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静山回到梨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两把躺椅,两个人并排坐着,一个脸上盖着书,一个脸上盖着蒲扇,风吹起来,书页沙沙作响,蒲扇也摇摇晃晃、将坠未坠。
宣静山:“......”
“这是?”宣静山看不懂这两人的行为。
“哥,你回来啦。”宣问河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刻拿下蒲扇,坐起身来,他没怎么习过武,不像方知秋那样对声音十分敏感,直到宣静山开了口,才意识到宣静山回了梨苑。
一侧的方知秋,虽然从宣静山走进院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察觉,但他依旧坐在躺椅上,躺椅晃悠的速度丝毫没有变过,姿态很是随意。
“我们在这晒太阳呢,祛湿祛邪。”宣问河心里有些发毛,尽量将行为说得合理。他与宣静山差了七岁,宣静山又早早从父亲那里接过山庄的担子,两人很少有促膝长谈的时候,宣问河对宣静山并不完全了解,因而在宣静山面前多是守规矩、不逾矩的,像今天这样有些放肆的,确实没有试过。
与宣问河的慌张不同的是,方知秋云淡风轻,哪怕宣静山开了口,他也只是拿起脸上的书,抬眼看了看,语气平淡又带着些熟络道:“回来了。”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丝毫不客气。
宣静山的视线落在方知秋身上,目光有些深邃,语气很淡,“嗯。”随后转向宣问河。
宣问河一下就懂了宣静山的意思,知道两人有事要单独商量,很识趣地说:“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聊。”刚说完,脚步匆匆离开梨苑。
“无光冕?”看宣静山那副神情,料想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方知秋猜想与无光冕有关。
“今日,叶揽之又传了消息出来,说是无光冕中藏有一件稀世珍宝,价值连城,寻回无光冕可得黄金万两。”宣静山说着,在宣问河刚刚坐过的躺椅上坐下来,他坐得异常端正,并不为了享受,只是方知秋不肯挪位置,他才在这方便谈话的位置坐下。
方知秋看着宣静山的动作,觉得有趣极了,不知想到什么,笑得眉眼都弯了。
宣静山并不扫兴,说完便安静下来,等到方知秋笑够了、停下来,他才开始说后头的事,“虽然并未说清无光冕中藏着什么,但不久之后,江湖中就会有人查清楚。”
所以,还是需要等,按兵不动,只要无光冕中的秘密大白于天下,他们才能从中找出真正的盗窃者。
“叶揽之可真是大手笔。”黄金万两,方知秋这些年盗过不少珍宝,可没一件能值黄金万两,看来叶揽之是必定要找回无光冕了,“你说无光冕中到底藏着什么,叶揽之如此看重,那件东西的价值,恐怕远远超过无光冕本身。”
“这件东西绝对不简单,虽然我对叶揽之了解不深,但他这个人很少看重什么东西,”宣静山说着,顿了顿,而后语气竟有几分不确定起来,“若非说什么,明明白白重视的东西,只有一个人。”
“人?”方知秋眨了眨眼,这话让人诧异,很难想象叶揽之那样,对所有事游刃有余的人会十分重视些什么。
宣静山了解得不多,只能说出些简要的,“公仪宁,出身于罪臣之家,叶揽之曾在帝王面前力保他。”
“公仪宁......”方知秋听着有些熟悉,他忽的一下坐直身来,身体倾侧,向着宣静山,“我前阵子在孟家见过一个人,他叫叶宁,你说......”
未竟之意,宣静山已经了解,微微颔首道:“多半是他,这样说,关山一墓中,有三方势力。”早之前,方知秋就将关山墓一事向宣静山吐露,结合这些情况,便有了猜测。
“我,叶揽之,程家,”顺着宣静山的思路,方知秋也渐渐意识到不对劲,“而程家绝不可能是提出这件事的人,除非他们背后还有人。”
这个猜测一出,方知秋和宣静山都第一时间看向彼此,四目相对,心中都有些惶惶。无光冕这件事,不仅仅是失窃那么简单,只怕背后藏着阴谋,而真正掀起风雨的人,他们此刻还不得而知。
“宣家的情报网遍布江湖,能不能查到程家与什么人来往紧密?”方知秋并不想在这些未知的事中处于被动,他们要尽早找到幕后之人和他们真正的目的。
宣静山颔首:“我己经叫人留意了,不过,这些事情不会在明面上,能得到的消息始终有限。”
方知秋闻言,轻笑一声,“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若是幕后之人无影无踪,我们的处境可就危险了。”他背靠躺椅,晃悠的速度慢了下来。
宣静山却忽地笑出了声,方知秋抬眸看他,眼神一刹那转变,由不解到惊艳。或许方知秋都没察觉,刚刚他下意识地将宣静山与自己放在一起,“我们”二字,让宣静山心中生出隐秘的欣喜,尤其是,那是无意中说出口的......
