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蔺时远就将宣城太守叫到了议事殿把当地的情况全部说了一遍。连年战乱,民不聊生,再加上年前宣城闹了灾荒,很多百姓都吃不上饭。这还不算,宣城地处晋国边境,与蠕蠕相邻,蠕蠕是游牧民族,动不动就来骚扰进犯,宣城的百姓害怕蠕蠕,日子过得更是苦不堪言。
太后打的好算盘,把这么个地方扔给蔺时远,能治理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蔺时远淡漠一句:“本王知道了。”
江城太守便恭敬退出了房间。
高窗里透进来的一股风,把烛火吹得东摇西曳,昏暗地光线将房间里的一切都变得黯淡,唯独蔺时远那双漆黑地眸子不肯半点模糊。
后半夜,李楚仪是饿醒的,她没吃晚膳。
寝殿里只燃了一根蜡烛。昏暗的光线落在蔺时远的脸上打下了一片阴影,他坐在桌案前,笔尖才蘸了墨还未写字,就听到一声轻微地声响,蔺时远的手顿住了。他抬眸,入目所及,是李楚仪那双清澈地眼睛。
蔺时远的语气很淡,“怎么醒了?”
李楚仪不想告诉蔺时远她是饿醒的,只看着他桌案上的纸笔好奇问:“殿下在写什么?”
蔺时远没回答。
李楚仪立刻就意识到她失言了。
有些事情,确切的说,是有很多事情,她都不能问。
蔺时远写的是机密文件。
下午的时候,蔺时远收到了平王蔺时成的密信,上面只有简短的两句话,「今主上年幼,太后听信谗言,残害忠良。君侧之恶人,必除之。」
平王终究是沉不住气,想要造反。
按道理讲,平王跟蔺时远知会一声,就是想要结盟的意思,但如今局势不稳,平王看不透形势非要当这个出头鸟,蔺时远压根儿也没必要给他陪葬。
但是这些话,蔺时远不可能跟李楚仪说。
蔺时远放下手中的笔,端着一道糕点走到床边,“是不是饿了?”
李楚仪抬起头,昏暗地光线中,她的眼睛很明亮。
蔺时远手中的盘子递过去,李楚仪便伸手拿了一块糕点。甜甜的,但没有馅儿,应该是糯米做的。
蔺时远就看着李楚仪吃,嘴巴不大,但一口一口,像极了某种小动物。
李楚仪又抬起头,“殿下你不吃吗?”
蔺时远言简意赅,“不饿。”
李楚仪又伸手拿了一块。
蔺时远直接把盘子塞进李楚仪的手里,“自己端着。”
李楚仪:“……”
她也是出息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居然敢把蔺时远当服务员。
蔺时远重新走回桌案旁坐下。
她发现蔺时远真的是很勤政,每天都好像有忙不完的事。她没见过别的藩王,所以不知道是不是藩王都是这个样子,但这样其实也很好。男人就该有一番成就,而不是仗着自己的出身好,就去当一个纨绔子弟。
李楚仪吃了两块糕点就饱了,但碍于蔺时远坐在桌案那里写文书,李楚仪没敢端着盘子走过去放下。
她现在生活在古代封建社会,一举一动都得按照古代的秩序来。她非常清楚地知道,她绝对不能得罪蔺时远,否则,蔺时远要让她死,她是真的会死。
李楚仪抱着糕点盘子坐在床上等了会儿,但实在是太困了,等蔺时远写完文书的时候,李楚仪已经抱着糕点盘子睡着了。
蔺时远写完了文书不经意抬眸,目光所及就是李楚仪的睡颜。他继而起身迈步走近,然后面无表情从李楚仪的手里将糕点盘子拿出来。窗外的月色恰到好处拂过李楚仪的额头,与蔺时远的身影重叠了一线,片刻便分开。
蔺时远拿着糕点盘子放回桌案,然后转身离开了寝殿。
李楚仪一直睡到次日中午才醒,寝殿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个人。
李楚仪继而唤来了小婉,先是伺候洗漱,然后用早膳。
她问小婉,“殿下呢?”
小婉答:“回禀王妃,这个时辰,殿下应该在巡军。”
果然是勤政。
李楚仪用勺子舀了粥送到嘴边,又问小婉,“殿下以前就这么忙吗?”
小婉点头,“殿下从前在王府的时候,不是在书房,就是在议事殿议事。”
李楚仪默了一秒。
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句话,比你优秀的人却比你还要努力。李楚仪想了想自己,她要是换在蔺时远这个位置,她绝对是个纨绔子弟。
李楚仪一个人用完了早膳,便带着小婉去院子里溜达。
蔺时远命人在后院给李楚仪造了个乐舞台,听说京城的贵女们都流行赏乐舞,但宣城偏远苦寒,没这方面的条件。
蔺时远特意从隔壁邵洋买来的乐伎舞伎,然后养在府里供李楚仪取乐。
邵洋与宣城相邻,严格来说,也算是蔺时远现在管辖的范围之内。虽然邵洋的条件也不是很好,但总体来说要比宣城好得多。
李楚仪跟小婉沿着石子路走到后院,王府长史立刻便带着那些干活儿的工匠们向李楚仪恭敬跪地叩首。
“拜见夫人!”
