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雨比我大四岁，十六岁产子。
我同情她生活艰难，提携她为画廊助理。
三十岁生日那天，我在老公手机里发现两人的床照。
此女竟然天真无辜地央我去接孩子。
“怎么当妈的，孩子高考都不露面。”
“阿澄，你明天还会来吗？”
我望着已经长开的颀长少年，没好气道，“没大没小的。”
宋唐不吭声，黑黑的眼瞳黏着地盯着我。
恶意涌上心头。
我勾引了闺蜜的儿子。
再后来，宋唐跪在我的床边，将脑袋贴在我手背上。
他的睫毛湿漉漉的，低低祈求着，
“阿澄，你能不能把我关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1
三十岁生日，我收到顾岩例行的礼物包裹，一条钻石项链。
他在外地给我打电话，“老婆怎么样，之前你说喜欢这一款。”
我随便附和两句，挂掉电话，死死握住手机，全身发抖。
上个月我和宋小雨讨论过这个系列，这是她说好看的那款。
而我当时说这款式土气。
就在几个小时前的凌晨，我在顾岩的手机里刚见过□□的她。
宋小雨二十来岁与我结识，当时她孤儿寡母闯荡，我处处照拂。
顾岩帮我经营画廊，我提携宋小雨作为画廊助理。
竟是替两人创造了机会。
我起了个大早，打了几十遍的腹稿，准备捉拿成双，质问二人，却被告知两人出差了。
宋小雨的电话也紧接着沾来，“阿澄，你能不能帮我去接唐唐？”
我沉默着，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声。
好像有令人窒息的劣质又黏腻的香气隔着电话冲过来。
她在等我说话。
半晌，我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宋小雨突然甜甜地笑了，“对哦，你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阿澄，生日快乐！永远十八岁！”
我正欲发作，那边宋小雨浑然不知情地拜托我。
“唐唐今天高考，阿澄，你能帮忙接送他吗？”
“知道了。”
我将手机扔到沙发老远的地方，揉着太阳穴。
我几乎是看着宋唐长大，那孩子打小就内向孤僻，却爱黏着我。
那双清秀剔透的眸子闪现到我脑海中。
我的内心动摇了，大人的事，也没有到那么紧急的地步。
我开车去考点，正好卡在上午场结束的时间。
宋唐斜挎着背包，发现我的车，小狗儿一样跑过来。
我摇下车窗。
“阿澄！生日快乐！”
阳光下的少年扬起笑脸，低头在背包里翻找着礼物盒。
周围似乎路过了他的同学，有些讶异地看着他的笑容，又匆匆而过。
“给！”
本来冷脸的我接过，打开盒子，噗嗤笑出声。
“为什么给我送杯子？”
“这是我三天前烧制的！亲手做的！”
“我没记错你今天是在高考吧？”
“我都复习完了。”少年有些赧颜地低下头。
可他那双黑黑的眼珠子还在偷偷注视着我。
“上车吧。”
“阿澄，你明天还会来吗？”
我望着已经长开的颀长少年，叹了口气。
“没大没小的，我和你妈是一辈的。”
宋唐不吭声，眼神黏着地盯着我。
这孩子生性敏感，又在大考。
“算了，去吃饭。想去哪里吃？”
2
宋小雨和顾岩出差三天。
当我把宋唐送到家门口，正欲离开时，宋唐牵住我的包带。
“阿澄，起床好困难。”
我挑眉，“想让我打电话喊你起床？”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期待地看着我。
“可我每天九点起，我也起不来。”
真有趣，我仿佛听见小狗儿呜呜咽咽的声音。
“我可以让陈妈给你打电话。”
“阿澄，一个人的屋子里好黑，睡不着。”
我抱胸，看着宋唐得寸进尺的表演。
“阿澄，我昨晚没睡好，今天做题感觉状态不太好。”
呦，还瘪嘴了。
我伸出食指，戳了戳少年故意鼓起来的脸颊。
没想到他现在长这么高了，胳膊有些酸。
“所以？”
“我能借住在你家吗？我很安静的，不会吵你。”
