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穗穗的性子温顺,脾气软得跟棉花似的,十分好欺负。
为此,她当年没少受赵明智他爹娘的气,公公婆婆看不起她,觉得她是从乡下来的,配不上自己的儿子,不但自个儿不给她好脸色,还怂恿磊磊不亲她。
因为赵明智和儿子,她默默忍受这些。
从小被宠着无忧无虑长大的余穗穗,嫁人后总是偷偷地哭。
镇子里路并不复杂,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余穗穗还能找到回家的路。
一路走来,她总是被指指点点地打量。余穗穗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她们讨论她的声音:
“终于舍得回家了?”
“茵丫头才三岁不到吧,她心得多狠啊,这么小的女儿也能丢在家里不闻不问?”
“是啊,齐烨年那个二流子也不着调,真是可怜了小孩,碰上这样的爹娘。”
……
余穗穗心里难受极了,不是因为她们说她,而是因为对茵茵的歉疚。
当初她嫁给齐烨年的时候,心如死灰,一个笑脸都没给,这些年来,茵茵已经两岁了,夫妻俩却连话也没说过几句。
她很爱赵明智,磊磊是她们期盼已久的宝贝。大儿子聪明机智,待人礼貌,不喜欢她的公公婆婆却是极为喜欢这个肖似儿子的孙子的。
可是小女儿不一样,茵茵是带着她的算计出生的。爹娘不支持她和齐烨年的关系,她没办法,用了未婚先孕这一招,让爹娘不得不同意婚事。
生下茵茵之后,余穗穗对她全无关爱,再加上茵茵性格内向,一直不会说话,见了她就躲,余穗穗就更不喜欢这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儿了。
余穗穗记忆有限,一时想不起家在哪里,只能凭着记忆在可能的范围内绕着步寻找。
走着走着,她忽然听到一群小孩的嘲笑声:“小哑巴,不说话,没娘疼,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余穗穗顿时心里一揪,立马大步跑了起来,向声音传出来的地方。
……
一个小小的姑娘被一群比她大的孩子围着,大孩子们正捉弄她。
“大于,你看她好像要哭了。”
“哭就哭呗。”大于无所谓地说,他是这群孩子的头头。
有人弱弱地说:“万一被她爹知道了咋办,会揍死我们的。”
“傻蛋,你怕什么怕,这小哑巴又不会说话,啊!”
张大于还洋洋得意地炫耀呢,忽然就感觉背后被重重地踢了一脚,随即一个大马趴摔到了地上。
余穗穗赶来,看到的场景让她的心都要碎了。
茵茵被一群孩子围着逼到了墙角,一双眼睛湿湿的,满是怯意,小小的孩子,被欺负得可怜兮兮。
“谁踢我?”九岁的张大于当惯了小霸王,他爬起来骂道:“谁?”
余穗穗抱起女儿,茵茵把头埋进了她怀里。
见到余穗穗,张大于脸色一变,他倒不是怕余穗穗,而是想到齐烨年可能会知道他欺负茵茵,就害怕得要哭了。
张大于自知今天的事绝对不能让茵丫头她爹知道,于是笑呵呵地说:“穗穗婶,我刚和茵茵妹妹闹着玩儿呢,您别介意哈。”
他继续说道:“茵茵妹妹,你看看哥哥啊,你长得这么漂亮,哥哥喜欢逗你玩呢。”
余穗穗难以想象女儿受了多少欺负,因为她感受到小小的身子竟然在她怀里发抖!
余穗穗气得声音也有些抖:“你闭嘴!”
不能再让茵茵听见他的声音了,她忙不迭地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背,安抚她的恐惧。
余穗穗冷冰冰地说:“这次我只是踹你一脚,要是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欺负我家茵茵,你就等着被茵茵他爹当柴火折吧。”
顾及女儿的情绪,余穗穗也不愿在这里久留,说完之后便转身走了。
……
才两岁的茵茵,身子软软的,在她的怀里瑟瑟发抖。
余穗穗眼睛微微泛湿,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茵茵,上辈子,她几乎把所有的母爱都给了磊磊,却忽视了茵茵,要是有她疼着,这孩子也不会遭这些罪。
她对不起她的茵茵,但是她的茵茵后来却能原谅了她,想到这里,余穗穗心里就酸酸的。
茵茵的颤抖慢慢变得轻微,缓缓平和下来。
余穗穗瞎转了一圈,也找到了回家的路。她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掏钥匙开门,有些吃力。
进了院子,怀里的茵茵挣扎了两下。
“怎么了,茵茵,想下来吗?”余穗穗低头问道,语气很温柔。
茵茵还是低着头不看她。
余穗穗笑笑,把茵茵放到地上。小小的人儿一落地就跑进了屋子,徒留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还没回过神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跟着进屋,茵茵已经脱了鞋躺在小床上,背对着她。
屋子的陈设很简单,泥土墙壁被糊了一层白色的墙纸,房间里有两张床,有时候齐烨年回来得晚,怕打扰茵茵睡觉,便给她做了一张小床。
虽然年轻时的齐烨年混得不着调,但对女儿,他确实是实打实的宠爱。
白天他出门不在家时,会和邻居说让她到了饭点给茵茵喂饭,当然不只是口头上的拜托,他每个月都会给人家钱。
但看今天茵茵被欺负的样子,余穗穗便知道邻居对茵茵也没怎么上心。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余穗穗现在还气得咬牙。
她悄声走近茵茵,小姑娘睡眼恬静,手乖乖地放在脸颊边上,嘴巴鼻子都小小的,睫毛和她一样的浓密又长翘。
余穗穗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够。
她知道,茵茵并不是不会说话,而是因为心理原因不肯开口,上一世的茵茵解开了心结,说话的声音可好听了。
想到这里,余穗穗就心疼自责不已,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弥补茵茵。
余穗穗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走到一边的大床躺下。
她一时睡不着,只闭着眼睛想上一世的种种事情。
她想得出神,忽然感到脚边似乎有小小的声响。
余穗穗微微掀开一点眼皮。
原来是茵茵爬下了床,小丫头耷拉着布鞋,踩在小矮凳上,踮着小腿费劲巴拉地伸手拿木箱上的什么东西。
余穗穗正准备坐起身下床帮她时,茵茵已经抓到了那东西——是一把扇子。
接着,茵茵便转身。
鬼使神差的,余穗穗立马闭上了眼睛。
她能感受到茵茵正一步步地向她走进,心跳不断加速。
在疑惑和期待中,余穗穗感受到了一阵轻轻的,清凉的风。
......
余穗穗狠狠地心头一酸,她不敢睁眼,怕惊扰了茵茵。
在一片黑暗之中,她仿佛看到了她小小的茵茵,正认真地挥动着有小姑娘半个人高的大蒲扇,给她扇风,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扇了一段时间,余穗穗都有些心疼女儿的手了,茵茵终于停了下来,余穗穗也松了一口气。
但是余穗穗一口气还没舒完,随即,她感受到自己的手背上贴着一个软软的东西,一点点温热的气息扑在她手边。
——是茵茵的脸,轻轻地贴在了她的手背上。
小茵茵踮着脚,小手扒着床沿,费劲地将脸蛋贴着母亲的皮肤,眷恋又小心地轻轻蹭着。
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小姑娘笑容甜甜。
余穗穗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心里像被堵着了,沉沉地疼。
她微微一动,茵茵像一只受惊的小麋鹿立刻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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