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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宴上风波,名姓依稀

大靖元启二十二年,惊蛰后三日。

吏部尚书府的朱门敞开着,门前的石狮子被新漆过,在春日的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马车一辆接一辆地停在巷口,下来的都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文官们穿着藏青锦袍,腰间系着玉带;夫人们则梳着时兴的发髻,裙摆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

江沐跟着柳氏下了马车,手里捏着块丝帕,指尖微微发紧。这是她回长安后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看着周围衣着光鲜的人群,竟有些莫名的局促。

“别怕,跟着娘就行。”柳氏握住她的手,指尖温暖而有力,“张尚书是你父亲的旧识,为人耿直,今天来的也都是些本分人家,不用拘谨。”

江沐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她穿着件藕荷色的襦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几枝兰草,是柳氏特意让人赶制的。青禾跟在身后,手里捧着个锦盒,里面是给张夫人的贺礼——一匹从江南带来的云锦,上面织着太湖的烟雨图。

走进尚书府的大门,迎面是个开阔的庭院,院子中央挖了个池塘,塘里的锦鲤披着金红的鳞,在假山旁游来游去。池塘边搭着个凉棚,棚下摆着几张八仙桌,桌上放着果盘和茶点,几位夫人正坐在那里说笑,声音像檐角的风铃,清脆悦耳。

“柳妹妹,可算把你盼来了!”一个穿着宝蓝色褙子的中年妇人笑着迎上来,正是吏部尚书夫人。她握着柳氏的手,眼睛却不住地往江沐身上瞟,“这就是阿沐吧?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跟画里的人儿似的,比在江南时更水灵了!”

江沐连忙行礼:“见过张伯母。”

“快起来快起来,不用多礼。”张夫人拉着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我常听你娘说,你在江南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剑法都没落下,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她朝凉棚那边喊了一声,“明儿,快过来!”

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年轻公子闻声走了过来,身姿挺拔,眉目清秀,手里还拿着把折扇,扇面上题着两句诗,看着温文尔雅。

“这是犬子张明轩,跟阿沐同岁,刚从国子监回来。”张夫人拉着两人的手,把他们往一起凑,“你们年轻人多聊聊,我们这些长辈就不掺和了。”

柳氏笑着点头:“明轩公子一表人才,阿沐,你多向明轩公子学学。”

江沐的脸颊有些发烫,低着头没说话。张明轩倒是大方,拱手道:“江小姐,久仰大名。”

“张公子客气了。”江沐轻声回礼,心跳得有些快。她知道母亲和张伯母的意思,可对着这个陌生的公子,她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

张夫人和柳氏相视而笑,转身去了凉棚那边。庭院里只剩下江沐和张明轩,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江小姐刚回长安,还习惯吗?”张明轩先开了口,声音温和,“长安这几年变化不大,就是西市新开了家书铺,里面有不少江南的孤本,江小姐若是有兴趣,改日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多谢张公子好意,改日再说吧。”江沐礼貌地回绝。她对书铺没什么兴趣,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自在,好像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让她浑身发紧。

她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目光扫过假山后面时,似乎瞥见了一抹月白的身影,跟那天灯会上遇到的那个公子很像。可再定睛一看,那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竿翠竹在风里摇晃。

“江小姐在看什么?”张明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没什么。”江沐收回视线,勉强笑了笑,“张公子,我去跟母亲说句话,失陪了。”

她不等张明轩回答,转身就往凉棚那边走,脚步有些快,像在逃避什么。

沈辞就站在假山后面,手里捏着颗刚从地上捡的石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看着江沐和张明轩站在一起,看着张夫人和柳氏那副“满意”的神情,看着张明轩看向江沐时眼里的欣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这就是柳氏为她选的“好人家”?一个只会摇着折扇说些风花雪月的书生?他知道自己不该生气,江沐本就该嫁个安稳人家,远离他这种满身血腥的人。可他控制不住,那股酸涩的情绪从心底冒出来,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公子,要不……”秦忠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从未见过沈辞这副样子,平日里运筹帷幄的公子,此刻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眼里的阴鸷几乎要溢出来。

“不用。”沈辞打断他,指尖的石子被捏得更紧,“我自己去。”

