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惜啊，居然被你看见了。”秦纤纤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
却并没有了初见时那怯懦的神情。
汤泯轻轻拿起镜子转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镜中的“她”。
两个人却又不完全一样。
汤泯轻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演不下去了吗？”
“没办法呀。”秦纤纤无奈地耸了耸肩，假装失落，“谁让你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呢？”
说着，她又故作好奇，笑了起来，“怎么样江泯？那时候的「我」是不是很漂亮？”
没等汤泯回答，秦纤纤抽走了他手中的镜子，开始对着镜子自我欣赏，笑容愈发浓烈，“开始像你了呢，江泯。”
汤泯皱眉，这才发现自己被秦纤纤禁锢住了。
从地毯上“生长”出来的血荆棘早在不知不觉间缠住了他的四肢。
……是地毯上干涸的血迹吗？
是秦纤纤早有预谋还是就地取材呢？
“我很你喜欢你右眼角的痣，像我故去的母亲。”秦纤纤“咯咯咯”地笑起来，“你知道我上一次进副本是多久吗？”
上一次？！
这不是个迎新副本吗？秦纤纤不是新人？
汤泯死死盯着她，秦纤纤也不恼，自顾自地说，“三个月前了。”
“当然，那是我作为一个新人能休息的最久的时候了，我几乎是花光了自己的积分，才为自己取得了这么长的休息时间。”
汤泯不语。
秦纤纤笑了笑，“我的协会【Seven】想要重点培养我，所以是肯定不会允许我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停留过久，比如休息？他们只允许我最多休息一个月，不过这也够久了。”
“幸好创世神给了我这个机会，所以森才不得不答应。”
“……创世神？”汤泯似是不解。
秦纤纤又大笑起来，“也许吧。因为他犯规了，所以才给了我走后门的机会。”
“我记得……那场副本的游戏规则是，”秦纤纤凑近他耳边，一字一顿道：“不要对任何人透露你的真实身份。”
汤泯心下一惊。
秦纤纤情绪有些激动，语速开始加快，“但是副本线索明确指出了我的身份！”
“我的身份一旦暴露，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秦纤纤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慢慢道，“为了活下去，我把进入副本的玩家都杀了，一共113个人。”
“有一个男生，进入副本后一直针对我，但是他死到临头居然跪下求我。”
秦纤纤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他哭着求我放过他，跪下跟我说对不起。”
“我放过他们了，那我呢？”
汤泯静静看着她泛红的双眼，淡淡道：“所以你不甘心，你一点一点地折磨他们，妄图让他们在死到临头展露哪怕一点对你的敬畏。”
“你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没猜错的话，玩家进入协会后，在游戏里的一切收益都要上交一部分给协会，至于是多少，得按协会来决定。”
秦纤纤警觉，“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是…”
“当然不是。”汤泯打断，“我可不是什么老玩家。人家协会怎么可能免费培养这么多新人呢？况且你还是个重点培养对象。”
秦纤纤冷哼。
汤泯继续说，“所以你在杀了他们之后，还搜走了他们身上有价值的道具，献给了你口中的「森」，而所谓的「创世神」也因对你的不公布遭遇进行了补偿，是吗？”
“你果然很聪明，江泯。”秦纤纤笑着看他，“不过你警惕性还是低了些。”
“嗯？”汤泯挑了挑眉，自动忽略了她的后半句，“谢谢。虽然我也这么认为，但在我还仅剩的记忆里，应该没多少人夸过我聪明。”
秦纤纤也不恼，耐心地解释，“你还记得吗？江泯。”
“刚刚关门时，你亲口说出了你的名字。”
她特意加重了“江泯”两个字。
“而在我再次叫你这个名字时，你也下意识回应了。”
“而普通人，是不会在别人喊出自己现编的名字时下意识回应的。”
汤泯不说话，只直直盯着她。
沉默良久，才失笑道，“那我确实猜的没错。”
不知为何，秦纤纤被盯得有些发毛，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恐慌，无措。
她讨厌这种身不由己的感受，看着眼前人漆黑无光的瞳孔，像是深陷泥沼，坠入虚空。
秦纤纤强装镇定，从衣兜里掏出一面小镜子。
是平常女生都会用到的那种很日常的，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上面有一朵樱花的图案，但樱花的花瓣似乎被血浸过，透出诡异的猩红。
她如游蛇般从后面缠上汤泯的脖子，在他眼前打开镜子。
镜子里空无一人。
“江泯，你该好好睡一觉了，晚安。”
“晚安”两个字被她咬得极轻，像宽慰，也像挑衅。
秦纤纤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笑，和他一起看着那面镜子。
镜子里突然浮现了一张脸。
