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命背着常春，艰难地从幻境中走出，一只手还费力地搀扶着常槿。
能如此轻松地脱离幻境，多亏了常槿的魔气。
行至一片开阔地，常槿便再也坚持不住，体力不支，向前倒去。
常命缓缓放下常春，急忙上前搀扶。
此时的常槿，面无血色，双瞳泛红，捂着胸口蜷缩在地，瑟瑟发抖。
“我能做些什么？”常命跪地，紧紧抱住他，身体也随之颤抖起来。
常槿并未回应，奋力从常命怀中挣脱，爬到一旁，咬破手指在地上绘制阵法。
“够了，这是干什么，不要命了？”常命见他如此举动，赶忙上前制止。
常槿声音颤抖地说道：“常春师兄……得赶快把他送出去，我们此行来就是这个目的，师兄，魔族太危险了，你得带着师兄赶快离开，灵气催动不了遁地阵，只有我的血能。”
常命反驳道：“你拖着这样的身体催动阵法送我们离开，那你怎么办？常槿，你是常青的宗主，必须活着回去。”
常槿见劝说无用，猛地推开常命，抬手便要催动阵法。
瞬间，常春与常命脚下浮现出阵法光芒。
常槿开口，声音虚弱：“师兄，我来时已经同松松交代好了，我催动这个阵法，她能感知到阵法的位置来接你们……你们快走。”
“简直是胡闹！”常命怒喝一声，抽出霜花，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灵气汹涌而出，瞬间冲破了常槿的阵法，“你的气息这般弱，你自己要怎么回去？”
常春脚下的阵法也随之闪烁不定，摇摇欲坠。
常槿见状一咬牙，强催一股魔气，常春便瞬间消失不见。
“常槿！”常命瞧着他周身魔气四溢，抛下霜花，冲向常槿。
刚一触碰，一股魔气便涌入体内，将他震开。
常槿抱着头，身子因痛苦抖成筛子：“师兄……离我……远点……”
常命眉头紧皱，毫不犹豫地再次起身，紧紧抱住常槿，任由魔气在体内肆虐。
“师兄……快走……”常槿嘶声大喊，眼中血泪滑落，呼吸急促而艰难。
常命身上渐渐散发出柔和的灵气，将常槿紧紧环绕。
他亦难受地低着头，喘息道：“常槿，如果我死了，替我守好常青，好吗？”
“师兄……”常槿泪流满面，望着常命拼命摇头，“不要，你承受不住的，师兄，快走啊！”
“我承受得住。”常命脖颈青筋暴突，灵气自体内澎湃而出，他抬手轻轻覆上常槿的双眼。
常槿紧紧拽住他的胳膊，真切地感受到常命正以体内灵气全力压制自己体内狂躁的魔气。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常槿的呼吸才渐渐平稳。
常命的手也终是无力地垂落。
常槿抬眸望去，只见常命从脖颈至脸颊，经脉漆黑，在他原本白净的肌肤上肆意蔓延，模样甚是可怖。
常命见他无恙，强撑着扭头冲他露出一丝微笑，额头冷汗密布，双唇毫无血色：“别担心，我……也活下来了……”
常槿伸手揪住常命的衣领，泪水模糊了双眼：“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师兄，告诉我为什么？”
常命许是介意常槿的目光，抬手遮挡住那丑陋之处，偏过头去：“你是……常青的宗主。”
“我不要听这个，我听够了。”常槿望着他，满脸委屈，抬手拍开常命遮挡的手，将自己的手贴了上去，帮他紧紧捂住那污处，“师兄，仙门弟子会为宗主做到这种地步吗？人都是自私的，什么狗屁为道义牺牲那都是话本里的东西，你明明……为什么不敢承认？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你就不能好好说出口吗？刚刚你都要死了，你到死都不肯说吗？”
常命以手撑地，凝视着常槿：“就算知道，那……又能怎样？常槿，这种感情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怎么不重要。”常槿将头埋入他怀中，“我一生都如浮木，我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有记忆起我能依靠的只有师父，但现在师父不要我了，他说常青是我的家，但是我只觉陌生。”
常槿哽咽着继续说道：“是啊，你们都羡慕我是常云的儿子，可是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没人告诉我，我也没见过他，都说常青是我的依靠，我能依靠谁？为什么我是这个宗主，他们都想让我独当一面，想用常青把我困住，都当我是救世主，甚至师兄你也这么想。”
“仙魔不合……仙门落寞，再这么下去……世道倾覆，你我都无力回天。”常命奋力抬起手，搭在他的肩头，“我是想担负起这个责任，但是世道选择的不是我……常槿，你比任何人都要强，你不需要依靠，你将来会成为别人的依靠。”
“凭什么？”常槿红着眼眶望向常命，“师兄在的地方，我就能安心，在常青，师兄庇护我、教导我，我是因爱慕师兄，才对常青心生眷恋，明明师兄才是最合适的人，明明一切如旧便可，我不想因为这个虚无缥缈的众望所归便与师兄产生隔阂，师兄明明深知我是怎样的人，为何还要将我推开？”
“这种感情会影响你……也会影响我……”常命气息渐弱，眼眸缓缓垂下，“我想……四长老……也是因为这个，被迫的……”
“师兄！”常槿见他这般模样，顿时慌了手脚，将常命紧紧抱在怀中。
怎么办，师兄这样要怎么办？
自己也到极限了，在这种状态下被魔族的人发现怎么办？
常槿慌乱地环顾四周，瞥见一个山洞。
当下毫不犹豫，背起常命便朝里走去。
似是走了许久，起初洞内漆黑一片，而后渐渐闪烁起点点微光。
常槿仿若望见希望，继续深入，终见一汪小湖泊，湖面泛着盈盈白光。
常槿寻得一处干草堆，小心翼翼地将常命安置其上，而后走到湖边，屈膝跪下。
这深洞之中竟别有一番天地。
