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晚春,一夜过后的刑侦大楼中仍有些残寒阴冷。萧瑜从这建筑中走到室外,温暖的阳光瞬间飞扑而来,环洒周身。
萧瑜向正在东南上空、已呈温热的朝阳望了一眼,知道冬天已经过去、一切都将簇新,便也随之收拾心情,带着那位技术科警员一同前往犬舍,将他介绍给霄天,并在旁照看他二个一同玩耍了一会儿。直至即将九点钟,需立即上班到岗,二人这才安顿好霄天,一同返回刑侦大楼。
那位技术科警员去往楼上检验科,萧瑜也来到二楼的刑侦队。一进办公室,众人便都围了过来,共同弥补着昨日因突发案件忽略而过的欢迎仪式。
“萧瑜,欢迎你和霄天加入云曙市刑侦队!”人群中传出这么一声,萧瑜还没来得及转头去看这话出自谁口,下一句欢迎祝福便紧随来到。
萧瑜站在人群中间,被周围警员们的热情团团围住,一时有些晕头转向,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向四周礼貌地一一谢过。
秦绍在不远处,眉眼弯弯地笑看着萧瑜。直至周围人们的热情逐渐鼎沸、萧瑜似乎有些招架不住,这才走上前去,同他一起站在人群中央,向周围警员们道:“好了好了,我先带他到工位那边。”
同事们闻言,纷纷让路,而后,随着他二人的脚步,拥簇着来到办公室的另一边。
秦绍将萧瑜领到一个靠窗的桌前前站定,向他介绍道:“这是你日后的工位,坐在这里,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楼下霄天的犬舍。”
秦绍转头,抬手向这间公共办公室的一个角落中的独立房间指了一下:“那边是我的办公室,日后有事儿可以直接到那里找我,或者通过桌上的内线电话打给我。”
说罢,秦绍又指着办公桌上的固定电话和旁边桌面上的贴纸标识,向萧瑜介绍道:“局里各人员对应的内线电话号码,都标在这个统一标签上了,有问题随时联系。”
“然后桌上的这些东西,”秦绍粗略地对着工位和周围同事们各自比划了一圈:“是他们给你准备的小礼物。”
他转头看向萧瑜,说道:“萧瑜,欢迎你和霄天加入云曙市刑侦队。”
萧瑜逐一看过放置在桌上的物件:这些警员们的礼物,都颇为“地道”,都是一些办公室中常见的用品,像纸巾、写字笔、一盆小仙人球、护腰靠枕、小铃铛挂件(上贴纸条:给霄天的)……甚至还有已经开封、仅剩半箱的果汁,显然是警员们就地取材,从各自的工位上挑选了拿过来的。
这些东西,虽不似寻常礼物般规矩、精致,却也都是实实在在、各有用处的物什。它们东拼西凑,热情地将萧瑜一同拉进了刑侦队的集体生活当中。
这些礼物,远比寻常的客套礼品们更为珍贵。萧瑜一时为之动容,柔软地望着身前被塞得满满的桌面,轻声说道:“谢谢……”
忽听得旁边一声兴奋话语:“萧瑜,快来摸一下这‘神器’!”
萧瑜循声望去,只见张赫明端着个破损键盘走了过来,递在萧瑜面前:“这是我们队的神器,快,摸一下,沾沾好运!”
萧瑜闻言,未加追问,只顺着他话语中的指示,将自己的右手按在这键盘之上,稍作停留。
“嘿嘿,礼成!”张赫明喜庆地说道。
待萧瑜把手从那上面撤回,张赫明再次小心翼翼地托着这键盘,将它放回到办公室入口那边的空闲杂物桌上。
旁边围观的警员们见状,纷纷默契地给他“护送神器”的征途让路。
秦绍借机凑了上来,向萧瑜解释道:“这是我们之前用一个废旧键盘做的,把那上面的按键都拔下来,做成了‘护队神器’。”
萧瑜闻言,转头向他望去,目光中仍存不解。
只听秦绍继续解释道:“没按键,——就是‘没案件’嘛。用它来当刑侦队的图腾神器,表达了人们的美好期愿……”
萧瑜闻言,宽怀一笑:“无事发生,自然是好的……”
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打进屋内,映照在萧瑜的头发和睫毛上面,发出丝缕轻光。秦绍看着他,一时恍神,脑中只盘旋着方才话语中的“美好期愿”……
突然,墙上广播的九点钟铃声响起,将秦绍的期愿妄念惊扰回眼前的办公室中。只见他对着萧瑜镇定自若地笑了笑,以掩饰方才失神,而后,再次指向自己办公室的方向:“我在那边,有事随时找我……然后暂时不给你安排工作,先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和办事流程吧……”
秦绍又在这里做了一番体贴交代,而后才转身离开,走回那边的办公室。
