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辰舟这晚抽了太多烟，洗了个澡套上毛衣来开刚刚被敲响的门。
“池欧？”
池欧摇摇晃晃地抓住他的胳膊，嘴里低骂着，“妈的喝过了。”
“你喝酒了？”尤辰舟扶住他。
“没醉，就是有点儿站不稳，你扶我一下。”池欧靠着他，“这他妈谁往啤酒罐里怼伏特加。”
男孩颧骨上顶着的皮肤红红的，染得眼尾也是红的，眼里闪着些碎碎的光斑。
尤辰舟暗自吞咽了一下，侧开眼。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尤辰舟问。
“有啊，事儿大呢，还特地喝了酒。”池欧靠在门板上，望着对方，“尤辰舟，你忙吗？”
“不忙。”
“哦，”池欧点点头，喝了酒过后的脑袋果然是有些蒙的，此刻几乎忘了心跳与紧张，只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认真地说，“尤辰舟，我帅吗？”
尤辰舟看了他一眼，温温笑着：“没人有你好看。”
“嗯，”池欧满意地点点头，像是争宠的小孩儿，“那时宁有我好看吗？”
“没有。”尤辰舟毫不犹豫。
“好，”池欧道，“那我比时宁好看，我历史成绩也比她好。”
“我知道。”尤辰舟安静地回答。
“我期末考也一定会考过她。”池欧继续说。
“我相信你。”尤辰舟回。
“我比她高。”池欧说。
“嗯。”尤辰舟答。
“腿比她长。”
“嗯。”
“还比她认识你早。”
“嗯。”
“所以，”池欧盯着他，“你别跟她炒cp了。”
“……”
“跟我炒。”
尤辰舟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说，她哪儿哪儿都没我好，所以你从现在开始，别跟她炒cp了，跟我！”池欧说话时眼轻轻眯着，看上去有些醉。
尤辰舟仍然不懂他的意思。
池欧有些恼了，闭了闭眼说，“尤辰舟，你撩拨完人就装糊涂吗？”
“什么？”尤辰舟道，“池欧，你是不是醉了？”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池欧望着他，“要测试一下吗？你叫尤辰舟，十八岁，身高一八七，班级排名第四，是老子喜欢的人！”
尤辰舟淡定地笑了一下，“在和朋友玩儿游戏吗？”
“什么游戏？”池欧皱起眉。
“大冒险。”尤辰舟道。
“……”池欧简直对他五体投地，“玩儿你大爷的大冒险！听不出来老子在表白吗？”
“池欧，”尤辰舟轻轻地说，“别开这种玩笑，我会当真的。”
“又他妈成开玩笑了？”池欧服了，“我就不能正儿八经喜欢你吗？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尤辰舟语气虽淡，却仍有一丝悲伤，“我又不好，你不是喜欢时宁吗？或者缪玲玲。”
“妈的，又是这俩，”池欧彻底无语，气得扯着嗓子直吼，“尤辰舟你他妈听清楚了，老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时宁，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在那儿瞎几把猜，缪玲玲跟我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我们没有谈恋爱，我也不喜欢她，我喜欢的是你！”
对方虽显暴躁却绝对真挚的目光让尤辰舟顿了顿，他自认卑劣，却在这一刻忍不住去相信对方嘴里的话。于是心脏在胸腔剧烈地跳动，动作间还有些发抖，仿佛鲜血淋漓的野兽，在抹上酒精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战栗。
可是怎么可能。
池欧怎么会喜欢他。
池欧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喜欢他？
“池欧，我……”
池欧被他眼里摇晃不定的神色气得血脉疯长，他重重捶了把墙，在尤辰舟顶着紧张的目光欲要上前来看他的手时，他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狠劲往下拽，仰起头亲了上去。
顷刻之间，尤辰舟双眸瞪圆，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目光之下闭着眼亲吻自己的少年，感觉到呼吸在颤抖。
这个吻没有深入，只是青涩的碰撞，仅仅只是持续了几秒钟，尤辰舟觉得像是过去了半个世纪，对方松开唇，手仍待在自己脖子上，喘息未定，眼尾仍是红的，“信了吗？”
声音微微泛哑。
尤辰舟双眸间有水光颤抖，他没有说话，只静静盯着对方，连呼吸都很小心。
“尤辰舟，我没正儿八经喜欢过谁，也不知道怎么跟人表白，总之我不喜欢时宁也不喜欢缪玲玲，我喜欢你，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会喜欢你，但我就是喜欢你我有什么办法？”
“你还不信是吧？是不是觉得这也是游戏里的一部分？行！老子不喜欢了行吧！”