他抬手轻触灵湖，身躯陡然一颤。
湖中竟有魔气，然亦掺杂着些许灵气，想必是因生于此地的灵湖渐被魔气侵蚀所致。
常槿在四周寻得一片宽大叶片，舀了些湖水，轻轻端着走向常命。
扶起他的身子欲喂水，却发觉水难以入口。
常槿索性将水一饮而尽，随后俯身。
常命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常槿起身拭去嘴角水渍，忽感一丝刺痛，抬手一摸，一片温热。
血？
难道是方才难受之际将嘴唇咬破了？
常命饮水后不久，双颊泛起红晕，伸手拉扯衣衫。
常槿见他这般怪异模样，抬手轻抚他的脸颊：“师兄，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常命猛地起身，一个翻身，竟将常槿压到身下。
常槿见他瞳孔扩散，不禁瞪大双眸。
糟了！
是半梦醉！
我的血不小心催动了师兄体内的半梦醉！
常槿奋力抬腿踹向常命：“师兄，你清醒一点，我带你去湖里。”
常命一个踉跄瘫坐于地，摇了摇脑袋，全然听不清常槿在说些什么。
但不知为何脑子里全充斥常槿的声音。
他流着眼泪对自己说着什么话。
该死，为什么他流着眼泪？
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看见自己脸毁了之后还能说出那种话？
常命想着，伸手用力拍打自己的脑袋：“常……槿……”
常槿见他这般，急忙上前拉住他：“师兄！师兄！我在师兄！你冷静点！那是致幻！师兄！”
常命双颊泛红，喘着粗气，眯眼望向常槿：“对不起……我不该对你……抱有那样……的心思……对不起……你快走……快……”
常槿闻言眉头紧皱，抬手将常命拥入怀中，把头埋进他怀里：“就当是还你刚才的恩情了……你莫要怪我，师兄……”
“师兄，我心悦你……”
常命闻此，泪水夺眶而出，他微微低头，轻吻常槿的发丝，然而那心中默念无数次的两个字却始终难以启齿。
良久，唯有一声轻柔而饱含深情的“谢谢你……”在这静谧之地悄然响起。
……
待常命再度睁开双眼，不知过去了几时。
他单手扶额，缓缓坐起身来，衣衫略显松垮地披在身上。
目光游移间，瞥见一抹身影正在火堆旁忙碌。
常槿听闻动静，回首一望，与他目光交错。
见他苏醒，遂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东西，款步走来。
行至常命身畔，常槿坐下得显然有些费力。
他将手中烤好的芋头轻轻掰开，递与常命，柔声道：“师兄饿了吧，我找了半天只找到了这个。”
常命伸手接过，目光触及他的面容，只见其双唇苍白，脖颈处尚留有……
刹那间，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常命下意识地揪紧衣角，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我睡了多久？”
“不久，不到一天，不过离我们刚来这儿已经过去两天了……我以为师兄今日不会醒来，就只烤了一个，吃吃若是不够我再去烤一个。”常槿浅笑着，自顾自地捧起芋头吃了起来。
常命的指尖摩擦着那发黑的土豆。
都一天了吗？
他抬眸望向常槿，眸中满是疼惜：“你的伤……对不起……”
真是畜生一样啊，我自己。
为何不放任自己去死？
缘何做到如此地步？
“此事因我而起，半梦醉以魔族的血或者魔气催动，你我都吸入不少，虽然这么久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不过我的血毕竟……才一不小心。”常槿亦扭头看向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师兄一定后悔了吧……我……好像做了对不起师兄的事。”
可这分明是我的过错。
常命认错话到嘴边，终又咽下，事已至此，是非对错已然不再重要。
他再次抬眸，望向常槿轻唤：“常槿。”
“嗯？”常槿唇角上扬，绽出一丝笑意，“师兄怎么了？”
常命继续问道：“为何会钟情于我这般之人？”
常槿眨了眨眼，戏谑道：“因为师兄长得漂亮？”
常命闻言，抬手轻抚脸颊，面露难色。
只可惜现在他唯一喜欢的东西也没了。
常槿瞧出他的难为情，索性侧身一倾，依偎在他肩头，解释道：“我第一眼是这样想的，你脚踏月光，缓缓落到我身前，就像……仙女下凡！我一眼便喜欢上了，跟师兄说的那些人一样，我就是个凡夫俗子，我先喜欢上的是师兄的脸。”
常命闻言神色略显黯然：“如今我这副模样只怕是会吓到你。”
“如今我还是喜欢师兄的脸。”常槿阖上双眸，笑意盈盈，“我喜欢师兄担心我的神色，喜欢师兄谈及苍生那义不容辞的表情，喜欢傲然于世的师兄，我深知师兄的顾虑，也知道师兄的性了，所以啊，师兄，我喜欢你是我的事，就像师兄不愿意吐露自己的内心一样，师兄也别多想了，不去深究，你我心知便好。”
“无论师兄变成何种模样，在我眼里，师兄都是这世上最漂亮的。”
啊啊啊啊，在一起在一起了
常槿：“桀桀桀，终于到手了，早就想霸王硬上弓了，桀桀桀。”
咳咳，注意，你是主角，你矜持一点[狗头][狗头]
常命（娇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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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心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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