周围的其他警员们听得这铃声,也都各自返回工位,开始着手这一天的工作。萧瑜待周围人们都散去后,在身旁的座椅上坐下,将这堆满礼物的桌面简单收拾了一番。而后,他在周围人们的喧嚣办公声响中,转头望向楼下的犬舍,默默想道:“一切都在重新开始,挺好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在此时的暖阳沐浴中,屏息静默了几秒钟的时间。停息少刻,他睁开双眼,轻慢地将肺中空气缓缓呼出,同时按动桌上电脑的开机按键,待屏幕中的警徽标志出现之后,滑动鼠标,点进桌面的文档文件夹,对其中的文件逐一观阅……
此次案件虽已告破,但后续的收尾工作仍是繁复:在那之后的小半个月中,市刑侦队内接检验科,撰写、整理各项证据报告;外应检察院、法院,交付后续司法流程的相关材料,办公室全体警员均忙得不可开交。
萧瑜只刚到的那几天,因为被安排熟悉队内事务而有些空闲时间。在那之后,他除了对警犬霄天的日常训练管理之外,也会随着其他同事每天在办公室和各科室之间来回忙转。
警犬霄天已然适应了云曙刑侦大院中的环境,不必再因为全天陪伴而占用队内值班室了。但是因为萧瑜最近的工作实在繁杂,来不及移居搬家,只得暂且继续住在这里。
由于此次案件关系到大学校园投毒、人员失踪伤亡、小区物业整改等多个重大事件,市教育局、几个辖区派出所和当地的贾氏集团均牵涉其中,干系重大,引起了云曙市政府的高度重视,特成立公益性质的云曙市心理健康中心,尤其关注突遭变故的青少年群体的心理疏导干预和生活帮扶,以避免此次恶劣事件再次发生。
——同时,这也是给千千万万个有着同样创伤遭遇的薛闻诩、薛闻谛们的另一种人生选择:尽管已遭受的过去依然沉重,但或许,若换一种方式重新开始,他们的未来也会和其他人同样地光明璀璨,而与如今的多方败伤有着很大不同……
又过了几天,随着各项报告逐一交付完成,各部门陆续开始进行收尾工作,刑侦队逐渐由繁急匆忙变换回日常工作状态。萧瑜也终于得了暂时空闲,在这天下班后,来到与市刑侦队隔着几条街的洗衣店,将秦绍之前借给他的那件风衣取回。在仔细检查过,确认洗涤干净、没有任何刮伤损坏之后,萧瑜将其装入袋中,拿回刑侦大院。
一进院内,恰碰见秦绍从食堂向着院门这边走来。萧瑜见状,迎了上去,走到秦绍面前停下,将手中装着衣物的袋子递了过去:“秦队,这是之前你借给我的衣服,已经清洗干净了,多谢秦队。”
秦绍接过这袋子,却只拿在手中并未理会,只看着面前的萧瑜,温和应声道:“没事儿。”
“秦队这是要回公寓楼那边吗?”
秦绍闻得萧瑜此话,登时便来了兴致,知道亲近萧瑜的机会再次来临,连忙接口道:“对,我正好要回公寓,要不你顺便跟我过去,认认路?”
“那便多谢秦队了,”萧瑜闻言点头,继续说道:“霄天已经熟悉这里的环境,晚上就算离了人,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不安了,所以我也没有理由再占用队内值班室了。打算过几天搬到公寓宿舍那边,劳烦秦队等下带我过去,熟悉一下路线。”
秦绍闻言,思忖半晌,答道:“既然这样,那直接今天搬过去算了,正好我们两个人,带东西过去总比你一个人方便,也省得你等下从那边再回来这边休息的一顿折腾了。”
萧瑜明白秦绍话中的做法,的确是目前最省时省力的搬家方式。但是……如此麻烦同事,萧瑜心中难免有些过意不去,推辞答道:“不了,值班室的东西都还没有收拾。先烦请秦队带我过去认认路,然后过几天我一个人慢慢搬过去便好,东西并不很多,我一个人可以搞定,就不劳烦大家帮忙搬运了。”
听得萧瑜的此番客套推脱,秦绍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显然并不愿放弃这次机会,只听他大献殷勤地继续说道:“既然东西不多,等下收拾起来自然也是方便。择日不如撞日,反正我等下也没有什么事情,正好和你一起搬完,也免得你日后再麻烦了。”
趁着萧瑜听得此话,短暂犹豫的停顿间隙,秦绍当即拍了拍萧瑜的肩,而后路过他,走向不远处的刑侦大楼值班室:“走吧。”
“这……”萧瑜看着走在前面的秦绍背影,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快步跟上他的步伐,一同向值班室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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