我欲收回手指，却被宋唐一把抓住，握在手心里。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有股淡淡的肥皂香。
“这样啊。”我故意道。
“而且考点离你家很近，坐两站公交就到了！”
“也行。”
宋唐的脸上升起喜悦。
“两站公交，也就是说考试结束你可以自己回来了？”
“不行！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正在这时，手机上发来消息。
是顾岩，他问我想要什么土特产。
好似兜头一盆冷水，将我拉回现实。
我的内心如深海的暗流涌动，突然发觉宋唐更用力地握住我的手指。
他紧张地看着我，比我更像要哭出来。
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找回理智，点点头。
“松手啦！”
3
我在浴室泡澡，闭着眼睛，疯狂地揉搓太阳穴。
手机被我关机了，脑子里跳跃着很多念头。
离婚。
抓小三。
起诉。
扇耳光。
偶尔脑内窜出顾岩曾经的誓言来，像厕所墙上半干的口香糖。
我想狠狠扇宋小雨的巴掌。
宋唐的脸又跳了出来。
我们关系破裂后，应该再也见不到那孩子了吧。
他还挺喜欢我的。
这场婚变，会对宋唐造成什么影响呢？
可他也长大了，我们非亲非故，我不可能为了他牺牲我自己。
外面卧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一惊。
“陈妈？”
“陈妈已经下班了，是我。”
“宋唐？”
“你今天没有买蛋糕呢！”
“你想吃？那我……”
“阿澄，你今天心情不好。”
宋唐很笃定的语气，我听见他好像坐在了我的床上。
“我可不想和小孩子聊心事。我要洗好了，你出去。”
“我不是小孩子了，阿澄。”
“是不是你都得先出去。”
“阿澄，我给你热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了。”
我的心又软了下来。
“宋唐，你先专注考试好吗？早点睡。”
“好。”
确定卧室没人后，我走了出来。
这死孩子，哪里不坐，偏偏坐在我铺好的睡裙上。
咚咚咚响起敲门声。
“又怎么了？”
一颗脑袋探进来。
“阿澄，你要我帮你吹头发吗？”
“去睡觉！”
宋唐乖巧地哦了一声，离开了。
我早早上了床，关掉一切灯光，和芜杂的情绪一起躲进了黑暗里。
半夜，脸颊痒痒的。
是谁在亲吻我。
我下意识呼唤，“顾岩？”
不对，怎么会是那个狗东西。
是梦吗？
我伸手去抓。
却没有捞空。
心脏怦怦直跳。
掌中温息，直指唯一可能又荒谬的答案。
“宋唐？”
4
宋唐也被吓了一跳，起初挣扎两下，又安静地任我抓着手。
黑暗中，我看不清那孩子神色，却直觉他那灼热目光分毫不差地向我投来。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嗯。”
十八岁的热血方刚，也不争辩，竟连带着我都跟着一起臊热了脸。
我试图用话语破开滞涩的空气，努力许久，也只是张了张嘴。
宋唐先开口了。
“我知道我妈和顾岩的事情。”
“阿澄，用我来报复他们吧？”
未曾想，我在脑中演练过无数次的耳光，先给了这个我最不想伤害的人。
一声响亮之后，又是静默的夜晚。
“你明天要考试。”
我浑身僵硬，几乎是忍着哭腔对他说话。
“宋唐，你是你自己。”
“过上几年，你会恨我，恨死我了！”
我松开手，反被宋唐用双手握住，他亲了亲我的手背，哑着声说，
“对不起。”
我不知道房门是什么时候被他关上的。
呆呆地坐在床上，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我将脸埋在被子里。
明明衣衫完好，却像一头赤身**的兽。
我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我并没有觉得那个亲吻恶心。
5
陪宋唐高考完，顾岩和宋小雨还没有回来。
那晚之后，宋唐没有再提那件事，只是仍旧像个小尾巴黏在我身后。
