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烟在思考。
林鹭见她不说话,就在一旁可怜巴巴抹着眼泪。
“若是师姐不放心,我也可以写书信一封,我在信里写明,若是我真的死了,那也与沈师姐、祝师兄无关。”
沈若烟道:“书信便不用写了,可以去,但是师妹定要听我们的话,不能够乱跑知道吗?”
林鹭乖乖点头,上去抱住了沈若烟的手,眼泪擦干,冒着星星眼,甜滋滋道:“谢谢若烟师姐,好喜欢若烟师姐呀!”
*
御云峰的掌门人是沈若烟的亲爹沈知节。
沈知节闭关修炼,御云峰门中职务几乎由沈若烟全权代理。而沈若烟下山后便由主掌丹修的牧如景代为管理门内事务。
像沈知节和牧如景这般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修仙界都是有风评的。
沈知节,人如其名,知操行,守节度。
原文中说他年轻的时候相貌英俊,追他的仙子能从宫门排到山下,更是剑道同期中的佼佼者。
之前林鹭读的时候就一直想知道沈知节是何种神仙样貌,奈何他在原文中出场率极低,男女主的大婚结局才出场过一次。
现在她人在书中,却因其闭关,在山中多日也未曾见过。
再说牧如景,其貌迤逦,男身女相,在业内是数一数二知名的花心大萝卜,伤了无数仙子的心。
奈何业务能力出众,众人虽说对他也是敢怒不敢言。
沈若烟的亲娘早逝,她在门派中由她爹和牧如景拉扯长大,自小要星星得星星,要月亮得月亮。
但沈若烟争气,没被养出嚣张跋扈的性子,反而自小乖顺懂事,从不无理取闹,心地善良,待人宽容。
也是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之下,沈若烟生得根正苗红,对男女之情更是犹如一根木头,一心只有除妖正道。
正因如此,男女主角的感情进展也是相当缓慢。
*
林鹭不敢耽误,去完沈若烟那儿后马上就往住处去。
她一早上起来便开始浑身疼痛身体不适,林鹭觉得这就像是来大姨妈的前兆,身体不舒服,心情也提不起来,浑身上下憋着憋着疼。
这痛感是从肺腑往外扩散的,走两步疼一下,她去时症状还比较轻,回来时却加重了不少。
只是这样症状远比那阵热潮真正来的时候,轻松不知多少倍。
林鹭最初是走的,走着走着不但浑身又热又疼,还双眼昏花、脚步虚浮,像踩在软绵绵的云上,她的脚步也被迫放慢了。
她至少要坚持到回屋子。
林鹭半眯着眼,迷迷糊糊越走越艰难,猝然吐出一口鲜血,林鹭估计自己急火攻心了。
林鹭再将口中的鲜血咽下,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屋内床边,瘫在床榻上,费力扯着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双手使劲按住疼痛难忍的胸口,想将痛感驱逐。
但是这样做并没有什么用。
那痛密密麻麻的蔓延及全身,像是被车轮子来回碾压,林鹭又扯住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了,缠住脖子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也能稍稍减轻这种疼痛。
身上疼,脑子迷糊,许许多多的东西便争先恐后往她脑子里钻,林鹭觉得自己唯一没有骗祝如疏的一件事是。
她是真的很怕疼。
怕到以前打针都要哭半天。
只是林鹭会忍,她不愿意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那时候在孤儿院中,她年纪小,性格内向,难过时只能偷偷躲起来哭,想要将自己缩小一点,再缩小一点。
毕竟她在这世上无亲无故,也不会有人心疼她,太吵太闹的小孩不容易有人收养,所以她想乖一点,也想有个家。
想某天睡醒了,院长突然跟她说,有一户人家想收养你。
但她并不是生下来就无父无母的。
林鹭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记忆,因为过得不好所以很难忘记。
她的父亲因为双腿残疾,身体羸弱,所以异常敏感自卑,经常发脾气,会用各种方式折磨她的母亲。
在林鹭最初的记忆里,父母是很恩爱。
父亲还会温柔捧起母亲的脸说,母亲是上天派下来拯救他的天使。
她常常一遍遍想,那个时候或许他们是真的幸福的
只是精神上的病像是一个巨大又漆黑的圆形毛绒球,不断滚得越来越大,最终将他的父亲包裹在里面,喘不过气。
他的天使再也无法拯救他了。
林鹭记得,父亲死的时候,母亲早就在他旁边咽气了。
从小到大,她看到最多的就是母亲身上的伤,伤痛裹着一朵美丽又无声溃烂的茉莉花,母亲总在笑,直至最后死去的那天。
孤儿院的院长说这是心理创伤。
院长还说:“小鹭本来就是个小女孩,怕疼很正常。”
那个女人拭去小林鹭眼角,是她年幼又茫然无措的泪。
在这灼热中,她将前半生的岁月全部都回想了一遍,她迷糊间觉得世界寂静极了。
疼痛有些消减,林鹭歇了一口气,被折磨得浑身汗津津的,门关紧了,她将带着血渍的外衣剥去,只剩下薄薄一层里衣在身上。
疼痛过后的热潮。
林鹭被忽至的热潮折磨得快晕过去,又将身上的被子费力剥去,她又想若是能被祝如疏一剑杀了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起码不用再受这种苦难。
