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佟安若到日光城的第三天，虽然还是走两步喘三喘，但好在不用像刚来时候一样抱着氧气瓶不撒手。
是的，她来日光城的第一段修行，学会了躺平，此处的躺平是个动词。
还记得刚下飞机时，打车遇到个藏族大叔，那人看她脸色发白，估计见得多了也是见怪不怪。
“小姑娘，刚到日光城吧。没事没事，到了酒店躺两天，躺两天就好了。”
这大叔的嘴肯定开过光，真的，她真的在酒店躺了两天！
八月的日光城，阳光暖的刚刚好，佟安若提前预约了今天下午一点的大昭寺门票，准备去感受一下藏传佛教的博大精深。
信佛吗？看情况。
以前大学的时候，期末考试没把握的时候会拜拜；现在，要开文的时候也会去拜拜。
有用没用，都求个心安。
“请大家跟着我这边走，注意脚下的门槛。”
拉姆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佟安若算散客，进来的时候门口工作人员和她说：“大昭寺你自己看的话，几分钟就转完了，里面不请讲解都看不懂。”
本着来都来了，该花就花的心思，她也随大流和其他散客一起拼团请了一位讲解。
那是一位漂亮的藏族小姑娘，叫拉姆，普通话不太标准，带着一点少数名族特有的口音。
不知是否是常年点酥油灯的原因，大昭寺内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油脂味，但神奇的是这里并没有一种烟熏感。
一行人在入口旁的狭窄地带站定，等着前面的讲解团结束再往前，算是每个团之间互不打扰的尊重。
佟安若无聊的四处打量着，见前方佛像前的藏族人特别多，基本都是双手合十，上下嘴皮翻飞不停，隔的远，她也听不清。
“好了，大家来我这，别走散了。”
拉姆招呼着大家，在人最多的那个佛像前停下。
佟安若终于知道他们在念啥了，听不懂的外语，统统按嗡马泥悲咩烘算。
“你们面前看到的这尊佛像，就是大昭寺的镇寺之宝，释迦牟尼12岁等身像，公元4世纪从印度传入中原。公元640年，松赞干布派大相禄东赞携黄金五千两及珍宝数百件作为聘礼，赶赴长安请婚。在第二年，唐太宗便正式下诏许嫁文成公主，而这尊释迦牟尼12岁等身像便作为陪嫁由大唐带入吐蕃。在60年代的时候，这尊佛像曾遭到损毁被拦腰锯断，后在80年代由十世□□主持修复，当时···”
听着耳机里传来拉姆的讲解，佟安若只感觉自己浮躁的心静了下来，寺庙好似有某种魔力能够让她不生妄念。
将双手合十，指尖抵着眉心，她将双眼缓缓闭上。
“求了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佟安若诧异的睁开眼看着旁边来人，程牧言。
“没，没求什么，也不是，就没什么想求的。”
耸了耸肩，最开始两秒的慌乱过去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就单纯拜拜，以示我对佛祖的虔诚。”
“对了，程医生，你怎么也在这，你不应该···”
后面的话没说完，中文博大精深，有时候，不说便是说了。
“休假，来旅游转转。”
两句话说完俩人就好像变得无话可说，毕竟前两天的尴尬还历历在目。
耳机里传来拉姆的声音，让大家继续朝前走，佟安若趁此机会给程牧言比了个自己先走的手势。
“讲解在催了，我先走了，你慢慢···”
“看”还没说出口，程牧言便接了句，“走吧，一起。”
靠，谁想跟你一起啊！论委婉拒绝的一千种方式，在线等，挺急的。
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佟安若依然笑嘻嘻的说了句“好啊”。
这么尬走也不是个事儿，见程医生耳朵上没戴耳机，便起了个话头。
“程医生没请讲解？”
“没有。”
你说话能不能再多两句啊，看诊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怎么私下里这么惜字如金，怪不得你前女友受不了你要发疯，换谁都得疯！
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话太少，程牧言又补充了一句，“随便转转，不行还能用DS查。”
“也是哈，我就没想到用DS，还是程医生脑子灵活，不愧是学医的高材生。”
佟安若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没话找话，硬夸就对了。
“要不我耳机借你？”
说着她就真的打算把耳机取下来递给对方，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热心干嘛，就好像二十多年来练就的条件反射。偶尔对方也会闹得很尴尬，毕竟别人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没有在向你寻求帮助，就像现在一样。
“不用，给我了你怎么办，这耳机不是你花钱租的吗？”
程牧言见对面姑娘傻傻的，不自觉笑了笑。
“那要不···我给你讲？”
说完，她又不自信的补充了一句，“不过肯定没讲解讲的好。”
“没事，有人讲总比没得听来的好，顺便帮你加深一下印象。先谢谢你了，出去请你吃东西。”
后半程变成了佟安若先听拉姆讲，再凭印象给程牧言当私人解说员，遇到不清楚的再DS查。
果然输入再输出就是很费电，她现在只想坐着放空让脑子休息。
“好了，讲解到这就结束了。麻烦大家把耳机放到这个篮子里，谢谢。”
拉姆一边收着耳机，一边和大家说着“扎西德勒”。
从大昭寺出来，程牧言见离吃晚饭的时间还太早，便说请她喝柠檬水。
“换奶茶可以吗？”
佟安若话说的都不自信，毕竟当着医生的面不遵医嘱。她得控糖，要不真的是抗衰的年纪还在抗痘，也是没谁了。
“准你今天作弊，我当没看见。”
肉眼可见的高兴，自从吃药后，她真的是很久没喝奶茶了。
“杨枝甘露，7分糖，去冰。程医生，你呢？”
“柠檬水，3分糖。”
店员好心提醒了一句，“3分糖会有点酸哦。”
“没事。”
暑假出游的人特别多，大多都是父母带着小孩的，两人没找着座，便在奶茶店附近站着等了会儿。
不远处，大昭寺门前的广场，朝圣者正一遍一遍不知疲倦的磕长头。
“他们要这样磕多久？”