我在画室里发呆，迟迟不动笔，也没有发觉宋唐进来。
手机界面停在顾岩的联系页，宋唐凑来一颗脑袋，伸手作势要按下。
我一惊，猛地将手机灭屏。
“你们不聊聊吗？”
宋唐搬来画凳，坐到我对面。
“打电话去，没有气势。”我闷闷道，低头玩弄一块高光橡皮。
“也是。”宋唐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向我提议道。
“阿澄，我们也拍个床照发过去！气死那对奸夫淫……”
我的表情估计很诡异，竟让宋唐登时闭了嘴。
虽然我很不想说这句，“宋唐，那是你妈。”
“阿澄，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宋唐朝我挪了挪，本就身材高大的他微微弯下身子，仰面看我。
我避开脸，他又凑近了些。
最后，宋唐索性放弃凳子，坐在地板上，将脑袋支在我的膝头。
他将我手中沾满碳粉的橡皮扔掉，往空隙处塞进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挠着我的掌心。
我的心情很奇怪，只沉默地盯着宋唐那张青春俊美的面孔。
以前宋小雨说宋唐的渣爹只留了一副好皮囊给他。
话语处满是对岁月的留恋与不舍。
宋小雨喜欢这副皮囊。
我掀了掀眼皮，“宋唐，把衣服脱了。”
6
“当我的模特。”
宋唐相当大方地开始脱衣服。
没想到这小子上学期间身材还能练得有模有样的。
光影打在他劲瘦有致的肌肉线条上，我无意识地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停！不用全脱！”
我脸上一热，连忙阻止宋唐继续伸向内裤的手。
“你不想看？”宋唐狡黠地看着我。
“这画室还有人来呢！”
他笑了，大长腿三两步走到我面前，拾起我的手腕，往他腹肌上凑。
“阿澄，你摸摸看。”
也许是昏了头，我竟然真的顺着他的动作抚上那优美的线条。
“比顾岩的要好吧？”
灵魂归位，我突然变了脸色，使力挣脱收回手。
宋唐也恼了，他撇下嘴角，阴郁地开口，“你就那么在意他。”
真是莫名其妙。
我的火气也窜了上来，“是你提的那个狗东西。”
宋唐噗嗤笑了，自顾自作了判断，“你不爱他。”
他捧起我的脸，央求道，“阿澄，爱我吧，求你了。”
我没理他，只用手指了指画板前的一块空地。
“闭上嘴，坐那里去。”
久违的灵感涌上来，我感到灵魂被泉水浸润般的舒适。
借由作画，我正大光明地欣赏这具年轻的□□。
宋唐，到底是我的恩底弥翁，还是那颗金苹果？
我好像真的没有把他当作一个孩子来看了。
手机突然响起，是顾岩打来的。
我刚想嘲讽他几天没音讯，那边却先发出声。
“老婆，我可能还得再多待一个月才能回家。”
“怎么了？”
“小雨她身体不舒服，我带她去了这边的医院，有些麻烦。”
“随你吧。”
炭笔断成两半。
我挂断电话，将写生潦草收尾。
扔掉炭笔，我走到宋唐面前，抬起他的下巴。
手指上的黑印在他白皙的面皮上染上一个指纹。
在宋唐震惊的目光中，我俯身亲吻他。
换气的间隙，我轻笑，“喜欢吗？”
7
我将宋唐径直带回了家。
他笨拙地回吻我，远没有他那些言语来得轻佻。
只是小兽血气足，还有不知疲倦的探索欲，随着深入接触，愈发得心应手。
当我意识回笼，想起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时，浑身已经腰酸背痛。
宋唐仍旧腻在我身上，紧紧搂着我，不停地亲吻我的身体。
“你在做什么？”我懒懒出声。
少年得意地笑，“盖章。”
“乾隆附身了你！”
我掰过他的脸，心底刚升起的愧疚感又随着他迷乱的表情消散。
见我发呆，宋唐又吻了过来。
他在我的耳边低低地笑，
“阿澄，你可以永远占有我。”
“年轻人，不要轻易说什么永远。”
我撇嘴，眼神忧郁，思绪飘飞到我和顾岩的那些曾经里。
唇上一痛，是宋唐咬的。
“阿澄，只想着我。不许想其他的男人。”
宋唐可怜巴巴地向我哀求，我随便应了声。
可这个孩子，自己不就是个三儿吗？
