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草木不多,却有处很大的荷塘,如今尚未至立夏,荷花却已早早盛开,空中还弥漫着阵阵香气。此时正是黄昏,后花园还没来得及将所有灯都点上,但池中的荷花却如同仍有太阳照射一般,亮眼的很。
阿离就这么站在池边,盯着荷花看,一句话也不说,场面实在有些诡异。张夫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可是觉得这池塘有何不妥?”
“这荷塘里死过人。”阿离十分平静地回答。
张夫人和乔子维对视一眼,然后走到阿离边上,小声地对她说:“姑娘说的不错,近两个月来已经有三个人溺毙在这荷塘里了,都是老太太的贴身丫鬟和嬷嬷。前些日子老太太自己也掉进去了,幸亏我家儿郎们救她上来。但老太太也受了惊吓,吃不好睡不好,半夜总是梦魇,大夫也治不好。”
阿离也没对张夫人的话做评价,只是一脸不解地问她:”我听说你将整个宅子都翻新了,为什么却不动这个荷塘呢?”
张夫人倒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于是耿直地回答道:“当时过来看宅子地时候便是夏季,荷花长得正喜人,心想着老太太也能在这里赏花怡情,就没舍得。”
阿离轻笑一声,没好气地说道:“用人血肉做养料,长得不好才怪呢。”
站在一旁的姑侄俩都没听懂,异口同声道:“什么意思?”
阿离顺手采下一朵火红的荷花,慢慢悠悠地给他们解释:“约莫几十年前吧,这荷塘里死过人,且不是意外。大概是做了什么事,被原屋主活生生地沉了塘,死不瞑目,阴魂不散。后来原屋主被满门抄斩,这宅子人去楼空,冤魂怨鬼无处索命也就罢了。可你们住了进来,还在这池塘边修屋住人,这不就是给他送人头来了么。”
她对着手中的荷花吹了口气,荷花瞬间燃烧起来,然后她的手在火中揉了揉,火势渐渐变小,最后只剩掌心一把灰烬。
“我估摸着,这人想要报仇的对象,在当时应该和你家老太太差不多年岁,所以你们都没事,只逮着她老人家一个人磋磨,那三位丫鬟还是嬷嬷的,都是被牵连的。看来这位是个厉害的。”
“那姑娘可有什么办法?”张夫人急切地问。
“办法当然有。“阿离随手从身上那不能算衣服的衣服上撕下一小块布料,将手上的灰烬倒在上面,又从身后的包袱里摸出一根长香,然后一起递给张夫人:“把这捧灰倒在香炉里,然后插上这根香 ,放在你家老夫人房门口。这样她今晚就能睡个好觉,外面再大的动静都听不见。”
张夫人狐疑地看着手上的破布和黑灰, “什么动静?”
阿离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驱魔的动静啊。这位连杀三人,攻击力应当不小。将他引出来后,恐怕会和脱缰的野马似的。你们都躲远些,否则再被打飞了,我可懒得救人。”
乔子维知道她在嘲笑自己,但毕竟亲眼见过魔物威力之大,于是识相地没有说话。张夫人半信半疑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将灰烬小心翼翼地交给身边的下人,吩咐他们去准备香炉。“姑娘打算现在就开始吗?”
阿离抬头看天:“现在不行。得等到月上中天,阴气最重的时候,你们再将香点燃。”阿离眨眨眼睛,又补充道:“老夫人房里留不留人都不要紧,但千万不能出来,也不能开门。”
张夫人点点头,于是亲自回去服侍老夫人歇息,也顺带叮嘱下人。
乔子维见张夫人离开,轻手轻脚地挪到阿离身边,跟她咬耳朵:“你……悠着点。”
“啊?”阿离没听懂。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炸了人家的屋顶;第二次见你的时候整个绣香楼都炸了。”乔子维十分担心地看着她:“这可是御赐的宅子,府中也都是老弱妇孺,你别再炸了,稍微悠着点。“
阿离冲他翻了个白眼:“怕我炸你家,那你还找我来?“
乔子维十分无奈地叹口气:“病急乱投医呗。”
阿离一脚把乔子维踹开,然后席地而坐,又随手摘下一片荷叶把玩。
乔子维闲来无事,干脆也在她身边坐下。可两人刚认识,还没到可以闲聊天的程度,于是他只好尴尬地杵在一旁。
半晌后,阿离突然从怀里掏出那张二百两银票,递给乔子维:“这次我不收你钱了。”
乔子维十分疑惑:“为什么?你该不会没有信心吧?这里的魔物这么难对付吗?”
“狗屁。”阿离一掌将银票拍在乔子维怀里,“你说得对,我确实是未见真相妄下断言,错怪了你祖母,这算是给你赔礼道歉了。”
乔子维挑眉,很意外地看向阿离:“没想到你居然会认错道歉啊?真难得。”
“道歉而已,有什么好难得的。”阿离不以为意,继续把玩手里的荷叶。
“当然难得。这世上很多人都是敢做不敢当的。莫说承担责任,就连一句对不起都羞于出口。好像只要不认,错的就不是自己一样。”乔子维轻笑着摇头,“更何况你这般爱财之人,居然还把二百两银子原路奉还。”
阿离不以为意:“世间诸事有因便有果,若是连自己的因果都不敢承受,那不如滚回娘胎里缩着别出来。更何况……”
“银子没了可以再挣,有些东西没了可就挣不回来了。”
乔子维一怔,这话不假,却没想到会从一个乞丐模样的姑娘嘴里听到,细想来倒是他自己以貌取人,错误地认为衣食贫瘠之人心灵也会贫瘠,实在狭隘。于是他尴尬地摸摸鼻子,小声应道:“说的没错。”
他侧身端详着身边的姑娘,这也是几次见面以来第一次仔细看她。其实她生的极好,身上的破布烂衫反而更称皮肤白皙。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鼻梁挺直,未施粉黛,却是浓眉大眼,唇色微红,眼瞳漆黑,看什么都清清冷冷的。
她似乎十分寡言,只要乔子维不开口,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仿佛身边没有其他人一样。
这样一个姑娘,倘若生在富贵人家,便可凭借着天生丽质的样貌横行霸道,可她却裹在一块脏布里,靠降妖伏魔讨生活。
何其可怜。
阿离被乔子维的眼神扎的浑身不舒服,转脸狠剜了他一眼,骂道:“看屁看?!”
乔子维一撇嘴,扭过头去。
差点忘了,这姑娘的嘴是淬过毒的。不能被她这点卖好的行为给骗了!
可怜个鬼。
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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