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请的阿姨来了，她干净利落地把江静映的行李收拾好，每一件衣服烫好挂进衣柜，然后为二人准备晚餐。
大约因为季知珩常居国外，口味已经变了，阿姨准备的是意面，江静映要了番茄味。
江静映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阿姨忙碌，总觉得有些眼熟。
吃饭时总算想起来，她问：“阿姨，你是不是照顾奶奶的呀？”这位阿姨她在舒萧奶奶家见过。
阿姨：“是啊，姐姐叫我来照顾你。以后我每天都会来。有什么要做的事情，你告诉我。”
舒萧有好几位阿姨照顾她的日常起居，就算派了一位给江静映，对她的生活也没多大影响。
“您不住家么？”江静映问。
阿姨看了看季知珩。
他坐在江静映旁边，和她隔着一个座位。边吃意面，边浏览平板，对她们的对话不甚在意，充耳不闻。
阿姨：“知珩怕我在家里会烦到你。”
这都是在舒萧家做工很多年的阿姨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自然而然把季知珩当作小辈，语气用词没那么客气。
江静映尴尬：“怎么会呢…”
“害，你们是年轻人嘛，肯定还是我不在家里你们更自在。”
“那您每天什么时候来呢？”
阿姨是舒萧任命的，那她肯定是听从舒萧的安排，江静映不好随意指使她。
“静映小姐吩咐就好啦。”
江静映下意识看向季知珩。他吃相很好，自始至终很安静，就连刀叉碰撞碗沿的声音也无。
季知珩眼皮未抬，注意力似乎始终放在平板里的财经新闻上，完全没有倾听她们的聊天。
江静映不敢擅自做主，开口询问：“季……知珩，阿姨问她每天什么时候上工比较合适？”
说完，江静映恨极了自己的嘴笨。
她说话天生就很慢吞吞，不知为何。一紧张更是如此，脑子也反应变慢，她差点喊出“季先生”，想起季知珩的话，连忙改口。
只是这一停一顿，听起来就像是她直接唤他“知珩”。
季知珩睫毛微动，轻轻扫来一眼，余光里女孩红着脸红着耳朵，手指又不自觉地想去揉衣服。
他的语气平平泛泛：“你马上就是女主人，你做主就好。”
阿姨立马帮腔：“对啊，静映小姐，这种事情呢多是女主人决定的，知珩忙，基本都在外面忙工作呢，我和他估计也见不到几次。”
江静映连鼻尖都红了：“好，那请阿姨每天下午来吧，我白天要在外面上课，季知珩也在外面工作，我们晚上才回家，刚好可以吃上你做的晚餐。”
阿姨爽快答应：“好咧！”
-
第二天清晨，江静映很早就醒。
她一直听着房间外的动静，直到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江静映连忙跳下床，跑出房间。
季知珩站在客厅与餐厅的隔断处，对着镜子系领带。他已洗漱妥当，马上就要出门，他跟她说不上几句话了。
江静映懊恼想起，季知珩昨天住的卧房里应该也有卫生间，她趁他洗漱的时间和他说话的谋算彻底幻灭。
季知珩看见江静映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镜子里，出声：“怎么了？”
他一贯早睡早起，不由地看向镜子里的时钟，还很早，她就醒了。
“睡得不好么？”
江静映摇头：“没有。”
她低头想了想，将早上酝酿了几百次的话说出来：“季知珩，下午你穿什么衣服？……还是身上这套吗？”
别人办理结婚手续，都会提前拍摄照片。
季知珩没提这件事，江静映也不想主动问。他日理万机，她觉得打扰他不好。
又觉得，他或许早已有安排。
可今天就要领证了，季知珩还没提拍照的事。
昨晚江静映搜了一下才知道，原来也可以在民政局拍摄照片。
季知珩一看就是那种怕麻烦不愿多事的人，江静映觉得他应该是打算直接在民政局拍照。
那么她好歹要和季知珩穿同色系的衣服呀，总不能一个穿黑一个穿白，一点儿也不搭。
季知珩系领带的速度放缓，他通过镜子看着扶着门的女孩，眼里有期待有向往也有担忧。
他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修长的手指飞速系好领带，他拿起桌上的电脑，从江静映身边经过，带来一阵属于他的柔风。
“今天下午我来接你，先去拍照，再去领证。”
笑容立马绽放，江静映向来是喜形于色的：“啊！原来你已经安排好了。”
季知珩已经走到玄关，江静映被挡住看不见他。
她刚想走出来点，听见季知珩说：“待会律师来，换身衣服。”
江静映顿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纯白色睡裙。
律师来肯定要换衣服啊，怎么可能能穿个睡衣接见别人。
门被关上，发出嘭的声音。
……等等。
江静映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之前家里只有她和宋知华两个人，她又经常只在自己的房间，穿衣打扮很随性。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这件睡裙。