但鉴于顾岩先给我戴的绿帽，我觉得宋唐这个三儿可爱极了。
8
我霸占了宋唐整整一个暑假。
顾岩和宋小雨回来后，我说要出国写生，宋唐喜滋滋地被我拐走了。
他考取了和我同一个大学。
于是每个夜晚里，那死孩子又对我多了个称呼。
“学姐。”
临近开学，宋小雨像是发现了什么，给我打电话让宋唐回去。
“阿澄，你劝劝他。唐唐现在跟我拧上了，说不回家。”
我在宋小雨身上的怨气从她儿子那里讨了回来，意外地心平气和，回她电话。
“孩子大了，该放手了。”
“阿澄，你跟我说实话，唐唐是不是在国外找了女朋友？”
“为什么这样问？”
“至少我希望是这样。唐唐发在朋友圈的照片，脖子上有草莓印。
“国外那么开放，我怕他约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宋小雨，”我冷冷道，“你知道宋唐为什么不回家了吧？”
“什么？”
“那些事情问你儿子去。如果他成天约不三不四的女人，他也就是个不三不四的男人。”
“好吧，我说的是有些过火。可能你认识那个女孩，这些话是挺不尊重人的。”
“我不是宋唐的监护人。带他出来玩也是为了我高兴，仅此而已。”
“嗯，谢谢你。”
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继续和宋唐在一起，宋小雨就会升辈。
顾岩说不定也会升辈。
这太恐怖了。
错开顾岩，独自出国，也有我的目的。
我的画作一直以来，经由顾岩牵线，在这个国家有位合作商，卡森。
我需要搭上这条线，再回去处理和顾岩的离婚事项。
9
卡森是个遵循传统婚姻观念的人。
因而我带着我的“小助手”邀约卡森见面时，又久违地将婚戒戴在了无名指上。
宋唐全程盯着我的手，太过显眼，我借口让他去排队买东西，给轰了出去。
谈判结束，宋唐在门口靠着墙等我。
恰是黄昏，夕色笼罩住他半边轮廓，另一边掩映在黑影中，那影子老长，我觉得好不相称。
“阿澄，和我去一个地方吧。”
又是这样可怜巴巴的祈求。
我其实很纳闷，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宋唐深深祈求的部分。
少年拉过我的胳膊，带着我穿街绕巷，来到一座小教堂前。
“看起来像是两百年前的建筑，挺有风格的。”我望着教堂顶，客观点评道。
宋唐牵着我走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他将我无名指婚戒摘去，握在手心里，想了想，没有继续去破坏它，而是扔进我的挎包。
宋唐掏出一个戒指盒，像是刚从集市上买的。
他郑重地打开它，里面静静躺着两枚银戒指。
“阿澄，我现在只能买得起这样的。”
我触电一般，将手缩了回去。
宋唐看起来很受伤，“你看不上它？”
“不是。”我摇摇头。
我斟酌着语言，“说实话，我没想到这一步。”
“宋唐，我现在连自由身都不是。”
“我可以等。戒指你先收着。”
宋唐作势要为我戴上。
“宋唐，你才十八岁。你很年轻。我看着你从小长大，我真心希望我们之间不用承诺。我也不需要。”
像只应激的猫，宋唐炸毛了。
“你不爱我？”
反驳的话锢在舌上，我改了表述，“我不讨厌你。”
“所以那些只是玩玩？”
我抿了抿唇，正了神色，“宋唐，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四十岁的时候，我已经快领退休金了。”
“我不管！”
“别耍小孩子气了。你还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交付终生。”
“阿澄，我只想要你。”
10
我与宋唐不欢而散。
我独自飞去泰国，给他订了回国的机票。
我知道那个孩子无法继续一人待在海外的酒店里。
他给我打电话，我拒接。
我又去了吴哥窟，总觉得心静不下来，心脏的某处在漏着风。
宋小雨和顾岩的事情好像在上个世纪，已经与我无关。
宋唐应该已经到校报到了吧……
顾岩在这期间没有给我打过一通私人电话。
只在工作微信上汇报了画廊近期交易。