他整了整衣襟,那是件月白锦袍,跟张明轩的长衫颜色相近,却更显利落。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翻涌,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大步朝凉棚走去。

柳氏正和张夫人说江南的景致,看见沈辞过来,愣了一下。她认得这张脸,上次在将军府墙外见过,只是不知他是谁家的公子。

“这位是……”柳氏试探着问。

“晚辈沈辞,见过张夫人,柳夫人。”沈辞拱手行礼,声音清冽,“家父曾在吏部当值,蒙张尚书照拂,今日特来拜谢。”他编了个谎话,沈家早就没人在朝为官了,可这话由他说出来,坦荡自然,倒像真的一样。

张夫人愣了愣,随即笑道:“原来是沈公子,快请坐。你父亲倒是个实诚人,可惜……”她没再说下去,沈家和沈家那位“通敌”的太傅,在长安城里还是个忌讳。

沈辞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目光越过凉棚,落在刚走到柳氏身边的江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江小姐,好巧。”

江沐看见他,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惊讶地指着他:“是你?灯会上那个……”

“正是在下。”沈辞走到她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微微低头就能看见她惊讶的表情,“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看来咱们挺有缘。”

柳氏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个沈辞,总觉得他眼神里的漫不经心像是装出来的,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沈公子认识小女?”

“前几日上元节,在曲江池畔偶遇过,帮江小姐追回了一块玉佩。”沈辞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张明轩也走了过来,看着沈辞,眼里带着点警惕。他能感觉到,这个沈辞对江沐似乎有点不一样。“沈公子看着面生,不知在哪高就?”

“闲散人一个,无业游民。”沈辞笑了笑,没把张明轩放在眼里,反而对江沐说,“江小姐,我刚才好像看见塘里有只白锦鲤,据说见者有喜,要不要去看看?”

江沐愣了愣,她对锦鲤没兴趣,可看着沈辞那双带着点戏谑的眼睛,不知怎的,竟点了点头:“好啊。”

“阿沐!”柳氏想阻止,却被沈辞抢先开口。

“柳夫人放心,就在院子里,不会走远的。”沈辞说着,不由分说地拉起江沐的手腕,往池塘边走去。

他的指尖温热,带着点薄茧,触碰到她手腕的瞬间,江沐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想缩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那力道不重,却带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让她想起五年前那个雪天,也是这样一只有力的手,把她从黑衣人的手里拉了出来。

“你干什么!”江沐压低声音,又气又恼,“放开我!”

沈辞没放,只是放慢了脚步,凑到她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难道你想跟那个摇扇子的书生待在一起?”他的气息带着点淡淡的墨香,拂过她的耳廓,让她的脸颊一下子红了。

“我跟谁待在一起关你什么事!”江沐挣了挣,没挣开,只能任由他拉着往前走,“还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缠着我?”

“我叫沈辞,上次不是说过吗?”沈辞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池塘里的锦鲤游到他们脚边,尾巴一甩,溅起几点水花,“至于为什么缠着你……大概是因为,觉得你有趣吧。”

江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眉清目秀,眼神却很深,像藏着片海。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这张脸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很多次,不仅仅是灯会上那一面。

“沈辞……”她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暖,“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们是不是见过?不止两次?”

沈辞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带着点困惑,带着点探究,像个迷路的孩子。他差点就点头了,差点就把五年前的雪天、演武场的剑影、北境的牵挂全都告诉她了。

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笑了笑:“江小姐说笑了,像我这样的人,若是见过,江小姐怎会不记得?”

江沐皱了皱眉,总觉得他在撒谎。她盯着他的脸,忽然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个锦囊,锦囊的边角磨得有些发白,里面似乎装着什么硬物,轮廓像是块玉佩。

“你锦囊里装的是什么?”她指着那个锦囊,随口问道。

沈辞的手下意识地按住锦囊,那里装着她五年前送他的那块暖玉,刻着“辞”字的那块。他不想现在拿出来,不想用过去的回忆绑架她,更怕她看见后,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

“没什么,一块普通的玉佩而已。”他避开她的目光,看向池塘里的锦鲤,“你看,那只白锦鲤真的来了。”

江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塘里果然有只通体雪白的锦鲤,正摇着尾巴看着他们。可她没心思看锦鲤,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这个沈辞,太奇怪了。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他说话的语气,甚至他腰间的锦囊,都让她觉得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沈公子,”她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我总觉得你很眼熟,你老实告诉我,我们是不是真的见过?在很久之前?”