李楚仪一时还不太能适应别人动不动就跪她。她手微抬,特别不自然地示意他们起身。
乐舞台已经有了个雏形,看上去很是雅致。蔺时远说了,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台子搭建起来。所以,下面的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工。
小婉很是欢喜,“夫人,殿下这样宠您,奴婢真替您高兴。”
李楚仪却没言语。
有权有势的男人为女人千金一掷不算什么,因为对于有权有势的男人来说,金银是最不缺的东西。
李楚仪站在一旁看了会儿,但搭台子的噪音大,她不喜欢,便又转身往内殿的方向走了。
小婉连忙跟上,“王妃,您今日也不出门吗?”
李楚仪点头。
小婉不解,“为什么?是殿下不准王妃出门吗?”
李楚仪说不是。
是她自己不想出门。
想她一个现代人,到了古代却成了文盲,字也不认识,货币的计量单位也不清楚,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还没搞懂,她出去给自己惹麻烦么?
李楚仪迈上长廊的石阶,“回去吧,我累了。”
冬日暮色,红色衣甲的骑兵整齐有序地排列着方阵,从高台上一眼望过去赤红一片,军旗之上的“瑞”字依稀可见,场面十分壮观。
蔺时远一身戎装站在高台之上,左手边是幕僚王彻,右手边是副将赵岩,以及宣城太守。
晋国尚红,所以朝服以及铠甲都以红色为主。但这样艳丽地色彩穿在男人身上有的时候比较违和,蔺时远是为数不多能将红色朝服以及铠甲都穿的好看的男人。
李楚仪去请蔺时远用晚膳的时候,蔺时远正在跟三位将领议事。隔着窗户,李楚仪看到里面摆了一张很大的舆图,蔺时远正指着舆图跟手下的将领们分析着什么。
李楚仪想了想,还是决定回房间自己一个人用膳。
蔺时远说过,他有时公务繁忙,让她不必等。李楚仪正好也乐得清闲,还省的她伺候。
用完晚膳之后,李楚仪就叫来小婉给她念书。
小婉是识字的。李楚仪便打着让小婉给她念书听的幌子然后自己偷偷认字。
李楚仪很谨慎,每次只让小婉念一页书。古时候的书一页纸总共也没多少字,尤其是那些李楚仪曾经在现代读过的书,只要小婉起个头,剩下的内容,李楚仪自己也顺下来了。
就比如《论语》,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即便这些字李楚仪不认识,但小婉念一遍,李楚仪就知道哪个字对应哪个音了。等没人的时候,李楚仪就根据读音锁定住对应的那个字,然后练习写就行了。
这样虽然不可能把所有的字都认全,但知道一部分字是什么意思之后,再遇到文书之类的,李楚仪只要联系上下文,猜也能猜到个大概。
蔺时远回到寝殿时,李楚仪已经沐浴好了等在床榻。
她现在就是蔺时远养的金丝雀,白天蔺时远忙于公务,她要最大程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晚上蔺时远若是想要她,她就得最大程度地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当然,李楚仪这么“懂事”,蔺时远也没跟她客气。
一夜缠绵,李楚仪几乎累的虚脱。她回忆起她看的那本书,也没记得是海棠设定,怎么蔺时远就能这么强。
李楚仪伏在床头懒懒地失神,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外面天寒地冻,有风透过窗户缝溢进来,与屋内火炉烘托的炙热温暖交融。李楚仪感受到那一丝凉意打了个寒颤,然后把自己严严实实窝到了被子里。
蔺时远察觉,语气无波,“冷?”
李楚仪摇头。
蔺时远伸手将被子给李楚仪裹紧了些。
李楚仪偏头,“殿下,你的性子一直都是这么冷淡吗?”
蔺时远言简意赅,“怎么说?”
李楚仪说不上来,就是给人的感觉很冷淡。
但这其实不怪蔺时远,因为蔺时远从小的生长环境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太过开朗。
蔺时远的母妃其实不受宠,那个妃位也是用娘家的军功换的。当时西月族大举进攻晋国,蔺时远的外公以及两个舅舅带兵御敌,虽然最后打败了西月族,但是蔺时远的外公和两个舅舅却全部都战死沙场。也就是那个时候,蔺时远的母妃才从嫔位晋升了妃位。
蔺时远的母妃一直悲痛于父兄战死,分娩时难产,生下蔺时远后便撒手人寰。
蔺时远一直是养在皇后膝下,但毕竟不是生母,皇后待他不亲。蔺时远便从小就处于一种没有母爱也没有父爱的生长环境之中。
而这样的环境便造就了蔺时远过分早熟、凡事都会深思熟虑地性格。他十六岁派给赵将军跟随出征去打西月族,一般皇子出征,都是去混军功的,真正冲锋陷阵的事情都是下面的将士。比如康王、平王、齐王他们,出征在外,赏古玩的赏古玩,睡女人的睡女人,永远不会离开军营的保护范围。但蔺时远不同,他是真的会身先士卒。
西月族是游牧民族,分部众多,当年蔺时远的第一战,就一举攻陷了西月族的十六个部落。捷报传回京城,晋先帝龙颜大悦,这才后知后觉他居然还有这么优秀的一个儿子。
也就是说,蔺时远虽然在后期很受晋先帝的重视,但也是他自己拿命拼出来的。毕竟,战场上的刀剑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子,没有真本事照样会死。
蔺时远语气淡淡的,“睡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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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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