以前我总觉得顾岩这一点特别好，他会尊重我的私人空间和时间，给我自由。
现在想想，那大概就是不在意吧。
顾岩总会说我，大艺术家。
我以为他在夸我呢。
我还没有向他提离婚的事情。
好像潜意识里觉得一旦开口，有一些东西会从我的指缝溜走，找不到了。
我的母校给我发来邮件，邀请我回校演讲。
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顾岩在机场接我回国，他拉过行李箱，低头想亲吻我。
我下意识扭脸避开。
顾岩愣了愣，眯眼看向我的手。
“戒指呢？”
“包里。”
我双手插兜，将他甩在身后。
11
演讲定在回国后的下午两点。
当我打开顾岩的车门，不是很意外地在副驾驶上看见正补着妆的宋小雨。
她收好口红，亲切地向我打招呼。
“阿澄！这么快？”
“啊，我下来，去后面。”
“不用，你坐着吧。”
我将车门砰地一声关上，正巧吓到跟在我后面的顾岩。
见我没有嬉笑颜色，顾岩狗腿地拉开车后门，急急向我解释。
“唐唐也在那个大学。小雨说想顺道一起看看他。”
“嗯。”我落座，打开笔记本电脑，用工作隔开后续的对话。
两人不敢当着我的面**，演得如朋友般客气本分。
只是话语中总是提起宋唐，令我心生烦躁。
车子驶向大学校园，宋小雨打了个电话，中途下车。
我不自觉望向车窗外那个少年的侧影，几周不见，宋唐有些瘦了。
像是注意到我的视线，宋唐往车子这边看过来。
我急忙低下头，催促顾岩快开车。
可我没有错漏掉宋唐怨恨的目光，只觉起了鸡皮疙瘩。
他一定恨死我了吧。
“讲座要很久，宋小雨没上过大学，你去带她逛逛吧。”
我支开顾岩，他有些错愕。
该怎么说，我并不是很想看见那张老脸。
顾岩和宋小雨应是同岁来着。
见他犹豫着不动作，我自顾自噗嗤一笑。
我没有继续解释，径直下了车。
通往学校礼堂有一段靠墙的小路，我循着记忆抄近道。
忽然，我落入一个熟悉的泛着皂香的怀抱。
12
“宋唐，这是在学校里。”
嘴上说着，我却没有推开他。
“阿澄，我不要名分了。也不用你的承诺。”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不要丢下我。”少年将脑袋搁在我的肩窝里，闷闷道。
语毕，宋唐在我脖颈的皮肤上印下一吻。
“宋唐！”我惊叫。
“嘘，周围可能会有人。”
“死孩子。先放开我。”
“阿澄，你先答应我。我不介意当着全校人向你告白。”
宋唐的怀抱牢牢将我锢住。
“你疯了！”我压低声音。
不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妥协地朝他点点头。
宋唐松开我，站在阳光下，对我甜甜一笑。
趁我愣神间，他又亲了亲我的侧脸。
有两个小女生向这边投来八卦的好奇目光。
“哇，你看那个姐姐好漂亮！那个男生也好帅！”
“她是这次讲座的主讲人。她结婚了，我们老师说刚从国外回来的。”
“原来是国外的礼仪吗？”
我只觉一阵耳热，讪讪地往礼堂走。
宋唐跟在我身后，与那两个女生擦肩而过时冷了脸。
真奇怪，我早就发现了一个秘密，宋唐除了对我和对宋小雨，一直很吝惜他的笑容。
现在，他对宋小雨也不怎么笑了。
“宋唐，至少对同学礼貌点啊。”我叹气。
“不喜欢她们的讨论。”
“什么嘛，她们在夸你帅啊！”
“不是这句。”
我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移开了目光。
13
“阿澄，我兼职发了工资，晚上和我一起吃饭吧。”
耐不住宋唐缠，我给顾岩打了电话推掉接风宴。
“苏澄，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未曾想我那先出轨的老公竟然比我更不客气。
“顾岩，问这话时先检查下自己的手机。”
本来不想和他这样摊牌的。
那些照片我早就拷贝上传给我的律师了，告诉他也没什么。
“你都看到了？”顾岩有些结巴。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不对，这段时间里你没碰过我的手机。”