是「现在的」秦纤纤的，她笑得张扬又热情。瘦弱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樱花。
接着樱花开始枯萎。
她的右眼开始腐烂。
镜子外的秦纤纤突然变得慌乱，她踉跄了一下，随后摔倒在地，镜子也掉到了地毯上。
镜内的“秦纤纤”还在腐烂，汤泯再次回头她时，她已经和镜子里一样了。
一样张扬不羁的笑容如同诅咒般镶嵌在她脸上，一样腐朽的皮肤也尽数呈现。
秦纤纤“笑”着尖叫，颤抖着说不要。
缠在汤泯身上的血荆棘消失了，留下了淋漓的血痕，看上去格外吓人。
他轻笑，蹲下身去，看着两只眼睛已经完全腐烂的秦纤纤，道，“你年纪不大吧，有没有人教过你——”
汤泯凑近她耳边，轻声说，“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吗？”
秦纤纤无助地坐在原地，腐烂的双眼很快蔓延至整张脸，她“看”向汤泯，尽管整张脸已经模糊了，但依旧看得出她的茫然，她似是有些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不知道。”汤泯捡起了那面镜子，“我说过，没有人夸过我聪明，只是你目的性太明显了而已。”
秦纤纤不动了，她像是感觉不到身上腐烂的剧痛一般，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汤泯说，“这应该是你的技能吧？”
“让我猜猜，关于镜子的技能……镜中人？还是镜面？”
秦纤纤沉默，好在汤泯也并不期待她会回答自己，继续自顾自说，“你用镜子杀人，是需要名字的吧。”
“没猜错的话，如果我告诉了你我的真名，现在腐烂的那个人，会是我，对吗？”
她没说话，默认了汤泯的猜测。
汤泯打量着那面镜子，随着秦纤纤的腐烂，镜子上的樱花似乎又红了几分。
“等到心脏完全腐烂，我就会死了。”
秦纤纤突然没由头地说：“樱花变红了吗？”
腐烂的速度倒是很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她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玩好的皮肤了。
“嗯。”汤泯回答。
秦纤纤轻笑，“镜子每吞蚀一个人，上面的樱花便会红上一分，直到樱花变黑，使用者便会遭到反噬。”
“但这并不像你杀了百来人的成色。”汤泯挑眉，试图从秦纤纤**不堪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可惜只能隐隐看见那弧度诡异的笑容。
秦纤纤的声音已经沙哑得没了从前的样子，却依旧带着一丝挑衅，“就算知道有防止反噬的方法又怎样？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江泯，你真的很聪明。”
“……也很漂亮。”
“就算我不告诉你，你自己也会知道的，不是吗？”
“谢谢。”汤泯说，“不过。”
他顿了一下，离秦纤纤近了点，轻声说，“我叫汤泯。”
“你。”秦纤纤愣怔一下，随后尖叫起来。
汤泯只是沉默着。
【玩家秦纤纤，确认死亡。】
副本官方直播间突然弹出这么一条通知。
「？？？怎么回事？」
「不是啊？我靠？秦纤纤第一个死的？这不对吧？」
「啊？我去！谁啊能把秦纤纤杀了？」
「为什么系统没有切秦纤纤的镜头，我真不想看这对情侣在这里你侬我侬了。」
「好奇秦纤纤怎么死的……」
「不是，没有找到秦纤纤直播间啊，为啥呀？」
「我记得和她组队的叫江泯吧？有人找到他直播间了吗？」
「什么江泯啊！人家叫汤泯！他一直在骗秦纤纤呢。」
「啊？」
「当时没找到秦纤纤直播间，就去找江泯了，可是没找到这个名字，只有个字眼看着差不多的叫汤泯的，点进去一看果然是和她组队那个。」
「是的是的！不过当时不知道秦纤纤和汤泯说了什么，那一段被系统消音了，后来秦纤纤就被自己的技能反噬了。」
「我的妈呀……我要去看他直播回放！」
「刚刚是不是还有人在赌他多久被秦纤纤杀了来着？」
「咳……」
……
【恭喜玩家汤泯获得玩家遗落隐藏道具——腐朽爱的永生之镜】
与此同时，汤泯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十二点了。
门外再次传来了女孩的嬉笑声。
他心底涌起一股寒意。
刚才出现这个嬉笑声时，那个怪物刚好进了房间。
他抬头环顾四周。
果然。
靠窗的那张床上，有一具无头尸“睡”在上面，但他的胸膛还随着“呼吸”均匀起伏。
雪白的床单被尸体上的血浸得猩红，发白溃烂的伤口散发出一阵阵恶臭。
他开始怀疑门后的“规则”是否可信了。
真的是“规则”吗？还是某种误导呢？
到现在为止，他只听见过女孩的声音，而且只有嬉笑声，
如果听见男孩的嬉笑声和女孩的哭泣声是“活”着，那么反过来的话，就是“死”了。
但是为什么没有男孩的哭泣声？
难道是因为那句，“请不要睁眼，因为他不想被看见”吗？
汤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男孩的哭泣声从远处传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他现在，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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