衣料的摩擦声尤为清晰，在少年声音落下去的一刻。
尤辰舟紧紧抱住了他，力度很重，仿佛担心自己稍稍松手这个人就会消失，声音很哑，“不行，你别不喜欢我。”
“尤辰舟……”池欧被他勒得发疼，“你别抱这么紧。”
尤辰舟后知后觉，松开了些，却仍然抱着他，不舍得松手。
“池欧，你别骗我。”尤辰舟轻声说，“我已经当真了，你不能反悔。”
“不反悔，”池欧放低声音，脑袋支得有些累，便低下去靠在对方肩膀上，凑在他耳边问：“学霸，早恋吗？”
“嗯。”尤辰舟似乎有些哽咽，声音发哑。
“尤辰舟，你……”池欧顿了一下，“是不是哭了？”
“没有。”尤辰舟忍不住确认道，“池欧，你是认真的吗？”
池欧沉了口气，没忍住矫情起来，声音很轻，怕弄醒熟睡的月亮，“认真的，喜欢你，想跟你谈恋爱，不想看你跟时宁搞暧昧，想你下次拒绝人的时候直接说有对象，想用更亲密的关系替你出头，尤辰舟，你别不信，我喜欢你，不是吊桥反应，即便明天早上起来，我也喜欢你。”
尤辰舟没有说话，听着自己的心跳和池欧的情话，有些醉。
“尤辰舟，你抱我太久了。”池欧道。
尤辰舟松开了他，池欧看见对方依稀泛红的眼。
池欧有些疼惜地嘲笑着：“还说不爱哭，刚刚是不是偷偷哭了？”
“没有，”尤辰舟深深望着他，“池欧，谢谢你。”
“谢什么？”池欧没明白。
“谢谢你也喜欢我。”尤辰舟道。
“神经病，”池欧骂道，“这也谢。”
“好了，我说完了。”池欧让开身去开门，“走了。”
尤辰舟目送他走到门口，待他打开门，轻声唤道：“池欧。”
池欧停下来，转头醉兮兮地看他，“干嘛？”
“晚安，”少年眸色深邃，语罢补上后缀，“男朋友。”
池欧被他喊得脸腾地烧了起来，嘭地打开门，飞快说了句，“知道了。”
一股脑扎进屋里去。
尤辰舟笑了笑，转身撞入这将要失眠的夜。
-
隔日池欧醒来，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昨晚都干了什么。
他猛地直起身，瞪着正前方的泡面柜，在一片花花绿绿的泡面中震惊，眼睛都花了。
昨晚的点点滴滴在眼前挥之不去，他甚至能看见自己傻逼一样抓着尤辰舟亲的场景。
谁教你那样表白的啊！
池欧在心里抓狂喊叫。
他连着背了五遍乘法口诀，最后心如死灰地去洗漱。
公交站依然是公交站，色彩和格局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靠在站台抽烟的少年也一如既往，唯一变了的是，一贯吃着酱肉包来等车的池欧因为担心吃得满嘴油，在尤辰舟面前没形象，于是特地换成了白菜包。
妈的，矫情。
池欧在心里骂了一句。
尤辰舟将刚刚碾灭的烟蒂扔进垃圾箱，轻声说：“早上好。”
“嗯。”池欧应了一声，坐到一旁啃包子。
“睡得好吗？”尤辰舟问他。
“好。”池欧说完，没忍住回问：“你呢？”
“不好。”尤辰舟笑了笑，“但心情很好。”
池欧刚刚抬起的眼又掉了下去，没敢去看他。
低着头随口扯着闲话，“有点儿奇怪，我为什么每次等车都能遇到你？”
“因为我来得很早，每天都会看着几辆37号车走，然后等到你，再和你一起等下一班，”尤辰舟轻轻笑着，“我不是在等车，我在等你。”
池欧怔松片刻，接着红了耳朵。
他咬牙切齿地骂着：“闭嘴。”
“好。”尤辰舟欣然接受。
从上车到下车这一段路途中，池欧始终没想明白，两人的关系明明已经被捅破了，但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一样的一起上下学，一样的对白。
想了一阵后他发现这种疑惑的心理其实不是询问的意思，是不满。
像是贪婪的盗贼，撬开富豪的门以后，便忍不住占有，占有以后又渴望更多，永远不会满足。
他想要什么？
池欧转头看了一眼靠在窗边的尤辰舟，他望着前方，清冷的眸中浮着一点愉悦，窗外薄薄的光渡在他脸颊，有着本属于少年的青春味道。
池欧突然想起了陈敛说的邪念。
于是视线落到对方唇上时飞快闪开了，仿佛偷吃了糖果的小孩儿，脸颊还带着一点羞愧的红。
“昨天给大家布置了默写任务的啊，”乔枫捏着一根粉笔，手指沾满粉笔灰，“还剩十分钟，默写吧。”
他想了一阵，待大家掏出本子来，他又说，“算了，我挑几个人上来写。”
班里原本些许闹腾的氛围瞬间泯灭，换来一片沉寂。
“哟，挺默契。”乔枫挑眼看了一阵，在一片垂着的脑袋里挑出一个幸运的脑袋，“陈敛。”
“我靠。”陈敛低声骂道，“一大早就他妈中奖。”
“凌苇湘。”
“我去，”凌苇湘在心里骂了两句脏话，挤出一个笑，“好嘞。”
“下一个谁呢？”乔枫的眼此刻如同恶魔挑选食物的血盆大口，没人敢抬头与他对视。
“池欧，”尤辰舟戳了戳池欧，小声问他，“为什么脸红？”
池欧怔了一下反手抵了他一胳膊，“滚，我热。”
“今天零下三度。”尤辰舟说。
池欧：“……”
“尤辰舟。”乔枫发话了。
池欧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幸灾乐祸地说：“去吧，零下三度。”
尤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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