恍然大悟般，顾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
“你早就知道了。”
“嗯。”我一边接着电话，一边低头勾着宋唐的手指玩。
“苏澄，你是不是早就不爱我了？”
我没意料到顾岩破防了，拧着眉听他下文。
“苏澄，你好狠的心！”
我晃晃耳朵，我没听错吧？
宋唐正和我坐在小包厢里，一点一点亲吻我小臂内侧，试图吸走我的注意。
那边顾岩不知抽了什么羊角疯，开始哭着对我表白这些年的不容易。
他骂我像个木头。
宋唐突然抢走我的手机，对着顾岩那边挑衅道。
“顾叔叔，阿澄并不是木头哦。”
“只是你没让她满意而已。”
“不像你，阿澄对我很满意呢。”
说完，宋唐挂掉电话，朝我得意一笑。
我揪住宋唐的脸蛋，内心啸叫着。
这火上添油的死小孩啊啊啊啊！
14
“阿澄，疼！”宋唐故意叫出声。
见我松开一些，他又按住我的手，反握住，像蛇一样挪到我身上。
少年的力气大，将我缠在自己的怀里，献上虔诚的亲吻。
“阿澄，我好想你。”
“宋唐，这里是包厢，有摄像头呢！”
我阻止了宋唐想继续推倒我的打算。
完蛋了，顾岩和宋小雨现在都知道了。
心里爽爽的，又有些惴惴不安。
意外地，那晚顾岩和宋小雨都没有来找我。
宋唐非要和我住酒店里，我也就随他去了。
他跪在我的床边，将脑袋贴在我手背上。
宋唐的睫毛湿漉漉的，低低祈求着，
“阿澄，你能不能把我关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我戳戳那张俊脸，嗔道，“呦，从哪里学来的角色扮演？”
凌晨四点，我是被客房外的动静吵醒的。
房门被打开，宋小雨冲进来，将未着寸缕的我用衣服盖上，挡在我身前。
走廊门口，酒店经理和服务员在劝架。
宋唐和顾岩厮打起来。
迷迷糊糊中，我能听见拳头锤在皮肉上的闷声。
困倦回笼，我努力睁大眼睛。
原本是在我脑海中一直预演的场景，怎么我竟成了床上的女主人公？！
宋小雨有些破音的呼喊传进我耳朵里，嗡嗡的。
“你们不要再打了！”
那股熟悉的茶花香水味钻进我的鼻腔。
怎么她竞成了大度的人？？
爷爷的，你宋小雨是想当我婆婆呢！
我腾地一把将她推开，裹着毯子下了床。
“哎呦！”我一个没站稳，腿软地跌在地毯上。
那边两个男人的动静都停了。
宋唐这死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
宋唐奔向我，揉着我的膝盖，将我护在身后。
顾岩则是跑向了被我推倒在地的宋小雨身边。
但那龟孙儿不忘怨恨地往我们这边看。
15
一想到宋小雨未来可能的身份，我就心火往上窜。
我挣了挣，宋唐更紧地搂住我。
他近似哀求，“阿澄，不要动。相信我好不好？”
我定了定心神，对顾岩道，
“顾岩，我们离婚吧。”
“我不离。”
顾岩硬气拒绝。
我瞥见宋唐下颌线绷紧，好像随时都会扭打回去，遂反抱住他。
“苏澄，你竟然搞一个孩子。”顾岩面色很难看。
“我成年了。”宋唐反驳道，“还有，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你闭嘴。”宋小雨靠在顾岩怀里，行使了一个母亲的身份权利。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我与她对视，无意中抓到一丝陌生又熟悉的情绪。
那里面没有被报复的恨意，令我惊惶。
宋小雨深吸口气，看着我与宋唐交握的双手，很平静地问我，
“阿澄，你喜欢唐唐吗？”
我下意识想反驳，并不想令她这个问题得逞，却发觉宋唐几近僵住地抱紧我。
宋唐害怕我说出什么。
我选择了沉默。
宋唐反倒松了口气。
“对不起，是我勾引顾岩在先。我可以把唐唐赔给你。”宋小雨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
“说什么呢？宋唐不是个物件，他又不是你的所有物。”
