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只有两人用饭,晏夫人看着从小身弱的女儿,眼里流露出心疼。
也不知是如何,晏大郎生下来身体强壮的很,隔了几年有了三娘后,反而自小就身弱。
无奈之下,把她送到了临安外祖家好生养着。
她招呼来丫鬟,点了几道晏三娘爱吃的菜,羊头签、蟹酿橙、 明州虾脯还有个鹌子羹。
晏夫人命丫鬟给晏三娘盛了一碗鹌子羹,“快些尝尝,这是今天北郊庄子上刚送来的新鲜鹌鹑熬制的,多喝一些。”
因晏三娘不喜食油腻,晏家专门寻了个颇会做汤的厨子来,故而这道汤相比寻常做法更清爽些。
“多谢母亲。”三娘将碗端起,用汤勺轻轻喝了一口,温热的汤入口让身体暖洋洋了起来。
一顿饭用毕,晏三娘又与母亲话了些家常后离开。
晏家的宅院很大,从晏夫人的院子离开要经过一片竹林和池塘才到晏三娘的院落。
这会天色渐暗,许是要下雨的缘故,晏三娘和丫鬟都加快了脚步回去。
通过竹林时,晏三娘忽然听到一阵阵声响,她停住脚步,方向一转前往其中。
“四郎。”晏三娘站立在原地,看着努力翻墙出去的晏四郎,淡然的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正在爬墙的晏四郎动作一僵,他扭过头来故作镇定道:“三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晏三娘一瞧就晓得晏四郎要干嘛,她也不生气,只是平静的回答:“我刚从母亲那回来。”
“你这是准备干嘛去?”她问道,声音平稳。
晏四郎拍拍手,跳了下来,他的话有些堵嗓子眼,咳嗽两声才道:“我啊,我准备去书肆看看有没有什么书,家里的书都读完了。”
“是吗?”晏三娘有些惊讶。
“肯定是啊。”晏四郎拍拍胸脯,打着包票。
晏三娘不置可否,她淡淡的瞥了一眼晏四郎,“既然是去书肆,又不是去勾栏瓦舍,为何不走正门?”
晏四郎有一瞬间静默住。
为什么三姐姐知道自己要去那种地方?
他偷偷观察晏三娘的表情,估摸着三姐姐定然知道自己平日的作风,只是第一次抓到自己而已,于是果断认错,“是,姐姐教训的对。”
晏三娘温柔的笑笑,她面上和煦,“四郎既然读书这样快,这样,我那里还有一些书本,一会回去叫人给你送去。”
要知道三姐姐可有才女一称,平日里就是喜欢琢磨诗本,藏书数不尽数。
晏四郎不是傻的,晏三娘既然这样说,代表那不只是她口中的“一些”,那必然是有一大摞书本。
他硬着头皮向晏三娘道谢,“多……多谢三姐姐。”
晏三娘颔首,施施然的走了。
路上,灵秀偷笑,“小姐,四少爷的反应真是好笑。”
她刚刚全程看着小姐和少爷,小姐明明就是明知故问呢。
晏四郎到底不是晏三娘的亲弟弟,晏三娘不好过于干涉,因此她明知道晏四郎干什么去却不直说,只是旁敲侧击的警告一下。
三娘抿唇轻笑,她这个弟弟可是出了名的,纵使她再不管三房的事情,也免不得一些传闻到她的耳朵里。
到了房中,她整理了些已经读了的书籍,喊灵秀过来,“找个人去将这些书送去四少爷。”
“是。”
“慢等。”晏三娘想了想,在纸上写下字,“把这个一同送过去。”
灵秀应下。
当晏四郎看到四个小厮手里都抱着快没过头顶的书得时候,他真的沉默了。
晏四郎此刻脑子只有三个想法
第一,这个家,只有三姐姐把他当一回事。
第二个,三姐姐真有钱。
第三个,他不想要。
灵秀也一同过来了,她福了福礼,“这是小姐给您的。”
说罢,她呈上了晏三娘的亲笔题字。
“勤勉笃学。”
晏四郎勉强笑了下,欲哭无泪,“多谢三姐姐的好意。”
……
书上写“君外舍而不鼎馈;非有内忧,必有外患。”
晏三娘翻动着手中的书籍。
她所在的国土是晋国,占据中原,自上次大一统后,七国一直处于分裂割据状态,晋国的实力不甚强盛,自开国以来大势上一直处于和平状态,可她却知道,边境一直是纷乱不休。
实在是,内忧外患。
虽说女子不得参政,但父亲曾私下与她一起分析过当前的局面,因此有些消息她很是灵通。
国家局势看似平稳,实则平稳之下有着暗流涌动。
晏三娘面上有些愁容,却也知道心里的担忧也作不得什么。
她小时候在临安,跟着外祖父母一起生活,那时候虽说身体弱,但是祖父仍然带着她周游了整个边疆。
那时,朔风卷着砂砾,狠狠砸在晋国的夯土城墙上,发出“噼啪”声响,像无数无形的鞭子在抽打这片边境。
她在城内小小的人仰头望着城墙上的守军,他们的甲胄上已经结着白色的霜,脸上冻出皲裂的红痕,握着长矛的手裹着破旧的麻布,根本抵挡不住冬日的严寒,却一动不动的守护着晋国的边塞。
她看向身旁的外祖父,那时的晏三娘还不懂为什么外祖父的脸上这么多忧愁,她看不懂,也不知道为什么外祖父带她来这里。
现在,她懂了。
夕阳西沉时,余晖给断墙镀上一层惨淡的金。远处的沙丘在暮色中起伏,像蛰伏的巨兽,寒风里忽然混进隐约的胡笳声,苍凉又诡谲,从荒原深处飘来。
谁也不知道,晋国的防线还能撑多久。
不过好在,晏三娘清楚的感受到,晋国这几年的国势似乎在好转,当今圣上励精图治,早比开国那几年的情况好些了。
晏三娘没有再细细想下去,桌案上的茶已经有些凉了,灵秀进来换茶时禀告:“小姐,刚刚夫人派人送来了一些暗花缎,您看看留哪些?”