沈辞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的酸涩又涌了上来。他多想告诉她,是啊,我们见过,在你十岁那年的演武场,在长安的大雪里,在你不知道的很多个瞬间,我都见过你。

可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涩:“没有。江小姐大概是认错人了。”

江沐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像是有点失望。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道:“可能吧。”

风吹过池塘,带来些微的凉意。两人站在塘边,谁都没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柳氏和张夫人在凉棚那边看着他们,张夫人笑着对柳氏说:“这沈公子看着倒也一表人才,就是家世……”

柳氏没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总觉得,这个沈辞会给阿沐带来麻烦。

“江小姐,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沈辞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真相。

江沐点点头,没说话,默默地跟着他往凉棚走。路过张明轩身边时,张明轩想开口叫住她,却被沈辞一个眼神制止了。那眼神很冷,带着点警告的意味,让张明轩愣在原地,没敢再说话。

“娘,我们该回去了。”江沐走到柳氏身边,低声道。她现在没心思应付任何人,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柳氏巴不得早点走,连忙起身:“张夫人,今日多谢款待,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这么快就走?不再坐坐?”张夫人挽留道。

“不了,阿沐刚回来,身子还没完全适应,得早点回去休息。”柳氏说着,拉着江沐就往外走。

沈辞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他知道,今天的试探,失败了。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那块暖玉,终究没能成为唤醒记忆的钥匙。

“公子,要不要……”秦忠走过来,想问他要不要跟上去。

“不用。”沈辞摇摇头,“让她们走吧。”他转过身,看着池塘里的白锦鲤,“秦忠,你说,人为什么会忘记过去呢?”

秦忠愣了愣,挠了挠头:“大概是因为过去的事太苦了,不想记起来吧。”

沈辞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块暖玉,握在手心。玉很暖,带着他的体温,刻着“辞”字的地方硌着掌心,有点疼。

苦吗?他觉得不苦。那些关于她的记忆,哪怕只是惊鸿一瞥,都像北境的星光,支撑着他走过最黑暗的日子。可她为什么要忘呢?难道那些记忆对她来说,真的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吗?

“公子,别多想了。”秦忠看着他落寞的样子,有些不忍心,“江小姐只是暂时忘了,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沈辞笑了笑,把暖玉重新塞回怀里:“但愿吧。”

他转身走出尚书府,阳光有些刺眼,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长安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只有他,好像还站在原地,守着五年前的回忆,不肯往前走。

可他不能停。魏庸的棋局还在继续,沈家的冤屈还没昭雪,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至于江沐……他会等,等她想起他的那一天,不管要等多久。

马车上,柳氏看着沉默不语的女儿,忍不住开口:“阿沐,那个沈公子,你以后离他远点。”

“为什么?”江沐抬起头,有些不解,“他好像……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柳氏叹了口气,“沈家的事,你可能不记得了。当年沈太傅被诬通敌,沈家满门抄家,虽然最后平反了,可总归是有污点的。而且那个沈辞,眼神太深,不像个安分的,跟他走得太近,对你没好处。”

江沐没说话,心里却不认同母亲的话。她总觉得,沈辞不是母亲说的那种人。他的眼神虽然深,可偶尔会流露出一点温柔,像藏在冰下的火。还有他的名字,“沈辞”,总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心神不宁。

“娘,你知道沈辞这个人吗?”她试探着问。

“不太清楚。”柳氏摇摇头,“只听说沈太傅有个孙子,当年年纪还小,跟着他叔父流落到西市,后来就没消息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沈辞。”

西市?江沐心里一动。她小时候好像去过西市,跟着父亲去买过糖葫芦,还在一个杂院门口见过一棵老槐树,树下蹲着个青衫少年,正低头看蚂蚁……

那个少年……好像也穿着青衫,眉眼清俊,跟沈辞有几分像。

“娘,五年前,我是不是在西市救过一个人?”江沐忽然问道,心跳得飞快。

柳氏愣了愣,随即想了起来:“你说的是那个在雪地里帮你打跑黑衣人的少年?好像是在西市附近遇见的,怎么了?”