我出口辩驳，没注意到宋唐嘴角暗自牵起的弧度。
“顾岩，你和阿澄离婚吧，算我求你了。”宋小雨抓住顾岩的衣袖。
16
“不，我为什么要离婚？我好不容易才让她同意嫁给我。”
顾岩喃喃地自言自语。
这时，宋唐怒了，“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我点点头，对顾岩道，“离婚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
顾岩松开宋小雨，膝行到我面前，试图抓住我。
“阿澄，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打我吧，对，你打我。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宋唐抱起我，往后退了几步，隔开我和顾岩。
宋小雨出声道，“阿澄，顾岩并不止我一个呢。”
“哦。”我面无表情，好像一个两个也没什么差别。
顾岩像是想起了什么，矛头突然转向宋小雨。
“这是你娘儿俩联手的是不是？把阿澄从我身边抢走。”
宋唐又想揍他，“我可没你那么龌龊！”
宋小雨却是不吱声。
我听得有些烦了，朝他们吼道，
“都滚蛋，老娘要睡觉！”
“我苏澄也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阿澄让你们离开。”宋唐复述我的懿旨。
“你也走。”我揉着太阳穴。
宋唐瘪了嘴。
“没说不要你。我想静静。”
我用枕头隔绝外界声音，闭上眼，好似一瞬回到我和顾岩的婚礼上。
宋唐在哇哇地抹眼泪。
“十来岁的小男生，哭什么？”
“阿澄，为什么要让别人娶你哇呜呜呜呜，你等等我嘛呜呜呜呜……”
“那些是逗你玩的，你当真了？来，张嘴，吃颗糖。”
“吧唧吧唧~这是你的喜糖呜呜呜呜……”
“别哭了，待会还要当花童呢！”
我好像将那些话都忘记了。
17
次日，宋小雨用邮箱给我传来一个压缩文件。
我点开，竟然是顾岩的一些床上录音。
“苏澄像个木头一样，笑都不笑。”
“她是不会笑的吧。”
“和她在一起好累，不像你。”
“苏澄她不喜欢小孩。每天只围着自己转，我太黏她，她就甩脸子给我看。”
如果是之前，我一定以为这个文件是用来挑衅的。
仔细想想，顾岩，有事后拍照的习惯吗？
文件里还有一些截图照片。
一些社交账号ID。
我顺着查了查，是我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一些女人，甚至有的三天前还在和顾岩在网上互动。
文件里的截图则是更私密的骚聊。
这些都是有利于我离婚官司的证据。
宋小雨到底想干什么？
表示站队，婆婆大礼包？
不，那想起来还是有些膈应。
那封电子邮件中还附了一段话。
【阿澄，我知道你讨厌我。不用联系我。】
【不要问我为什么。不用原谅我。】
【不要因为我放弃宋唐。】
【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小雨微凉】
说起来，宋小雨使用电子邮箱，还是我教的。
这个ID也是我帮她起的。
我们认识的头两年，宋小雨总是在对我道谢。
有一次她租的老破小房顶漏雨，我让她娘俩暂时住我家。
宋唐那小子就喜欢盯着我看。
“呦，小帅哥呢！”
那是我第一次无意识地调戏了他。
18
我打赢了和顾岩的离婚官司。
出乎意料地，宋唐有两个月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也没有主动去联系他。
只是觉得有些可笑，我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相信了一个毛头小子的诺言。
他大概是在大学里认识了与他年纪相仿、青春美丽的女孩子吧。
也好，这样我也不必为宋小雨的事情尴尬烦扰了。
宋小雨从我的画廊辞了职，彻底消失。
虽然很不想承认，我还是对宋唐动了情。
