打不动的每周都去,甚至越来越频繁。
周煊啊,是这样的活着,可还是能十分有余力的去照顾井琰,即便争吵,说尽了难听的话,周煊还是始终如一的对井琰好,怕他会带着情绪过夜,睡不好,所以每次都是周煊先低头认错,甚至就在井琰为了气他,故意远离他和别人玩在一起的时候,周煊还是会担心井琰每天有没有吃的好。而这一切井琰都知道,可他最后还是说出了那最恶毒的话,是井琰不想再要周煊了,那周煊有又怎么敢再去纠缠?
所以,如今,周煊看着井琰忏悔的模样,心里的滋味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周煊现在对井琰是恨,还是爱的残留,可还没等想通,周煊也跪了下去,在井琰的面前,周煊缓缓的抬起了手,周煊想要去抚摸着他脸,想擦去他眼角的泪,可周煊触碰不到,他只能尽力的去回想,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记忆里的井琰,手里有了回忆的形状。周煊没有原谅了井琰,只是习惯了,不想让井琰流泪。
彼此的头又靠在了一起,在这个世界最静谧的角落里。“煊哥,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那些话的。”周煊听着井琰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又睁开眼看着他手里的玻璃一寸寸的深入了他的手心里,周煊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了泪。当一切都可以撕碎不用再去在乎的时候,那么周煊对井琰爱的本能,依旧会让周煊不忍心。但这次,周煊做不到,他狠着心改掉了对井琰的心软。“井琰,我……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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