透到可以看见内衣的轮廓。
听起来也不是件大事。
但是。
……但是。
那是季知珩啊。
江静映跑进房间，脸埋在被子里，根本不敢再看身上的睡裙。
-
已经在公司的万既明收到季知珩发来的消息。
他要推掉午后的会议，万既明熟练回复：“好的。”这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好奇怪的，向来是员工迁就领导。
刚准备和参加会议的其他人员联络，万既明想了想，还是冒犯地询问了一遍：“季总，确定是推掉今天两点的会议吗？”
这次会议主要围绕海外市场展开，不止有国内公司的人参与，也有其他国家的员工参加。统筹一起跨国会议，将所有人集中于此刻，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哪怕定下要在今天领证，季知珩也没有推掉会议。
还记得前两天万既明询问季知珩是否要改期时，季知珩说不用，民政局不是五点才关门吗。
万既明心虚答好。其实他说的改期，是领证要不要改期……
手机振动，拉回他的思绪。
【季知珩：嗯】
-
律师要到达时，万既明很贴心地给江静映发来消息。
江静映早早地换好了衣服，等待门铃声响起。
律师她见过，上门被催债那天，季知珩叫来的就是他。
四五十岁的人，面对二十岁的丫头片子，依然恭敬有礼地微微鞠躬：“江小姐，您好，我是专门负责季先生财产管理的律师。”
江静映将他请进屋，端来一杯热茶。
律师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沓文件，在他要开始诵读前，江静映抢先开口：
“不好意思，能不能请您先告诉我，季先生帮我父亲还了多少欠债？”
律师一脸冷漠：“我无权告知，江小姐。”
江静映语塞：“……为什么。”
“季先生只命我来处理婚前财产有关事宜。”
端坐在对面的女孩，失望被推到她的脸上，两只手在桌上交织：“……好吧。”
律师表情微动。面对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女孩，他还是心软一瞬，道：“请放心，那些钱对季先生来说不算什么。”
他翻开文件，推到江静映面前。
“这是婚前财产协议，请江小姐过目。”
合同很专业，也很厚，毕竟季知珩名下资产有那么多。
在律师的一一解释下，江静映才终于捋清。
季知珩所持股权及一切增值、分红均为个人财产，离婚后不参与分割。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离婚，江静映从他手里拿不到一分钱。
律师还以为江静映会大吵大闹，没想到她很平静，她面容沉静，静静阅读手里的文件，有着不属于她年纪的温和力量。
这让进程很快进入到下一环节。
“这是赠与合同，季先生将名下位于天芷府的公寓无偿转移给您。根据民法典1063条，明确赠与的财产属于个人财产，后期婚姻是否存续都不影响您的持有。”
不止这些，还有上海市中心的十套商铺，以及一千万元现金。
律师瞥见她停留在股权条款的目光，脱口而出：“季先生说您要是嫌少……”
江静映皱眉：“……我不能要这么多。”
律师讪讪，从业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有人嫌多的。
江静映说：“我父亲的债务就有上千万元吧，季先生怎么能…又给我这么多。”
律师：“这种规模的彩礼，在季先生这样的资产家庭里很常见。”
……彩礼。
江静映一下子懵了。
上了大学后，宋知华若有若无地提过家里为她准备的嫁妆。宋知华和江德昌都不是会投资的人，商铺没买过，在洋楼住习惯了，房子也没买过。
宋知华说以后要结婚了再为她准备也不迟，只为她准备了几百万现金，其余的以后再置办。
只是没想到被江德昌败光了。
江静映知道宋知华提这件事，无非是想提醒她，你是我们千娇百宠的女儿，我们置办多少嫁妆，对方就该置办同样的甚至翻倍的彩礼，不要让配不上你的人接近你。
在江静映心里，彩礼一直是为爱情锦上添花的。
证明两个人因为爱而结合，因为爱而大方。
律师纠正：“哦不，是婚前财产赠与，与彩礼无关。哪怕离婚，季先生也无法追回。”
比起彩礼二字，赠与冰冷得可怕。
江静映忍不住皱了皱手里的文件。
“…我还是不能要这么多钱。您，能不能和季先生再商讨一下？”
“请江小姐放心，这里的所有条款都是我和季先生面对面沟通后拟定的。至于这些无偿赠与的财产呢，则是季先生一早就决定好的，与我无关，不是我能左右的。”
末了，律师补充：“江小姐，您和季先生马上就要结婚了，您应该很清楚季先生是什么样的人，我觉得应该连您也无法说动他改变已做下的决定。如果江小姐没有异议了，麻烦您在文件上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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