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答案已经写在了她那双盛满无奈和决绝的眼睛里。她的选择，是基于责任，是基于对母亲，对那个帮助过她的人的亏欠和报答。
他不能，也没有资格，去打破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看似安稳的生活。
成年人的世界，爱情往往不是唯一，甚至不是最重要的考量。他们学会了克制，学会了接受遗憾。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些不着边际的闲话，关于老同学，关于城市变化，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触及伤痛的话题。咖啡凉了，谁也没有再喝一口。
“我该走了。”林晚拿起包，站起身，“下午的火车回B市。”
江璟辰也站了起来。“我送你到车站吧。”
“不用了。”林晚摇摇头，“再见，江璟辰。”
“,再见，林晚。”
没有拥抱，没有握手，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告别。只是隔着一张咖啡桌的距离，互相道了一声珍重，然后转身，走向各自截然不同的人生方向。
走出咖啡馆，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林晚没有回头，她知道，那个穿着大衣的挺拔身影，一定还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开。
就像六年前，那个在雨夜楼下固执等待的少年。
只是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
火车站，永远是离别与重逢的舞台。巨大的穹顶下，人声鼎沸，广播里播放着各趟列车的讯息，拖着行李箱的人们行色匆匆，脸上写着不同的故事。
林晚办理好托运，手里只拿着一个随身的小包，里面装着一些简单的用品和,那只被她仔细清洗干净，却依旧泛黄的白色小熊。
陈景言本来要开车来接她，被她婉拒了，她说想自己坐火车回去，安静一下。
距离检票还有半小时。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中央，有些茫然。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人群，然后，猛地定格在了不远处的一根立柱旁。
江璟辰就站在那里。
他没有穿大衣，只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身影在喧嚣的人群中显得有些孤单。他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她，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林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没想到他会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相对无言。火车站嘈杂的背景音，反而衬得他们之间的沉默更加震耳欲聋。
“你怎么来了？”林晚轻声问。
“想来送送你。”江璟辰的声音很平静，目光却像黏在了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留恋，“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林晚的鼻子一酸，慌忙低下头。“嗯。”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那个玩偶,”江璟辰忽然开口。
林晚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包。
“你,留着吧。”江璟辰说，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就当是,青春的一个纪念。”
纪念我们这场荒唐的错过，纪念那个傻傻的，以为一句告白就能约定未来的自己。
林晚点了点头，眼泪差点又掉下来。她用力忍住。“好。”
广播里开始播放林晚那趟列车检票的通知。人群开始向检票口涌动。
“要检票了。”林晚说。
“嗯。”江璟辰应了一声，却没有动。
林晚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努力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虽然比哭还难看：“保重。”
“你也是。”江璟辰深深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要幸福。”
“再见。”
“再见。”
没有多余的言语，林晚转身，汇入了走向检票口的人流。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动离开的脚步。
通过检票口，走下站台，找到自己的车厢号码。列车已经静静地停靠在轨道上，像一条等待出发的钢铁长龙。
她站在车厢门口，最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候车大厅的方向。隔着厚厚的玻璃幕墙，她看到了那个灰色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隔着熙攘的人群，远远地望着她。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而固执的轮廓。
列车员催促上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晚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决绝地转身上了车。
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火车缓缓启动。站台开始向后移动，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她透过车窗，看到了站台尽头，那个原本站在大厅里的灰色身影，不知何时，竟然跑到了站台上！他就站在安全线以外，身影在加速后退的景物中，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他没有挥手，没有呼喊，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礁石，目送着载着她的列车，驶向与他完全相反的未来。
再见了，江璟辰。再见了，我的青春。
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模糊了窗外的一切。她将脸埋在掌心，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无声地痛哭。
这一次，不再是因为遗憾，而是因为一种彻底的，无法挽回的告别。
她知道，有些爱，注定只是青春里的一场雨。它曾经那样猛烈地淋湿过他们，带来过彻骨的寒冷，也滋养过心底最柔软的希望。
它让卑微的她相信过自己值得被爱，也让骄傲的他懂得了什么是刻骨的等待。
只是，雨终究会停。
他们，也终要走向各自的明天。
列车高速行驶，将城市，过往，以及那个站台上越来越小的身影，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林晚摊开掌心，看着那只静静躺着的小熊。
有些缘分，相遇即是美好。而有些故事，错过便是结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有缘无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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