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盯着他看了一阵，最后卸下深锁的眉，“你遗传的谁，这么精。”
尤辰舟笑了，“你。”
向海：“……”
池欧左看看右看看，“那你真是他爸？”
“我可没说。”向海摊开手，“我认，我以前的确叫尤慎之，不过你怎么证明你是尤辰舟？我记得我儿子是不会说话的。”
“对，我以前是不会说话，但是后来好了。”尤辰舟说。
“空口无凭啊，”向海道，“我走之前给了我儿子一个戒指，你拿出来看看。”
“戒指。”尤辰舟愣了一下，最后委屈巴巴地抬眼，“当了。”
尤辰舟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措辞实在太没有说服力，料想他更加不会相信了，于是计划着等会儿回家拿身份证去，不想向海突然笑了，拍了拍尤辰舟肩说：“你真是我儿子。”
尤辰舟：“为什么？”
他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戒指，“因为被我买了。”
尤辰舟望着他手心镶着蓝光宝石的戒指，一脸震惊，“买走戒指的人，是你？！”
“嗯。”向海自若地点头，笑着冲他伸出手，“缘分啊儿子，这都能碰上，我以为你还在国外呢。”
“爸，”尤辰舟甜甜地喊了一声，扯过一旁震惊的池欧，“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
向海截断他的话，“你对象？”
“对。”尤辰舟高兴地抬起唇，“池欧，这是我爸。”
池欧笑着回道：“叔叔好。”
“池欧？”向海愣了愣，“池家小孩儿？”
池欧有些懵逼。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向海勾起唇，“都长这么大啦？”
池欧陪了个笑，不知如何接话。
“爸，”尤辰舟看着他说，“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流浪汉的旅途是随机的，不到出发的一刻我也不知道。”向海说着一手搂住尤辰舟，一手搂住池欧，“但是现在，我得跟我儿子好好叙叙旧，走，带我去你家。”
尤辰舟领着他去了自己的出租屋。
一路上得知了向海近些年不少情况。他是在刚离婚那年改名字的，他说“慎之”不适合他，人们总是太过谨慎地办一件事，然而结果往往事与愿违，所以他不喜欢谨慎，他就喜欢放纵的生活，于是借鉴海子的诗，给自己改名为“向海”，意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追寻自由，永无止境。
他说他这些年去过很多地方，认识了美国街头卖口香糖的女孩，东京酒吧里陪酒的女客，以及牧羊的少年，很多人打着爱的名义劝他停留。他说他爱过她们，但是想明白以后他发现自己爱的只是自由与永远新鲜的生活。
他说他不愿为谁停留，因此伤过很多女孩子的心，所以他不再刻意地接近任何一个想跟他谈情说爱的女孩。
他说走了以后他过得很好，他去的每一个的地方都令他无比满足。他没有扎实的经济来源，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做一段时间的短工，等钱攒够了，他又会去另一个地方。
他的生活不被任何人束缚，爱情、婚姻、财米油盐，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将他束缚。
因为从决定离婚的那一刻起，他便是向海而不是尤慎之了。
“你呢？”向海接过尤辰舟递来的茶，“是怎么好起来的？”
尤辰舟坐在一旁，温温看了一眼池欧，而后说：“因为妈妈带我认识了一个小孩儿，他常常为了我和别人打得一身脏兮兮的，分别那天，我喊了他的名字，我自己也很意外。”
池欧愣了愣，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
“那就好。”向海看着他，“你能好起来就好，我就不会那么恨你妈妈了。”
池欧不解地皱起眉：“为什么是恨他妈妈？”
“他——”
“爸。”尤辰舟喊住他的解释，向海顿了顿，说，“他妈妈对他不好呗。”
这个回答太过模棱两可，池欧猜不出事小事大，也没有继续接话。
“你知道吧，我当初走的时候想带上你的，我怕你妈对你不好，但你不会说话，我怕我带你走了，我照顾不好你，万一你过得更不好，那我可不成罪人了。”向海道，“现在你会说话了，怎么样？儿子，跟我去流浪吧。”
池欧莫名觉得这话有些中二，低头忍笑。
尤辰舟也被整得皱起眉笑了，“不了，爸。”
“啧，臭小孩儿。”向海指指尤辰舟又指指池欧，“你们就是不懂，真试过了，你可回都不愿回来，还笑呢，说的就是你，池家小孩儿。”
