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考测验像沙滩上的海浪一样，一次接一层的涌来。旧的浪痕尚未退却，新的浪痕便将其覆盖。沙土一点点流失，海跃上陆地。
学生们大多只能仰头倚椅，叹息人生多坚。
有的阳光照进教室，有的却被窗台遮掩。而仲汀风放在桌面上的同桌的卷子便在阴影之下。冲汀风瞧着卷上的各种各样的错误有些惊讶，手指上的红笔被她转了几圈也不敢再完全照着投屏的答案批改。
恰在此时，她的腿被人轻碰了下，她低头，看到同桌递过来一张纸条。她右手不动，左手悄声探去，将纸条夹到桌洞中，小心展开。
“求求了，帮我改几个，让我别太丢人。 ——同桌白羽李”
仲汀风眼睛看向卷子，用左手在桌下给同桌比了个OK，再用右手的红笔只挑了几个对的空打对号。
她也在思考是否需用左手模仿白羽李的字迹，但还是放弃这样，趁老师翻页时将卷子递给白羽李。
白羽李压着仲汀风的卷子改起了答案，在老师要求从后往前收时一并交上。
仲汀风转着笔，左手轻轻拨弄卫衣袖口的蝴蝶刺绣，嘴角微扬。
晨光再次普照，照得陈一容光焕发。陈一指着投屏的成绩单说他的学生还是很令他骄傲的。
“李西阙147、仲汀风145、齐竹杳140……120以下的不念了，我们班还有两个没过100的，要注意一下。”陈一朗宣读，底下一片沉默。
白羽李在自己卷子发下来的让自由讨论的那一刻连忙遮住，目光盯住仲汀风桌上满是对号的卷子，嘴角常挂的笑有些不自然。
仲汀风用红笔将可以找到的错处圈起，打了大大的叉。白羽李将目光收回，看到自己对了个同桌叉号覆盖的地方，嘴角舒展了些。
仲汀风看着被自己打的叉号覆盖的对题，将试卷翻面。她托腮将脸向着窗外的光中，看小麻雀乱糟糟的羽毛，听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看它立于摇晃的枝头，却偏要合翅。
仲汀风用左手轻敲玻璃，似乎惊到了小麻雀，她冷白的面庞在阳光下发光，红润的唇隐隐泛着光，眸中星火滚烫。她用修长的手指夹住一片光羽，小心放到卷子上。
她抬眸，看到陈一向她走来。陈一站在过道中，披着巨大的光羽，看向她，问:“怎么样？高中课程自学到哪了？”。
她干脆后倚抬头，笑着回:“立体几何。”
陈一闻言干脆用一只手撑在白羽李桌上，满目星光地说:“好，但也得注意精学，平时多练习啊，有不会的随时来问我。最后那个大题你写得最新颖。”
陈一摸着自己的头发转身回到了讲桌旁。
既定的事在时间流河中反复重演了几次。在又一次仲汀风和陈一讨论结束后，仲汀风向陈一看去，想说有个地方陈一处理的不好，却恰好对上白羽李的视线。
白羽李面色苍白，低头，蜷了蜷手指又写起了题。仲汀风把卷子上的每道题写下了解析，然后小心地递给了白羽李，面对白羽李懵懂地目光，她只是笑着。
仲汀风从桌洞掏出数学高考套题研究起来。她正在兴头上时，眼前忽然被一张卷子占据。她拿起卷子，发现是自己给出的那张。卷子上用铅笔端正地写着“谢谢”。
白羽李正用竖起的胳膊撑头，粽色带波浪的马尾垂落在桌上，她的脸难以窥视。
入夜，仲汀风起身去上厕所，当她正要后楼梯拐角走时，某些人的交谈声传来。
“你装什么无辜？你敢说暖睛的作业本不是你翻的，还是她没考到100分的消息不是你传的？”
“没有，不是我，你们真的误会了。”这是白羽李的声音，到了最后几近哭腔。
仲汀风正迈步想离开，脑中却又闪过那端正的谢谢和几近哭腔的误会了。
说话的两个女孩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挡在白羽李前方，感到本能的压迫感袭来。
她们稍向后移动但嘴没停。
“你就是仲汀风吧，你知道她在背后说你些什么吗？你就护她。”
“不关你事。我只知道如果你再找事儿。我会把老师引来。”她尽可能地用散漫的语调讲出，来掩饰一瞬的僵硬。
“哎呦，果然是平常练习都要先背答案的货色，只会把老师挂在嘴边。”其中一个女生嘲讽地说。
仲汀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个女生就被另一个拽走了。仲汀风回头，看向白羽李。
白羽李有些颤抖地说:“我没有，你要相信我。”仲汀风看她的苍白，她的颤抖，看她明明说着相信却将双手护在身前，身体倚着墙。
仲汀风想故作豁达地拍拍白羽李的肩说相信，轻声询问她有没有被吓到。可最终，不过是松开自己垂在身侧紧握的双拳，任它颤抖，然后转身回宿舍。
黑色的睡衣融入走廊边部的阴影中。白羽李颤抖着不再靠墙，转身望向她们宿舍方向，却看不到她了。
为什么这么黑呢？哦，太晚了，走廊声控灯关了……白羽李心里这样想，然后独自向宿舍走去。
卢弄芳早晨在宿舍门口等仲汀风，她感觉今天很不对劲，一向早起的仲汀风竟然起晚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起倒刺，直到她看到仲汀风的身影。
仲汀风觉得自己处理得不够好，今早白羽李在洗漱间站了多久，她就在厕所隔间站了多久，太愚蠢。她快步上前，一边和卢弄芳一起走，一边从口袋找创口贴，递给卢弄芳。
卢弄芳熟练接过，笑着轻轻剥开给自己贴上，她什么也不去问，只是慢慢地和仲汀风一起走。
“对不起。”仲汀风先开口。
“说好的以后不再傻想了，你现在黑眼圈很重诶，你知道吗？”卢弄芳略显无力地笑着说。
“我知道了。你也是，小心手，别碰水。”仲汀风微笑着回答。
她们又并肩走，走过了万千银杏落下的星文中学，也一起向盈川高中的万千绿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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