俩人也不能不说话干等着，在朋友堆里，佟安若这人，就是没人说话她开口，有人说话她当哑巴。
“十万个。”
“真的假的？”
她不信，掏出手机准备查。
“我猜的，你搜搜看。”
“功德圆满数，108000个，我去，这么多。日常修行，100~300个和500~1000个。还好还好，这比较正常。”
好像有点不对，自己说的这么轻松是怎么回事，就好像她可以一样。
注意到奶茶店在叫他们的号，准备跟着程牧言一起去拿。
“人多，你在这等着，我去拿。”
奶茶到手后，两人打算在八廓街随意溜达溜达。走了几步，佟安若总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你觉不觉得，我俩跟大部队走的方向不太一样？”
“好像是。”
说着，程牧言来回看了看，注意到磕长头的人是沿着顺时针方向，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
“我们走反了。”
听人劝，吃饱饭，换个方向接着逛就行，不知者无罪，佛祖不会小气的。
佟安若一边啜着手中的奶茶，眼睛却像探针一样四处扫射着让她感兴趣的店铺。
程牧言将吸管插进柠檬水里，见她眼神直溜溜的盯着一家唐卡店，“进去逛逛？”
说完，喝了口手中的柠檬水，有被酸到，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这是一家藏在转角处不太起眼的唐卡店，佟安若能够注意到这家店纯粹是因为门口画画的小哥哥，没错，长得帅。
我们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无关乎爱请，单纯的欣赏。
反正她是这么忽悠自己的，她是颜狗她爱看。
店不大，一个来回便逛完了，装模做样的流连在玻璃柜台处，眼神却不住往门口小哥哥身上飘。
“真好看！”
“喜欢？那买一个？”
“这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挂出来不就是卖的？”
“程医生，有些东西欣赏欣赏就行了，带回去的都是要看缘分的。”
俩人牛头不对马嘴，说完，她还抬眼瞄了眼他的脸，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最好看。”
“那要不你再欣赏会儿，我出去等你？”
本想说“不用”，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也行”。
见他出了门，佟安若赶紧找了个绝佳角度，还四处瞄了瞄像做贼一样，拿出手机便对着小哥哥一阵拍。
“小姐，有喜欢的吗？”
一位年长的藏族男人掀开布帘从店里深处走了出来。
“看···看看，随便看看。”
佟安若被吓了一跳，赶紧将手机一按黑屏，再假装认真的看着墙上的唐卡，快速朝店铺外走去。
出来后，她见程牧言的目光落在一位穿着深红色藏袍，磕长头的女人身上，随口问了句，“在看什么？”
“看他们磕长头。”
佟安若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感慨道：“我挺羡慕他们的，一辈子就这么一个信仰，不怀疑，也不动摇。”
“羡慕？”
“嗯。”
触及到这种问题，佟安若不自觉有点丧。
“我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有些人的快乐为什么会那么简单。你看啊，心理学、佛学，包括道家，都说活在当下。我也知道活在当下啊，但也不妨碍我焦虑那些还没发生的事。”
说完，她抬头看了眼程牧言的表情，想要确定对方是否对这个话题反感，要是他稍微表现出一点反感，佟安若会立马打哈哈换个话题。
“你很焦虑？”
程牧言并没有敷衍，反而很郑重的和她聊这个话题，佟安若紧绷的神经才不自觉放松下来。
“有点吧，就是会不自觉的想过去那些做的不够好的事，会想要回到过去修正一下；又或者想自己万一失业、吃不起饭，回家啃老遭爸妈白眼什么的，就老是瞎想。你不会吗？”
“偶尔吧，很少。压力大的时候会有点，平时工作忙起来没空想。”
“那挺好的。”
不知不觉两人便围着八廓街转了一圈，又回到大昭寺门前的起点。
“明天打算去哪？”
佟安若将最后一口奶茶喝完，才回了句“不知道”。
程牧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做攻略打卡。爱出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一生爱出片的中国女人。”
见旁边有女孩子穿着藏族服饰在拍照，“你怎么不去拍两张，留个纪念？”
“没兴趣，长得一般。”
“我去，佟小姐，你这也叫长得一般？还让不让人活了。”
程牧言夸张的表情配合着他的话，让她不自觉笑了起来，毕竟是个人都肯定喜欢被夸。
“对嘛，小姑娘就要多笑笑，一天到晚板着脸，怕长皱纹啊。”
不经意起了个心思想要逗逗她，也许心里也有点自己也没察觉的小心思，他随口问道：“我见你那天晚上在酒吧玩的挺嗨嘛。”
哪壶不该提哪壶，刚还笑着的佟安若，脸刷的就红了，慌忙解释道。
“不是，那就第一次，我就去玩···靠···”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你不用和我解释。医生不干涉患者**。”
走到路口，程牧言指了指自己的右手边，“我往这边走。”
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落与懊恼，她指了指前面，没说话。
“再见，祝你玩的愉快。”
“嗯，你也是。”
两条路相交在十字路口，再彼此分开向前，就像两人的偶遇，来的猝不及防。
回去的路上，佟安若见路边有那种三日团到林市的，便心血来潮给自己报了一个。
“晚上会有导游给你发消息，通知你集合时间和地点，别错过了。”
销售边填资料，边和她说着注意事项。
“对了，因为你是一个人，要是没人和你拼房，你得补一个单房差。”
“不用，我一个人住，你直接把钱算进去。”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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