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兴机械厂财务科的老式座钟的钟摆不停地摆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王丽丽总爱用一块深棕色的绒布仔细擦拭那把红木算盘。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照进来,算珠在她指尖拨动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能将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都拨成生活的希望。
1988年初夏,丈夫徐振国升任车间主任已经有半年了,这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其中发生的事可以很少,也可以很多……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两句俗语在徐振国身上得到了一一认证,车间里开始有各种传言,都是关于徐主任是通过罗秘书的推荐上位的,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尤其罗秘书还是个寡妇……等等等。
传言到了王丽丽的耳中,让她常常在夜里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头柜上那张两年前拍的全家福上。照片里,徐振国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胸前别着先进工作者的徽章,儿子徐晨手里拿着铁皮青蛙玩具,笑得眉眼弯弯。而她自己现在却没有了照片里那股青春活力,变得越来越憔悴,王丽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就这么安静地躺着……
一次在厂里食堂打饭时,她听见背后女工们的窃窃私语,还是那些关于徐主任的话题,而且说得越来越具体。王丽丽的手微微发抖,已经握不稳筷子。
晚上回到家,徐晨正趴在掉漆的木桌上写作业。“妈妈,上次爸爸说要带我去动物园。这都几个星期了还不去……”
徐晨嘟起了小嘴。
王丽丽蹲下身,轻轻抚平儿子翘起的头发:"爸爸最近厂里忙,等有空就去。"她不敢看儿子失望的眼神,转身进厨房时,眼泪终于落进淘米水里。
深夜,徐振国略显疲惫地回来。脸都不洗倒在床上就睡。她能闻到丈夫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友谊雪花膏”的味道,王丽丽从来不抹。她咬住嘴唇,把脸转向墙壁,装作熟睡的样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丽丽变得愈发沉默。财务科的同事发现,她算账时总忍不住咳嗽,脸色越来越苍白。有时正拨着算盘,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她慌忙用手帕捂住嘴,等平静下来,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
这天,厂里发了带鱼和糕点。王丽丽戴着厚口罩,站在新换的罐装煤气灶前炸带鱼。油烟呛得她咳个不停,徐晨跑过来要帮忙,被她笑着推开:"油烟大,别熏着你,快去写作业。"孩子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妈妈单薄的背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时间来到了八月初,王丽丽的身体每况愈下,这天上午她正在核对账目,眼前突然一阵发黑,手中的钢笔"啪嗒"掉在账本上,墨渍晕染开来,像一滴伤心的泪。同事慌忙把她送到医院……”
住院之后,徐晨每天放学都来陪她。孩子把作业本摊在病床边,一边写作业一边给她讲学校里发生的事儿。有次王丽丽半夜醒来,看见儿子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给她削到一半的苹果。月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洒在孩子稚嫩的脸上,她伸手轻轻抚摸儿子的头发,泪水无声地滑落。
徐振国偶尔来医院看看,手里提着国营商店买的水果罐头,却总显得心不在焉。总想借故离开,一分钟都不想停留。王丽丽看在眼里,心里清楚他在想什么,有些话到嘴边又咽下。她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1988年隆冬,王丽丽因为肺癌,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怨和对儿子徐晨深深的不舍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葬礼那天,徐晨抱着母亲的遗像,眼泪不断落在玻璃相框上。徐振国站在人群里,面无表情,却始终低着头,不敢和妻子的遗像有丝毫的目光接触……
华兴机械厂的上班铃响起时,徐晨忽然想起母亲以前常说的一句话:“等攒够钱,咱就买台缝纫机,妈妈给你做新衣裳……”
(未完待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