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乔子维便揣着四十两银子,神清气爽地跑去找阿离。
遗憾的是,阿离并不在院子里。经过杨天冬提醒,他还特意往树上瞧了几眼,也没看见人。问府里的下人,都说连她的影子都没看见。
乔子维心里犯嘀咕。此人来无影去无踪,让人捉摸不定。她昨天刚和杨天冬起了冲突,今天就不见人影,该不会是一言不合,拍拍屁股走人了吧?
不能吧。按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很不至于何别人吵两句就逃跑,更何况按照杨天冬的说法,她可谓是占尽上风,有什么可跑的?
再说了,她那般贪财之人,每月二十两银子不要了?还要放着这么好的院子不住,回去住那破道观?
“对了,破道观!”
他想起之前芸娘子告诉她,不管是谁有求于这位驱魔师,只要在距城东二十里的桃花林深处的破道观里放上名帖和定金,那么这位道长自会前来和你相见。
前日为着祖母的事,他也是这么找到阿离的不是吗?
可见那地方,似乎是她的一个“联络点”,或者至少是她会定期查看的地方。
既然我找不到你,那就只好让你来找我了。
乔子维唤来一名小厮,将四十两银子和自己的名帖交给了他,吩咐他跑上一趟。而他左右无事,便也不急着回西院,索性就在这风鸣轩的院子里寻了处石凳坐下,悠闲地打量着四周。
他和杨天冬不是张家子嗣,只算借住在侯府,因此常年住在西院。平日里也鲜少往东院来,来了也是直奔张玥的院子,更是从未踏进过风鸣轩。昨日匆匆一眼,没觉出什么来,今天细细打量了,才发觉这真是处好院子,东迎朝阳,松涛漫漫,何其雅致。
那不识货的还要往外跑,当真浪费。
乔子维是个识货的纨绔,于是他就赖在风鸣轩不走了,茶也在这喝,饭也在这吃,甚至觉得劲松应景,大笔一挥作了一副《松柏图》,还在院子里耍了两套绣花拳脚。
这一番折腾,就到了下午。
跑腿的小厮去而复返,说将东西放下了,但没见到人。乔子维想了想,又吩咐他去医馆告知杨天冬一声,好叫他心里有个数。
“你还真是爱管闲事啊。”
忽然有声音从头顶飘下来,下了乔子维一大跳。他捂着胸口闻声抬头,只见阿离正斜倚在这松树高处最粗壮的一根枝干上,一条腿随意垂落,轻轻晃荡着。
“你什么时候在哪里的?!”
“你夸自己那幅画可让文人墨客竞相收藏的时候。”阿离轻轻巧巧地从树上一跃而下,玩味的说:“不过我看着一般。”
“那是你不识货。”乔子维讥讽道:“不过你至少还能认得银子 ,来的这么快。”
“你是说这个?”阿离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子,正是乔子维上午交给小厮的那个,然后在手里掂了掂,径直扔回给了乔子维:“旁人的因果,你少掺和。”
“你这是什么意思?”乔子维接着钱袋,一脸疑惑地问:“不是你要四十两的吗?”
“我是问那事主要四十两,又不是问你要的。你那位好心肠的弟弟尚且没那个资格替他们付这报酬,你又何必上赶着往前凑。”
“这有何区别?你拿钱办事,把人救了就行,还在乎这钱是谁付的?”
“你当驱魔是过家家呢?各人有各人的因缘果报,他们自己都没找到我这里,你们和他们非亲非故的,干嘛非要多管闲事。强行插手他人的因果,和他们产生不必要的联系,当心报应会顺着这联系爬到你身上。”
“报应?能有什么报应?”乔子维十分不以为意,“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照你这么说还错了?难道还要冷眼旁观见死不救?那才会遭报应呢。”
“谁对谁错,与我无干,我也不关心。天道循环,自有其缘法,你们非要横插一脚,定会遭到反噬。”
“什么反噬?”
“这谁知道。”阿离轻笑一声,随手折下一小段松枝,在指尖把玩:“天机难测,等你后知后觉的时候也已经晚了。所以我劝你,也劝你那位兄弟,别为了一时的虚荣,非要装那假仁假义的泥菩萨,最后不仅渡不了水中的众生,连自己也会搭进去。”
乔子维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钱袋。他从前是不信什么鬼神因果的,但自从祖母的事之后便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只是自己是只井底之蛙孤陋寡闻罢了。可要为着阿离几句玄之又玄的因果就怕这怕那,又太不合他随心所欲的性格了。
想想杨天冬那满腔的义愤和医者仁心,又想起那对祖孙可能面临的绝境。阿离的话固然有道理,要让他就此袖手旁观……
那也不能够。
毕竟人活在世,上有阶级压迫下有舆论道德,中间还有一具饿不得渴不得累不得伤不得的柔弱皮囊,已然是十分的不自由了。若是连“想做什么” 与 “不想做什么” 这点心思都不能由着他自己,那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滋味?与提线木偶何异?
至于究竟是真良善还是假仁义,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果?业报?反噬?
若真有那么厉害,那就让它来吧。他乔子维或许担不起,但总不能因为怕噎着,就连饭也不吃了。
再说了,他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阿离,解决之法不就在眼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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