江沐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她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脑海里的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青衫少年,雪地里的刀光,演武场的剑影,灯会上的月白锦袍,还有……那块刻着模糊字迹的铜钱。

“沈辞……”她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那块被她放在梳妆盒里的铜钱,背面刻着的,不就是个“沈”字吗?

难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脏像要跳出胸腔。原来不是她忘了,只是记忆被藏得太深,需要一个契机才能唤醒。而沈辞,就是那个契机。

“阿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柳氏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事,娘。”江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我只是有点累了。”

她靠在马车壁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沈辞的样子。原来他们见过那么多次,原来他一直都在,只是她忘了。

那他腰间的锦囊里,是不是就装着当年她送他的那块玉佩?刻着“辞”字的那块?

想到这里,她的脸颊忽然红了,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江南梅雨季的潮湿,带着点酸涩,又有点隐秘的甜。原来那些模糊的、让她总觉得空落落的记忆,不是凭空消失了,而是被妥帖地收在某个角落,只等一个叫“沈辞”的人,来轻轻叩响。

“娘,”江沐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个沈公子……他说他帮我追回玉佩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柳氏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就说是巧合。怎么突然问这个?”

江沐没回答,只是望着窗外。马车正经过西市的杂院,她瞥见那棵老槐树,枝繁叶茂,像一把撑开的绿伞。树下空荡荡的,没有青衫少年,可她仿佛能看见十三岁的沈辞蹲在那里,指尖敲着膝盖,眼神沉静地看着蚂蚁搬家,像在拆解一盘复杂的棋局。

原来他就是那个少年。

原来五年前雪地里救了她的人是他。

原来演武场教她练剑的人也是他。

那些被她遗忘的片段,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此刻终于在她心里落了地,发了芽。她想起他握着她手腕时的稳,想起他说“记得练剑,别偷懒”时的语气,想起他在雪地里转身离去的青衫背影,眼眶忽然有点热。

他一定等了很久吧。

等她想起他,等她认出他,等了整整五年。

而她,不仅忘了,刚才还在他面前说“不认识”,难怪他的眼神会那么黯淡,像被乌云遮住的星光。

“娘,过几日……吏部尚书府还有宴吗?”江沐低声问,指尖紧紧攥着丝帕。

柳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想去见那个沈公子?”

江沐的脸更红了,连忙摇头:“不是,我就是觉得……张尚书府的锦鲤挺好看的。”

柳氏被她逗笑了:“傻丫头,想看锦鲤,娘让管家去买几尾放咱们府里的池塘里。不过说真的,那个沈辞,你还是少接触为好。他这几年在北境的事,我隐约听过一些,跟着江将军打了不少硬仗,手上怕是沾了血的,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江沐没说话。她知道母亲的意思,安稳人家的女儿,该嫁个知书达理的书生,洗手作羹汤,安稳度日。可她心里清楚,从她想起那些记忆的瞬间开始,她就没法再把沈辞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了。

那个在北境风沙里浴血奋战的少年,那个在长安暗处默默守护她的身影,那个把她送的玉佩贴身戴了五年的人……怎么可能只是路人?

马车驶进将军府,江沐跳下车,没等柳氏,径直往自己的院子跑。青禾在后面追着喊:“小姐,慢点!当心摔着!”

她冲进房间,直奔梳妆盒,颤抖着手打开底层的暗格。那枚刻着“沈”字的铜钱静静地躺在那里,边缘光滑,铜绿斑驳,像一枚被岁月打磨过的勋章。

她捏起铜钱,指尖拂过背面的“沈”字,忽然想起沈辞腰间的锦囊。那里一定是她送的那块玉佩,她敢肯定。

“青禾,”江沐转身,眼睛亮得惊人,“去查一下,沈辞这五年……都在北境做了些什么。”

青禾愣了愣:“小姐,查这个做什么?夫人要是知道了……”

“别让娘知道。”江沐的语气很坚定,“我就是想知道,他这五年……过得好不好。”

青禾看着小姐眼里的认真,点了点头:“好,奴婢这就去查。”

