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修的操场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吆喝声，可见这篮球打得有多激烈。
简昭没有上前去逮梁子皓，而是静静地站在单杠下，扫视梁子皓身边的那几个男生。
混子的打扮几乎都一个样，烫头，不好好穿校服把裤腿挽起来，以及那种觉得全世界就他最帅的眼神。
梁子皓没烫头，所以在其中稍有不同，他吆喝的声音还不是最大的。场上还有个显眼包，个子不是很高，大概有一米七出头，但长得很壮实，看着很凶，所有人都要听他的指挥。
梁子皓打球厉害，一投一个准，简昭感觉这小子最近好像又长高了。
最后是其他男生发现了简昭的存在，偷偷给梁子皓使眼色，梁子皓一转头便跟简昭对上视线，满脸错愕。
“有什么事吗？”梁子皓硬着头皮过来，不是很想多聊。
“有事。”简昭看了一眼梁子皓的好哥们， “现在不方便说，你值完日了？”
“还没呢，打算一会儿再去值日。”
“你们要打到什么时候？”简昭挽了挽袖子，他已经很久没打过篮球了，这不是他的强项。
梁子皓见状便回头对伙计们摆摆手：“不打了不打了。”
“我现在就去值日。”
梁子皓迈步很大，简昭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直到进了教室，“没别人啊？”
“对，我是拖地的，扫地的应该提前走了。”梁子皓边说边去拿已经长了蘑菇的拖把，并对简昭说：“我去涮拖把。”
简昭担心他跑了，还在后面跟着，可把梁子皓弄得惊心胆颤，本来就心虚，这下更是漏洞百出，险些被拖把绊倒。
“简哥，你到底要干嘛啊？”梁子皓问。
简昭随便拉了个椅子坐下，“你骗陈明了吧？”
“没有......”
“那看着我的眼睛。”
简昭这架势跟严厉的班主任有几分相似，梁子皓更不敢抬头了，一边拖地一边说：“真没有，我就是不想再麻烦你们了。 ”
“前几天还说要好好学习呢，你忘了陈明还给你买了报纸？你这样多让人失望啊。”
梁子皓闷头不语。
简昭不太会劝学，余光注意到旁边桌斗里的东西，除了教科书外，还有一沓破烂的报纸。
简昭拿出来看了看，发现报纸有几处被撕烂了，上面还有很多涂鸦，简直不成样子。
而且这并不是梁子皓的座位。
简昭眉心一紧，问梁子皓：“这是谁的座位？”
梁子皓冷汗直流，“我，我不知道。”
简昭眼睛都瞪大了，就差没给梁子皓这嘴硬的小子来一拳，“跟我说实话，不然你今天别想放学走了。”
“是赵飞的座位。”
“赵飞是谁？”
“就刚才跟我一起打篮球的那个。”
简昭第一时间想到那个最壮实的男生，梁子皓说就是他。
“所以他为什么会有你的报纸？”简昭心里猜出了大概，还得再确认一下，“是你给他看的，还是他自己拿走的？”
梁子皓抿了抿唇，不想出卖好兄弟。
简昭：“陈明和你的好兄弟，你选哪个？”
梁子皓不愿意选，简昭真替陈明感到心寒。
“陈明对你那么好。”简昭有点生气了，“你的好兄弟呢？见你要好好学习了，不但没有鼓励你，反而劝你别学了在这里捣乱，你怎么想的？眼瞎分不清吗？”
梁子皓还是沉默，只是拖地的力度没刚才那么大了。
“怎么不说话？”简昭踹了一脚赵飞的桌斗，要不是怕被学校逮到，他现在真想把里面的书都扔了。
不是不想学吗？那也别要书了，占地方。
梁子皓把后排最后一块区域拖完，说：“没什么好说的，反正赵飞跟我说了，以后可以直接进他家的厂子。”
“什么厂子？”
“辣条厂，只要好好干，就能赚很多钱，而且还能免费吃辣条。”
简昭一时不知道该说梁子皓是蠢还是馋，辣条厂能干一辈子吗？远在城市打工的父母那么辛苦的赚钱供你上学，就是让你进辣条厂的？
简昭真的要被气死了，起身说：“你那不叫好兄弟，损友一个，专坑身边人。”
梁子皓不这么认为，这下终于抬起头，“考高中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容易，就算考上了高中，还要考大学，我要是没考上大学，混个高中文凭出来不照样进厂？”
“你们这些有钱人想上学只要掏钱就行，根本不懂我们。”
简昭身边确实有梁子皓说的那种人，去的学校不入流，没多少含金量，回来骗骗不懂行的人还差不多。
真想上名校好专业，可不是随便给点钱都能进去的，名校根本不缺你那点臭钱。
“我就是自己考上的高中。”简昭说，“一开始我的成绩也是班里倒数，是，我家里花钱给我请了私教，让我进步了很多，但我自身也有努力啊。陈明这么一个高材生，学历比我当时的私教老师还厉害，你要是好好跟他学，我不信你考不上高中。”
初中的知识还没达到筛选人才的程度，只要踏实认真，没那么难。
梁子皓皱眉说：“就算我考上了高中......”