这话说完，两人干脆连忍也不忍了，凑在一块儿笑了起来。
“不是，叔叔，”池欧满脸笑意，“我们不是嘲讽啊，就是咱中国不太习惯这种，但我真的觉得你很酷，和路飞一样酷。”
向海一脸麻木：“……那你别笑了。”
“不过话说你怎么回国来了？我记得你妈不让你回来来着。”向海说。
池欧的笑僵了僵。
他妈妈不让他回来。
是什么意思。
“我逃出来了。”尤辰舟轻松地笑着，“她在做一个项目，现在没法出基地，所以找不到我。”
“啧，”向海给他竖了竖大拇指，“不愧是我儿子，人啊，一定得有反抗意识，不要一辈子唯命是从，除非摆在你面前的是不可置否的真理。”
“不过你是怎么把池家小孩儿搞到手的？”向海一脸吃笑，“有点东西啊你小子。”
尤辰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就跟我第一次开口说话一样，我自己也意外，他能喜欢我。”
池欧望着他，心里仍然纠结那件事。
“啧，”向海拍了拍他的脑袋，“别这么说，我向海的儿子那可不得万人迷啊，成天整得你像个白痴一样。”
“爸，你要住几天吗？”尤辰舟问，“我给你收拾床吧。”
“可别，我可不住，”向海道，“我就过来跟你叙个旧，过会儿我就走。”
尤辰舟没有挽留，不如说他清楚面前这个人谁也留不住。
“嗯，好。”尤辰舟道，“那你饿了吗？我做饭吧。”
“成啊，这倒可以。”向海道，“有酒吗？整点白的。”
“好。”
尤辰舟有条不紊地准备着这一餐饭，池欧觉得这个氛围像是见家长，于是想要凑进去给尤辰舟打打下手，被尤辰舟拦下了。
夜幕来临时候，尤辰舟也终于捣鼓好了。向海和池欧坐在沙发上聊着磕了一堆瓜子壳，被尤辰舟喊着去吃饭时，池欧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温馨。
舒服得他心脏都融化了。
“坐吧。”尤辰舟摘下围裙挂在一旁架子上。
“呀，我儿子这么棒呢。”向海坐过去，“能做这么多菜？”
尤辰舟笑了笑：“尝尝看。”
“池欧，你喝什么？”他又问。
池欧撇了一眼向海手边的白酒，尤辰舟果断给他拿了一瓶果汁。
池欧：“……”
“池家小孩儿平时看小说不？”向海拧开酒盖。
“看。”池欧给果汁插上吸管。
“看没看过西比奇的小说？”向海问。
“看过，”池欧说，“去年买了他的《注射》，还没看。”
“《注射》啊，”向海夹了一块青菜，“哎，这手艺行啊，《注射》你可得好好看看。”
“为什么？”池欧不解。
向海冲他一笑，“你看了就知道了。”
“行，我今晚就看。”池欧道。
“池欧，尝尝这个。”尤辰舟给他夹去菜，“爸，你也吃。”
“行行行，吃着呢。”向海笑了笑。
“儿子不爱看小说是吧？”向海文。
“学术论文算吗？”尤辰舟问。
“算个屁，学术论文那干巴巴的东西，一点都没有情调，我就不爱看那东西，那东西是给专家看的，我就一俗人。”向海道。
聊闲终于来到半夜，三个人吃了一桌狼藉。
池欧和向海转移阵地，重回沙发上继续唠嗑，把这一桌留给尤辰舟收拾。
“叔叔你都干过什么工作？有航海吗？”
“啊，航海？我坐过船算不算？”
“不算不算，要戴着草帽，拿着三把长刀，嘴里无时无刻叼着烟那种航海。”
“臭小子，你说的那是动画片啊。”
“那是动漫。”
“海贼王啊，你喜欢看？”
“嗯！”
“喜欢谁啊？”
“喜欢香克斯，还有路飞，索隆！”
“……”
“来，小孩儿，给你看个东西。”向海扯过一张纸，又从口袋里拽出一支笔来。
池欧凑了过去，见他在纸上画着圈。
一笔一笔地，最后连成一个蹩脚的路飞。
“看到没？”向海如同小孩儿一般炫耀，“这是不是路飞？”
池欧：“……我能说不是吗？”
向海爽朗地笑了起来，“对啊，它本来就不是。”
说着，他在图画上打了一个叉，慢腾腾地说着，“但这是我看到的路飞，日本街头的广告牌上一个用科技连成的动画人物。我能看到的的路飞只有这个，所以我画出来时只有模样的几分相像，却没有灵魂。”
“但我相信，你看到的路飞肯定不一样。小孩儿，冒险精神是住在心里的，就像路飞，他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才是最重要的。”
向海是个喜欢讲大道理的人，利利落落地跟池欧说了一大通，最后池欧笑着回应，“叔叔，你说话的语气怎么像西比奇的小说？你是他粉丝吗？”
“我可不是。”向海笑了笑，“听叔叔一句话，今晚就去看《注射》，不用从头开始，直接看‘猫’这一篇，你会感谢我的。”
池欧没明白他的意思，还想继续问些什么，向海却站了起来，高声喊道：“儿子，收拾好没？送我去机场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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