青禾走后,江沐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捏着那枚铜钱,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镜中的少女,眉眼长开了,褪去了稚气,可眼神里的执拗,倒和当年那个追蝴蝶的小姑娘没什么两样。

她不知道沈辞这五年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暗处守护她,不知道他和魏庸之间有什么纠葛。但她知道,她不能再装作不认识他了。

那些被遗忘的时光,那些他独自背负的牵挂,她都想一点点找回来,一点点听他说。

窗外的石榴树抽出了新叶,嫩得像翡翠。江沐看着那抹新绿,忽然笑了。

没关系,她想起来了,不算太晚。

(五)

沈辞回到杂院时,天已经擦黑了。沈砚在院里劈柴,斧头落下,木屑纷飞,发出沉闷的声响。

“回来了?”沈砚头也没抬,“今天的宴怎么样?见着江小姐了?”

沈辞嗯了一声,走到院墙边,靠着老槐树坐下,从怀里掏出那块暖玉,在指尖摩挲着。玉上的“辞”字被他摸得光滑温润,像有了生命。

“她……还是没认出来。”沈辞的声音很低,带着点疲惫。

沈砚停下斧头,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叹了口气:“认不出来就认不出来吧,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长安城里的好姑娘多的是,何必单恋一枝花?”

沈辞没说话,只是把暖玉重新塞回怀里,贴在心口的位置。他知道叔父是为他好,可有些牵挂,一旦生根,就再也拔不掉了。

“叔父,你说人这一辈子,是不是总得有个念想?”沈辞忽然问,“不然这日子,过得跟白开水似的,没滋没味。”

沈砚挠了挠头:“我一个糙汉子,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念想。我只知道,人活着,就得往前看,总盯着过去,没出息。”

沈辞笑了笑,站起身:“您说得对,得往前看。”他转身往屋里走,“我去看看秦忠那边有没有消息,魏庸那老狐狸,最近怕是要有动作了。”

沈砚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孩子,心里装的事太多,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活一次?

屋里的油灯亮了,沈辞坐在桌前,铺开一张北境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几个红点,都是蛮族可能入侵的关隘。他拿起笔,在雁门关的位置圈了圈,那里是他战斗过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理解“守护”二字分量的地方。

那时候他总想着,等打赢了蛮族,等扳倒了魏庸,就回长安,把一切都告诉江沐,告诉她这五年的思念,告诉她那块玉佩他一直带在身边。可真到了长安,真的站在她面前,他又退缩了。

他怕自己一身的血腥气会吓到她,怕自己的棋局会牵连她,更怕……她真的不在乎那些过去。

“公子,”秦忠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封信,“北境传来的消息,蛮族有异动,好像在集结兵力,目标可能是云门关。”

沈辞接过信,快速扫了一遍,眉头紧锁:“魏庸果然跟蛮族有勾结,他这是想趁江将军主力在雁门关,从云门关打开缺口。”他拿起笔,在地图上云门关的位置重重画了个圈,“秦忠,备马,我要去趟将军府。”

“现在?”秦忠愣了愣,“这都入夜了,将军府怕是已经关了门。”

“翻墙进去。”沈辞的眼神很坚定,“这事不能等,必须立刻告诉江夫人,让她快马加鞭通知江将军。”

秦忠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备马。”

沈辞看着地图上的云门关,眼里闪过一丝狠戾。魏庸想借蛮族之手削弱江慎的势力,做梦!这五年来,他在北境布下的棋子,也该动一动了。

他起身时,怀里的暖玉硌了他一下。他摸了摸锦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不管江沐认不认得他,不管她心里有没有他,他都要护着她,护着江家,护着这长安的安稳。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活下去的意义。

至于那些儿女情长,等把魏庸这颗毒瘤拔掉,等北境安稳了,总有时间慢慢说。

夜风吹进窗棂,带着点凉意。沈辞拿起披风,大步走出屋门,月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开了长安的寂静。

而将军府的庭院里,江沐正坐在灯下,手里捏着那枚铜钱,等着青禾的消息。窗外的石榴树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幅未完的画,等着有人来添上最关键的一笔。

这一笔,沈辞正带着北境的风沙和五年的牵挂,一步步,朝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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