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鸦猛地睁开眼,胸口起伏剧烈,他意识还停留在梦中,眼神茫然,却已下意识从那张破烂的木板床上惊坐起来。
右手猛地向前抓,像是试图抓住什么正迅速远去的东西。
“等等……”
手掌落空,指尖只碰到一片冰凉的空气。
床的另一边,阿离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嘀咕了一句:“好吵……”
也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啊!!!”
声音带着颤抖的恐惧,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林鸦神经一紧,几乎没有犹豫地起身,迅速套上多啦A梦拖鞋快步走向门口。
身后,阿离坐起身,靠在床头,眉眼昏昏沉沉:“出事了?”
林鸦没回头:“听起来像,我出去看看”
然后拉开门,走下楼梯,踏进那个被尖叫撕开的清晨。
他还没到底,就听见季青青在楼下急促地喊:“昨晚那个人……好像不见了!”
楼梯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几名的玩家陆续跟了出来。
季青青的声音发紧,整个人僵在楼梯口,脸色苍白,压抑着翻涌的呕吐感,努力让自己不尖叫第二次。
林鸦视线越过她,落在客厅中央。
空气中飘着浓重的血腥气,深红色的粘稠液体从墙角蔓延开来。
墙上和客厅地板上到处是大量干枯的,液体喷涌造成溅射痕迹,四周洒着零星的血点,暗红发黑,沿着家具边缘,甚至溅到了窗帘和餐桌腿上。
左侧与厨房相连的墙面上布满了一串歪斜上扬的红色手印,像是有人试图挣扎,奋力扒住墙壁,指缝张得极开,几条指甲抓挠的痕迹深深刻进墙里。
那一道明显的拖拽轨迹,从客厅中段直线划过,穿过地毯与地板接缝,向厨房门口延伸过去。
厨房门仍紧闭,门缝下方隐约可见一小滩暗红色液体,正滴答,滴答地往外扩散。
“……昨天那个神经质的家伙,”胖子哑声道,“昨晚不是还……还……”
高远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接话:“流这么多血,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语气甚至带着刻意维持的镇定。
夏薇忽然转过身,几乎是快步走向客厅另一侧的门边,低下头,猛地干呕了一声。
可能是因为昨晚没吃东西,胃里很空,什么也吐不出来。
她一手撑着墙,肩膀轻微颤动,过了好几秒才勉强直起身,脸色比刚才还要白些。
林鸦下意识抬头,视线越过楼梯栏杆……
阿离坐在轮椅上,靠在二楼拐角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客厅。一只手搭在扶手上,腕间的银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冷光。
林鸦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望向那条血迹尽头。
“咔哒。”
门把转动的声音击穿了压抑的沉默。
猪妈妈满脸笑容地从厨房走出来,脸上的肌肉依旧绷成那副甜腻腻的弧度。
她手上沾着点什么,颜色发黑,一边哼着儿歌,一边轻快地拍了拍围裙。
厨房的门还没完全合上,门缝间透出一眼黑影。
众人几乎是本能地朝那边看去……
那是一具吊在厨房天花板上的尸体。
赤脚垂在半空,脚尖微微摇晃,皮肤呈现病态的灰白,身上布满淤痕与伤口。
左手臂几乎只剩下一半,残肢的边缘像是被牙齿一点点咬碎的,肌肉断裂处露出斑驳的齿痕和撕裂开的皮肉,像是啃咬后生生扯开。
胸前有一道巨大的创口,从锁骨斜着裂到胸侧,骨头和器官暴露在外,像是被什么钝重的东西劈砍过,创口粗糙不堪,血肉翻卷。
血从他身上滴落,顺着裤腿流进地面,汇入面前的一滩褐色液体。
只是短短一瞥,厨房门“咔哒”一声又被锁上。
猪妈妈站在门口,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拍拍手道: “小朋友们,妈妈要去镇上买菜啦,你们要乖乖待在家里,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哟!”
她扭着胯走向门口,一边打开大门,一边像是在自言自语:“唔,今天雾有点重,不过等会儿就好了。等雾散了,你们也可以去森林摘菜咯!”