“你先考上了再说！”简昭算是明白了，梁子皓就是想太多，明明一件事还没完成，就急着想下一件事的成败。
梁子皓偏过头，肩膀一抖一抖的，简昭：“你哭了？”
“我没哭。”梁子皓声音明明带着哭腔。
简昭走过去弯下腰，“哭了就哭了呗，我又不笑话你。”
“我周一把报纸带到学校，然后他们就说我偷偷学习，开玩笑抢我的报纸。”
“你不会找老师吗？”
“要是找老师有用，他们早就不这么嚣张了。”
梁子皓又是抹眼泪又是流鼻涕，简昭掏了掏兜，还有两张纸，便递过去说：“行了，以后别跟他们玩，来之前我碰到一个女生，应该是你们班的。”
“她叫陈涵雪。”梁子皓说，“是我们班的班长。”
简昭：“你看，连你们班长都觉得你那些好兄弟是假的，你这就是被PUA了。”
梁子皓擦干眼泪，“什么是PUA？”
“就是各种贬低打压你，还美其名曰是为你好。”
“赵飞就是这样。”
“哼。”简昭看人很准，“就是他在挑拨你和陈明的关系吧？有钱人有钱人，他自己不也是？在你们这个地方可一点都不普通。”
简昭揽过梁子皓的肩膀，边说边往外走，“我敢肯定，他到时候会被家里人送到城里去上学，完了你们还傻乎乎地留在他们家厂里当童工。”
“赵飞说以后想走体育。”
“就他？”简昭撇撇嘴，“先天条件不行。”
梁子皓：“简哥，你这么高，是吃什么长大的？”
梁子皓打篮球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想长高，女生都喜欢个子高的。
“肉蛋奶，多喝点纯牛奶。”
两人走出校门，简昭指着电动车，“我带你？”
梁子皓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明，说：“我还是自己走回去吧。”
“你不想见陈明？”简昭说。
梁子皓点点头，“怕明哥不理我。”
简昭目前还没摸透陈明的脾气，说：“那我直接给你送回家。”
梁子皓这才坐上来，“简哥，你回头帮我在明哥面前说些好话，我已经知道错了。”
简昭表示没问题，陈明这人心软好说话。
事后陈明得知梁子皓的遭遇，跟简昭预想的反应不太一样，陈明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而是说：“所以梁子皓要跟那些人绝交吗？”
这个简昭就不清楚了，“反正我跟他说了，让他以后不要再跟那些人玩。”
陈明把剥好的花生丢在另一边的搓斗里，居然发出一声冷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简昭说。
“我觉得他不会绝交。”
简昭不懂，那样做有什么好处吗？
“绝交会被打。”陈明说，“但打了之后就更有理由绝交了。”
简昭：“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绕来绕去的。”
陈明让简昭坐下来一起剥花生，“这事看他自己，只要他肯学就行。”
“所以他今晚来不来？”
“不知道。”简昭说。
梁子皓今晚没有过来，但第二天晚上过来了，校服还没来得及脱，上面有几处沾上了灰。
“谁打你了？”简昭掀开梁子皓的上衣，还好没淤青。
梁子皓说：“他们打的，不过没事，一笔勾销了，以后各走各的。”
陈明从屋里走出来，没想到梁子皓会这么决然，“你，你身上有流血的地方吗？”
“没有。”梁子皓把书包放到桌子上，“以后他们再敢动手，我不会手下留情。”
在梁子皓眼里，这跟吃散伙饭没什么区别，昨天晚上他想了很多，又跟父母打了一通电话，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哪怕这一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走，也比有处处拖人下水的小人要强。
简昭心想这小子以后估计也是个狠人，褒义。
“你还没吃饭吧？”陈明说。
梁子皓点点头，“我奶去看戏了，我晚上不饿。”
陈明：“过来吃点吧。”
梁子皓站在院子里没动，“那我一会儿再过来吧。”
“你不是想长高吗？得多吃饭啊。”简昭冲梁子皓招招手，“赶紧的，今天陈明做了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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