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她走过去,拿起那只小熊。软软的触感,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比沉重。
对不起,江璟辰。我不能和你一起高考了。那个约定,我可能要爽约了。她多想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可是,这么晚了,说什么呢?除了让他担心,影响他明天的考试,又能改变什么?
最终,她只是将小熊胡乱地塞进了背包侧面的口袋里,拉上拉链。仿佛这样,就能带走一点点他给予的勇气。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家门,冲进浓重的夜色里。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拉长她孤单奔跑的身影。她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
在车站,她幸运地买到了一张一小时后开往A市的慢车票。坐在候车室冰冷的塑料椅上,她抱着背包,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脑海里交替浮现着母亲痛苦的脸庞和江璟辰温暖的笑容。未来,像被突然掐断的胶片,陷入一片未知的黑暗。
妈妈,你一定要没事,江璟辰,明天加油, 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她拿出手机,看着江璟辰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很久很久,最终,还是无力地垂落。
火车进站的汽笛声长鸣,如同命运的号角。林晚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城市的方向,然后决绝地转身,踏上了前往A市的列车。
列车启动,载着她和那个未被触发的秘密,驶向与约定完全相反的远方。背包侧袋里,那只小熊安静地躺着,里面的告白,在车轮与铁轨有节奏的撞击声中,沉入了永恒的寂静。
六月七号,八号,天气异常晴朗,阳光炽烈,仿佛连老天爷都想为这些奔赴考场的学子们驱散一切阴霾。
江璟辰坐在窗明几净的考场里,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笔帽。
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他所有的杂念都消失了,只剩下全神贯注的冷静和挥洒自如的自信。
答题的间隙,他的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触碰一下笔袋拉链上挂着的那只,和林晚那个一模一样的,白色小熊。
他特意买了两只,一只给了她,一只留给了自己。
希望那只小熊能给她带来好运。考完最后一科,就能把那个秘密告诉她了。
不知道她听到录音,会是什么表情?惊讶?害羞?还是, 想到这里,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笔下答题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两天的考试,对他来说,顺利得甚至有些平淡。每一科考完,他都会下意识地在涌动的人潮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人太多了,找不到她也正常。等全部考完,在校门口等她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最后一场英语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标志着高中时代正式落下帷幕。
考场内外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喧哗,是解脱,是狂喜,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江璟辰随着人流挤出考场,第一时间打开了手机。信号恢复的瞬间,他立刻拨打了林晚的号码。
他迫不及待地想听到她的声音,想问她考得怎么样,想约她见面,想亲眼看着她发现玩偶秘密时的样子。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冰冷而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是手机没电了吗?还是考完太兴奋,跟同学去庆祝了?他压下心头一丝隐隐的不安,决定去校门口等她。
也许她出来的晚,或者人太多,没听到手机响。
他在校门口最显眼的位置站了将近一个小时,看着同学们三五成群地离开,看着家长接走自己的孩子,人群渐渐稀疏,直到最后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他反复拨打那个号码,回应他的始终是那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安感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想了想,又拨通了林晚舅舅家的座机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是舅妈李秀兰不耐烦的声音:“喂?谁啊?”
“阿姨您好,我是江璟辰,林晚的同学。请问林晚在家吗?”江璟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礼貌。
“林晚?她不在!”李秀兰的语气很冲,“前几天晚上就走了,说是她妈在A市工地摔伤了,急着赶过去照顾了!连高考都没参加!真是的,尽添乱,”
A市?摔伤?没参加高考?!
这几个词像一连串惊雷,在江璟辰耳边炸开。他握着手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周围考完试的喧嚣和欢乐,仿佛被隔音玻璃罩住,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阿,阿姨,您知道她在A市哪家医院吗?或者联系方式?”江璟辰的声音干涩。
“我哪知道!她自个儿慌慌张张跑的,什么都没说清楚!好了好了,我忙着呢,没事挂了!”不等江璟辰再问,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忙音。
江璟辰失魂落魄地放下手机。六月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反而有种彻骨的寒冷。
原来,她不是关机,不是没听到,而是,根本就没来考试。在高考前夜,在她人生最重要的关口之前,她独自一人,承受着母亲重伤的噩耗,仓皇地奔赴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她妈妈摔伤了,严重到需要她连夜赶去,连高考都可以放弃,她当时该有多害怕,多无助?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哪怕只是一个短信, 巨大的心疼和更深的困惑交织在一起。
他理解她为母亲牺牲的决定,可是,为什么连告知他一声都没有?在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在她收下那只藏着告白的小熊之后,她依然选择将他彻底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吗?
难道,他所有的感觉都是错的?那些在图书馆的静谧时光,那个天台上的生日,那个烟花下的耳语,那个关于大海的约定,对她来说,都无足轻重?所以她可以如此干脆地,不留一言地消失?
还是说,她其实看到了玩偶里的东西,然后用这种方式,给了我一个沉默的,拒绝的答案?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心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是啊,还有什么比不告而别,彻底消失更能表达拒绝的呢?
接下来的几天,江璟辰像疯了一样,试图通过各种途径联系林晚。
他找班主任要林晚母亲的电话,班主任也表示没有更详细的联系方式。他甚至在一天傍晚,冒着细雨,走到了林晚舅舅家楼下,仰头望着那个曾经亮着温暖灯光,如今一片漆黑的杂物间小窗。
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却浑然不觉。他就那样站着,像一尊固执的雕像。
林晚,你到底在哪里?过得好不好?阿姨的伤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哪怕一刻,想起过我?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最终,他黯然地转身离开。背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落寞和孤单。
填报志愿的日子到了。江璟辰拿着那份沉甸甸的志愿表,看着第一志愿栏里早已确定好的“C大”,那个有海的城市。笔尖悬在空中,久久无法落下。
海还在那里,可是约定一起看海的人,已经不在了。这个志愿,还有意义吗?最终,他还是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填上了“C大”。
仿佛是为了祭奠那个无疾而终的青春,和那个沉默的答案。
整个漫长的暑假,以及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对江璟辰来说,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
那只他留给自己,挂在钥匙扣上的白色小熊,成了一个无声的讽刺。
他再也没有尝试去按动那个播放键,因为他害怕,害怕听到自己当时满怀期待录下的声音,那会提醒他,他的青春里,曾有过一场盛大而无声的溃败。
林晚的沉默,成了横亘在他心头一根拔不掉的刺,也成了他整个青春时代,最沉重,最无解的答案。
时间,这条沉默而强大的河流,裹挟着一切,无情地向前奔涌。三年大学时光,加上毕业后在社会摸爬滚打的三年,六年的光阴,足以让许多事情改变,也足以让许多伤痕结痂,变成心底一道不轻易触碰的疤痕。
【林晚的平行线】
A市的冬天,比南方老家寒冷刺骨得多。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成了林晚那一年最深刻的记忆。
母亲的手术很成功,但腰部留下了后遗症,无法再从事重体力劳动。巨额的医疗费几乎掏空了那个本就贫瘠的家,还欠下了一些外债。
高考的错过,成了林晚心中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但在生存面前,青春的遗憾显得如此奢侈。
她擦干眼泪,在A市找了一份餐馆服务员的工作,一边照顾行动不便的母亲,一边利用极其有限的休息时间自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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