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吃完午饭跟往常一样正准备在科室休息一下，护士长陈姐走过来说：“晓黎，icu那边上周过来一个重度酒精中毒，导致脑出血的病人，现在在39床，叫陈进，这周生命体征稳定了一些，但人还在昏迷中，他的主治医生说现在可以加一些理疗了。这是开的单子你看一下”
陈进？虽然知道肯定不是那人，但黎晓听到这个名字时还是忍不住紧张了一下。
康复单上的字迹不算潦草，“陈进”两个字却像生了刺，扎得黎晓眼睛发紧。她指尖在纸页上蹭了蹭，仿佛这样就能把那名字磨掉
她低头又看，年龄30，籍贯X市。每一个信息都像拼图，严丝合缝地凑向那个藏在记忆深处的少年。可怎么可能呢？她在G市待了十几年，从医学院的青涩学生到如今能独当一面的理疗师，别说同乡，连同省的人都很少，这概率太低了，低到像在说一个荒诞的梦。
她立马小跑到综合楼，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黎晓的脚步顿在ICU入口，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白大褂的下摆。监护仪的滴答声隔着玻璃隐约传来，不由得让她觉得喉咙发紧。
“晓黎，你来了。”周大姐提着器械篮从里面走出来。
黎晓勉强笑了笑：“嗯，周姐，我来看看39床的情况。”
“39床啊……”周大姐往旁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上周从市一转过来的，真可怜啊，才30岁。小伙子长得也好看，听说还是个军官呢。”
黎晓的心跳漏了一拍，军官？不过下一秒就想通了，也是，初中时他就能那样干脆地护着被欺负的人，眼里容不得半分龌龊，那样的性子，大概天生就该去守着更重的东西。
“听说是……老婆出轨了。”周大姐往走廊尽头瞥了眼，声音压得更低
“想不开，一个人关在家里喝酒，喝到酒精中毒，送到医院时脑出血都挺严重了。你说这图啥呢？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家里人遭多大罪——他妈妈每天下午来，隔着玻璃看一眼就哭，眼泪就没断过。”
你看，我光跟你打岔，你快去更衣间换衣服吧，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黎晓应了一声，走进更衣间，仔细消毒后，换上无菌服，头套跟新的口罩，往走廊尽头的39床走去
ICU的安静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所有声音都过滤得只剩监护仪的“滴滴”声，衬得黎晓的心跳格外突兀——“扑通、扑通”
她推开39床的隔间门，脚步像被钉在原地。床上躺着的人，即使被各种管子和仪器包围，即使脸色苍白如纸，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陈进。
走到床边时，她几乎要站不稳，他的头被无菌纱布裹着，只露出半张脸，眉眼轮廓和记忆里那个少年重叠，却又添了几分岁月的棱角，五官更深邃，下颌线更清晰。只是嘴唇毫无血色
即使现在在昏迷中，他的眉头都轻轻蹙着，黎晓盯着那道眉峰上的褶皱，忽然想起初中时，她总在心里偷偷想，要能伸手把那点褶皱抚平就好了。
她还是没忍住伸出了手。指尖带着消毒水的凉意，刚碰到那点微蹙的皮肤，他的眉头似乎动了动，黎晓的手僵在半空，应该是看错了吧。又将手指轻轻的放在他的眉间，一下又一下。
直到一滴温热的液体流到嘴里，她才惊觉自己在哭。她赶紧收回手。
“陈……陈进。”
黎晓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我是黎晓，”她咬了咬下唇，声音更低了，“你的初中同学，就坐在……倒数第三排的那个。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说完这话，黎晓尴尬地抿了抿嘴，抬手看了眼手表——午休时间时间快结束了，她该回科室了。
“那我下次再来看你。”她直起身，准备转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的眼皮似乎用力地动了一下。
黎晓立刻俯下身，试探着又唤了两声：“陈进？陈进？”
病房里静悄悄的，他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刚才那一下，真的只是她看花了眼，生出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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