灵秀差人进来,晏三娘看了看送来的这些缎子,留了藕荷色和月白色的两匹。
“就这两匹便好。”晏三娘细白的手指点了点,她一向不喜欢过于艳丽的颜色,母亲却总是觉得她身弱需要鲜亮的色彩提提精神气。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月过去,作为晏家唯一一个没有出阁的小姐,因为前些日子太子妃要安排场宴会,给诸官的少爷小姐都发了请帖,她也受邀请去参加。
今日晏三娘什么都没干,在家揣摩明日要做的打算。
……
天气渐冷,越是北边的天气越是让人难以忍受,仲殊回京的路途上并不好过。
仲殊任职的地方是冀州,冀州已然靠近边塞,这一路上他没有图安逸加急的享马车回京,而是在路上走走停停考察各地。
“大人,还有不到十里路便到京都了。”仲殊的属官来报。
京都也下起了雪,鹅毛般的雪往下坠,落在他的乌帽上,积了一层雪。
仲殊端坐于马背上,身姿稳得像块浸在清泉里的玉,玄色锦袍下摆被冷风掀起一角,又轻轻落下,沾了些细碎的雪沫。
他的侧脸线条清隽,眉骨温润,睫毛上也落了点雪,仲殊却似不觉,只垂眸看着马蹄下被踏碎的残雪,目光淡得像蒙着层薄雾的湖面,没什么波澜。
“快些进京吧。”他的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却又裹着雪天的微凉,不高不低。
“是,大人。”属官应答。
仲殊离京是只带了寥寥几个人,回来时仍是那么多人,三年好像从未变过。
他的手轻轻搭在缰绳上,任由坐骑踏着碎雪,一步步碾过京城久别重逢的寂静。
前几日他递了信来,仲家早就得知他回来,早早的派人就等在门口迎接。
仲二郎仲景有些焦急的在门口左顾右盼,本来说是要在城门口迎接兄长,兄长却说不用,他自己回来便可。
眼看着这京都的雪越下越大,不知道兄长情况如何的他这会免不得也焦急起来。
远远的,他好像看到了兄长,只不过这雪太大白茫茫一片,仲二郎有些不太确定。
待人走近,他急忙迎上去,惊喜的道:“兄长!”
只见那人从马上下来,仲殊神色和缓,“二郎。”
“兄长快进来,父亲母亲等你许久了。”仲二郎也晓得天寒地冻的,抓紧让仲殊快些进门,拜会父亲母亲。
进了厅堂,仲夫人见到仲殊眼里有些含泪,“我儿,一路上辛苦了。”
“母亲莫要伤心,儿子如今已经归家了。”仲殊仔细安慰着仲夫人,同时看了眼在旁的父亲。
仲大人倒不像仲夫人一样激动,他坐在旁边不慌不忙的品了品茶,没有先和仲殊交谈,等待仲夫人的情绪稳定后,便道:“吃饭吧。”
一家人团聚后,仲殊被仲大人喊到了书房里,一路上归京加外访三年,免不得要和仲大人聊一下政务。
书房里传来父子二人的交谈声,不久过后,仲殊从父亲的书房里出来,看到了在外等候的仲二郎。
仲二郎如今在京都的书院读书,明年便是要参加科举考试。
仲二郎正是在等大哥,见到仲殊他迎上去与他交谈,见到仲景神神秘秘的向他使眼色,仲殊有些不解。
“兄长。”仲景喊道。
“嗯?”
“你知不知道……”仲景拉长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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