每晚品些红酒，独自躲在画室里，我的创作欲大爆发，接连画了十几幅油画。
然后在第二天，顶着黑眼圈，酸涩地发现画作里的主人公都是那个死孩子。
“啊，美好的肉·体！”我对着画架举杯，演起了希腊独角舞台剧。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去宋唐的大学里堵他。
打听到宋唐的班级和寝室，我被告知宋唐暂时休了学。
心脏猛地一痛，我焦急地拨了宋唐的电话。
这次居然打通了。
“阿澄。”
那边宋唐听起来情绪很低，像只呜咽的小兽。
“你怎么了？宋唐，是我不好，我没有联系你。”
我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不要你。你在哪？”
那边长久的沉默。
我的心跟着揪痛，等待他的下文。
“殡仪馆。”
“是……是谁……”
我的心里指向一个最可能的答案，又觉得有些荒唐。
宋唐只有那一个亲人。
“阿澄，你愿意见她最后一面吗？”
我攥紧手机。
“好。”
19
在我和宋唐颠倒的那个暑假里。
宋小雨查出了胃癌晚期。
不，更早一些来说，应该是她和顾岩去外地出差的那几天。
宋唐递给我一封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手写字。
不，宋小雨知悉病情，或许再早一些。
我展开信纸，沉默地读着信中内容。
【我让唐唐暂时不要找你。如果你先找来，就把这封信给你。】
【谢谢你，苏澄。虽然你一直对我说不用那么客气。】
【二十多岁时，我以为我的命运完蛋了。甚至有了去坐台的打算。】
【谢谢你，救了我，给唐唐带来那么美好的童年。】
【这个孩子内心细腻，也许你看完信，就会明白他对你执着的爱由何而来。】
【苏澄，其实我曾经很嫉妒你。有才华，漂亮，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那句又被划掉了。
【顾岩和你结婚，我也羡慕。他那么包容你的一切。】
【而我曾经的感情，只有伤痛。】
【因为关注，也许是经验，我比你先发现顾岩劣质的一面。】
【你很少外露感情，我经常对唐唐这样说。】
【不知道你会不会因此伤心呢？】
【那个孩子说，如果是他，他不会让你伤心的。】
【我相信我的唐唐。】
【唐唐爱你之初，源自我爱你。】
【你不要想多，也不要误会。】
歪歪扭扭的小字，像是后续又添补进去的。
【我很清楚唐唐现在对你持有怎样的心思。】
【请对我的离去释怀，这是我的命运。】
【如果你也爱那个孩子，那就接受他吧。】
【他如果负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看到这句，我很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那些事，也许你猜到了。但唐唐并不知情。】
【如果你们两情相悦，那就麻烦你照顾他了，谢谢你。】
【小雨微凉】
20
宋唐很紧张地注视着我的神情。
我从信中抬头，很认真地与他对视。
“宋唐，你真的喜欢我吗？不是为了报恩什么的……”
越说声音越低，我看见宋唐瞳孔微缩，好似受到了侮辱。
“阿澄，是你教会我的，宋唐是一个人，不是物件。”
“他可以是你的礼物，但前提是他自愿。”
“你……”宋唐走到我面前，微微弯下身，握住我的手。
“你愿意接受这份礼物吗？”
回应他的，是我的亲吻。
这个吻很深很深，许久，宋唐才放开我。
他在我耳边呜咽，“阿澄，我只有你了。”
我半开玩笑道，“好沉重啊。”
“那也不许放开我。”
真是小孩子心性，但剔透难得。
我好像回到了那个夏天，我和宋唐在草丛中玩耍。
“阿澄，嫁给我吧！”
我们沐浴在阳光下。
我望着无名指上被神不知鬼不觉套上的草编戒指，配合地笑着，
“好呀，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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