林鹭为了剥离热潮,试图将自己划伤,痛觉让她满脸泪痕,但是也让她清醒些,热潮和痛感似乎顺着手腕的血流出身体。
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原来疼痛也有好的一面,至少可以分散注意力。
她终于如愿入了梦。
房间周遭都是红色,又湿又热,像进了大型兽类的血盆大口中,那些如同一个又一个小盒子的房间像动物的五脏六腑,更像一口口生冷的棺材。
她看到许多翩翩起舞的女子,再低头这梦中的全息镜头晃得她头脑发昏,似乎有个人牵着她的手,他们一路跑过那些一个接着一个房间。
女子的旖旎声此起彼伏,像在地狱欢舞,到了尽头却被一个看不见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林鹭心狂跳,吞咽口水往后退踩空了从楼梯滚下去。
梦醒了。
林鹭动弹不得,却也紧闭双眸听到有人在说话。
声音如在玻璃桌面上掷下两个晶莹的骰子,清脆又漫不经心,他的指尖划过她干涩的唇边,只问:“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祝如疏背着剑,一身白衣站在一旁,他鼻尖上夹着的白绸裹到身后的高马尾,系上了一个结。
白色的飘带随着风吹,张扬地随风晃动着。
祝如疏看不见,他的世界向来也是漆黑一片,却似乎在隔着白绸悄然无声地盯着床榻上紧皱眉心的少女。
林鹭下巴微尖,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脸颊发红,犹如芙蓉出水,朦胧又馨香。
薄薄的衣裳包裹着紧凑的腰肢,宛若盈盈可握。
旖旎春色同床榻前少年的冷漠神色似乎是无声的割裂。
祝如疏的指尖和神色是苍白的,他侧耳听着细密的动静,林鹭翻身,衣袖抚动,还有呢喃碎碎念。
他听着林鹭口中叫着一些他不懂的词汇,似乎是一个又一个的称谓和名讳,在数个一闪而过的词语中少年却听到了他自己的名字。
祝如疏指尖微微颤动,无意屏住呼吸,他听见她说:“祝如疏,你杀了我吧……”
林鹭能隐隐约约知道,房中似乎有人来了,只是她浑身犹如被大石头压在下面,根本起不来,就连双眼都灼烧肿胀得睁不开。
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她隐约记起自己身上近乎寸缕不着,又费劲将手抬起来,想要遮住胸口的春色。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少女,刻在骨子里的观念是,死也要死得体面一点,可是费尽全力手都抬不起来,那被子也像有千斤重。
祝如疏抚摸林鹭发烫的脸颊,她朦朦胧胧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蹭了蹭他冰冷的手背,又试着用手去握住他的手。
越蹭越像是无骨的藤蔓攀附了过去。
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林鹭似乎整个人坐在他身上。
林鹭没有自己的意识,脑子似乎受了这灼烧感的控制,只是本能靠近舒服的源泉。
这也不能怪她,是祝如疏身上真的太凉快了。
祝如疏不知为何没说什么,也没扶住她,林鹭就像一滩软泥匍匐在他身上。
林鹭怀疑这暑热带着十足的媚-药效果。
而祝如疏如画谪仙、入定老僧,任着林鹭如何动,他都毫无反应。
少女恍然间竟嗅到了他们说的那阵阵异香,只恍着神道:祝如疏,你身上好香。”
这下连师兄都不叫了。
林鹭嗅了嗅他的白衣,少女不信这么如谪仙的人身上会有媚味儿。
她却突然扒着他的衣角不动了,一双杏眼转了转,嗅着那香气,只问他:“我会不会死?”
林鹭眼中有雾气,看任何东西都看得不真切,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祝如疏这才有了动作,他微微停顿,他一只手扶着林鹭的腰,林鹭的鼻息尽数打在他的白衣上。
他听见自己说:“不会。”
祝如疏抬起另一只手拂过林鹭的小臂内侧。
待他抚上那处,林鹭隐隐约约记得原主小臂内侧有个绣纹,纹的是个栩栩如生的花样,看那模样大概是一朵昙花。
祝如疏没说话,只是呵笑一声,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林鹭身上不舒服的感觉缓和了。
这种情况挺诡异的,祝如疏无情,她也无义,偏偏他们两人就这么靠在一起,无非是他觉得她身上温暖,她觉得他身上凉快。
却有许相依为命的感觉。
迷迷糊糊中林鹭甚至还记得对祝如疏凶道:“这个香味不可以给别人闻。”
“也不可以这样对别人。”
“若是有人要你这样,那就杀了她。”
*
林鹭坐在他身上,缠着他的肩头,不依不饶碎碎念。
祝如疏敛着薄唇,鼻尖的白布被她扯得东倒西歪,他的睫毛若蝶煽动,眸子黯淡无光,却是难得的好看模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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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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