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陈让,我想,我们的故事,隔了四千多个日夜后,应该重新按下播放键。
我拿起手机,没有犹豫,拨通了那个号码。
“陈让,”我先开了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八点在我家楼下等你。”
说完,我没等他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这是一种赌博。我用尽了我三十年来积攒的所有勇气。
我下楼,站在那棵茂盛的香樟树下,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我快要被忐忑吞噬的时候,一道车灯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路边。
是他。他将车窗摇下,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去哪儿?”他目视前方,声音有些哑。
“随便开开吧。”我说,“或者,去能说话的地方。”
他没再问,发动了车子。我们没有目的地,只是沿着环城路慢慢开着,窗外是流动的光河。
“对不起。”我们同时开口,一样的词。
愣了一下,随即是一种苦涩的默契。
“为什么道歉?”他问。
“为我那时候的幼稚和赌气。”我轻声说,“我们其实原本不必浪费这十二年。”
陈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该道歉的是我。”他声音低沉,“我用自以为最好的方式伤害了你。自卑,骄傲,还有怕拖累你的恐惧……让我做了最蠢的决定。”
“我原谅你。”
车子猛地顿了一下,他下意识踩了刹车,将车缓缓停在了路边一处安静的观景平台。
“我说,我原谅你。”我看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不是因为事情没错,而是因为现在的我,大概能理解那时候的你,能有多绝望。而且,我们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这些话在我心里排练了十二年:
“陈让,十二年过去了。我不是那个需要你保护、需要你替我做决定的小女孩了。我辞了职,正在寻找人生的新方向,可能前途未卜,但我自己能负责。”
“你也不是那个需要独自扛起一切、把自己逼到绝境的少年了。你是陈老师,你扛起了你的家,你做到了你当年可能都不敢想的事。”
“所以,现在我们之间,没有谁拖累谁,没有谁需要保护谁。我们是平等的两个成年人。”
我朝他伸出手,不是要握手,而是像一个邀请,掌心向上,微微颤抖。
“所以,陈让,你还愿意……让我们重新开始吗?从三十岁的丁橙一和陈让开始,不是十八岁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车内仪表盘微弱的光,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看着我伸出的手,眼神剧烈地闪烁着,像是有万千情绪在厮杀。
他没有去握我的手。
而是伸出手,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替我擦掉了不知何时又滑落的眼泪。
这个小心翼翼的触碰,比任何拥抱都更让我心颤。
“丁橙一……”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停。”我打断他,用自己的手覆盖住他停留在我脸颊的手,坚定地握住,“你只需要回答,愿不愿意?”
他反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力道很大,甚至有些弄疼了我,但我毫不在意。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像一个疲惫至极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宿。我感觉到他身体的微颤,和一声压抑的、如释重负的叹息。
“愿意。”
他抬起头,眼眶是红的,但眼神亮得惊人,“我愿意。等了十二年,我以为早就没机会了……”
巨大的喜悦和心酸同时冲击着我的心脏。我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
他凑近过来,极其缓慢地,像是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吻去了我眼角的泪。
咸涩的,却也是甜的。
这个吻,轻柔得不像吻,更像一个郑重的誓言和确认。
然后,他的唇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我的唇上。
不同于十二年前KTV里那个带着少年莽撞和清冽的初吻,这个吻充满了成年人的克制、试探、以及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却同样带着无法忽略的炽热和深情。
唇齿间混合着泪水的味道,和彼此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完成了闭环。十二年的空白被这个吻剧烈地填满。
我们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这次,”他低声说,气息拂过我的唇瓣,“换我来等你。等你慢慢想,慢慢看,看清楚这个三十岁、可能很乏味的陈让,是不是你真的想要的。”
“不用等。”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笑了,“陈老师,熟能生巧,我等得已经够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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