方知秋呆愣地看着宣静山笑了片刻,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于是也笑起来,四目相对,彼此心照不宣。
无光冕一事,心急也没用,于是乎,方知秋在慕珏山庄悠哉悠哉了半个月。而宣静山这几天并没有再多说过关于无光冕的事,方知秋最开始以为是还没有线索,可现下已经过去好几天,没道理什么都查不到。
又一日,宣静山在账房核算,方知秋直接找了上门,他抱着双臂,身体半倚在门边,眉间阴郁,眼中并没有平时的张扬,语气不爽道:“宣静山,查了半个月,还没有结果吗?
“这,可不像你啊。”
宣静山遣退旁人,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向方知秋的方向走去,他并没有因为方知秋的行为而恼怒,反而隐约有些纵容。
面对质问,宣静山表现得很从容,回忆了这几天收到的消息,他挑了些重要的说:“天工府已经发现关山墓失窃的事情,发了悬赏,要寻回牵机伞;另外,虽然没查到程家背后的人,但无光冕中的那件宝物有了消息。”
方知秋敏锐地察觉到宣静山话中的关键,连宣静山都承认无光冕中的东西是宝物,它一定很重要,于是追问,“无光冕中的东西是?”
“诛颜册。”宣静山看着方知秋的眼睛,平淡地说出答案,他有看到,听见答案那一刻,方知秋的瞳孔放大,平日里游刃有余的狐狸眼此刻流露出惊讶。
“那件传说中能够一统江湖的东西?”方知秋的狐狸眼微微眯起,不可置信道。
江湖这几年很是平静,各方势力和睦相处,既无纷争,也无深仇,诛颜册一旦重出江湖,必然引起争端,各方势力可能还会争夺诛颜册,届时只怕处处伤亡、动荡不安。
出于宽慰,宣静山说出了另一种可能,“叶揽之并未明说过,也许无光冕里的并不是诛颜册,但与诛颜册相关的消息出现有几日了......”
“你说,这些消息,叶揽之会不知道吗?”方知秋看向宣静山,语气沉沉。
宣静山平静地看着方知秋,语气放轻许多,若隐若现的温柔,“江湖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线。”
方知秋早就知道答案,他嘴角上扬,笑出声来,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宣静山听着,莫名觉得有几分刺耳,他有感,方知秋在笑的人是他自己,那笑,是嘲讽。
“只怕不久之后,叶揽之就会以诛颜册失窃、窃贼方知秋企图动乱江湖的名义,对我下江湖绝杀令吧,”方知秋猜测着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我怎么觉得,我被人当作棋子了。”
方知秋站直身体,径直走到方才宣静山坐过的椅子上坐下,他靠着椅背,给自己寻了个可靠的支撑。
“现下有两种情况,一是,无光冕没有失窃,叶揽之在密谋些什么;二是,无光冕确实失窃,并且,盗窃者的目的是诛颜册,”宣静山边走边说,顺手给方知秋倒了杯茶,“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将你当作暂时引人注意的靶子。”
方知秋自然地接过宣静山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而后再也忍不住,“这群人有病吧。”他这是何德何能,祸乱江湖这顶大帽子,他可担不住。
“算无遗策,叶揽之......”这个局太大,如何跳出去,成了方知秋首要解决的东西。
“沙沙沙——”风吹过屋外的树,日光斜斜照入屋内,而屋中一人站、一人坐,方知秋思虑着对策,宣静山一直看着他,些许光亮映在方知秋的脸上,柔和了五官,微风带起衣袖翩跹,宛若画中人。若有第三人在,或许能看到宣静山那双温情的眼眸,与平日的冷淡不同。
“宣静山,这既然是个局,有没有可能,我们抢先一步,将诛颜册拿到手。”良久,宣静山听见方知秋这样说,这个想法太大胆。
“你是觉得,再过些时日,有关诛颜册的一切都会出现吗?”宣静山在方知秋开口的那一刻,就能猜到他想要做什么。
诛颜册记载百年前的武功,是能够一统江湖的秘宝,必然也会引起争抢,无论是出于一统江湖的愿想,还是出于不想他人得到的目的,有争夺就有调查,而江湖中,消息最是流通。
“未尝不可一试。”宣静山这样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