说完,她挎起一个不知从哪儿翻来的、破破烂烂的竹篮子,一扭一扭地走出门外,动作轻快得像是去踏春郊游,还不忘特意回头叮嘱了一句:
“记住,只能摘绿色的、会动的,不动的不算数哦!”
她“笑”着,“哐当”一声,从外面重重地合上了破败的木门,门板摇晃,灰尘被震得簌簌落下。
众人仍然站在客厅中央,气氛凝滞。
刚才透过那道厨房门缝瞥见的画面还留在每个人脑海里。
地板上的血迹还未干透,空气里残留的血腥与腐肉混合的味道,令人呼吸困难。
还有猪妈妈临走前留的那番话。
过了好一会儿,高远看着季青青,忽然开口,语气带着质疑:
“……你这么早就下楼,昨晚没睡?”
季青青脸色还有些发白,抬头看他一眼:“我昨晚在夏薇房间打地铺,地太硬了,睡得不舒服。刚天蒙蒙亮我就醒了,下楼就看到了……那些……。”
她顿了顿,语气干涩:“我当时吓傻了,喊完之后你们就都下来了。”
夏薇点头作证:“她说的没错,我也醒了。”
李文海没说话,也在旁边轻轻点了点头。
高远皱眉,没再追问。
短暂的沉默后,胖子试探着问:“那、那我们现在……要出去了吗?”
“还没到时间。”林鸦淡淡地说,“它刚才说‘雾散之后’,意思是现在出去,可能不在任务范围内。”
他顿了顿,想起雾中诡异的黑影,语气依旧平稳:“贸然行动……可能会有危险。”
有人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
窗外雾气浓得像牛奶,林子只剩下一团灰白的剪影,什么也看不清。
“那我们……先等一下?”胖子搓着手,有些慌乱。
气氛正微微松动,客厅突然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
木门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几下,整扇门被震出一声声沉响,连门闩都颤了几下。
“咚咚咚!”
声音沉闷,却带着种毫不掩饰的暴躁。
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立马想起猪妈妈那甜腻可怖的叮嘱,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紧接着,一道纤细的,像是有人在故意压着声线,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小猪小猪,把门儿开开,妈妈回来啦!”
声音拖得很长,像是有人故意一字一顿地慢慢说话,每个音节都黏黏糊糊地粘在众人耳边,拖出一种说不清的压迫感,仿佛下一秒就要疯狂破门而入。
高远走到离门最近的一扇窗前,斜着朝外看了一眼。
“狼来了。”
林鸦紧随其后,站在窗边,从狭窄的缝隙中看出去。
雾气很重,但靠近门口的那一团巨大的黑影却异常清晰。
猪妈妈,或许现在应该叫她“狼妈妈”。
她依旧套着那件脏兮兮的围裙。
脸上还是那张披着人皮的“猪脸”,皮肤下压着一层暗灰色的毛发。但原本圆钝的猪鼻子已经变成了高高隆起的狼鼻,脑袋两侧的猪耳朵也拉长成了尖锐的狼耳,竖起着,一只敏锐地左右轻动,另一只贴在门板上听屋内的动静。
她的四肢也发生了变化。
原本细瘦的四肢变得粗壮有力,猪蹄变成了四指分开的狼爪。掌骨突出,筋肉紧绷,指尖的指甲如野兽的利刃般暴涨,指甲漆黑,弯曲,像钩子一样;每一根都足有成年人一节手指那么长,表面泛着冷光。
她仿佛察觉到林鸦的目光,忽然朝窗户的方向咧嘴,嘴角慢慢翘起,露出一排错落不齐、像鲨鱼一样的锯齿状尖牙,牙龈外翻,红得刺眼。
““愣着干什么,堵门啊!”高远忽然喊道,眼镜反光,看不清表情,“快!”
他第一个冲向沙发,急急忙忙道:“胖子,椅子,快!季青青,你们把桌子推过来!”
一瞬间,众人像找到了组织,纷纷动了。
林鸦没有说话,他跟上去,一把抓住沙发另一侧,低头协助抬起。
几人动作手忙脚乱,家具刮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沙发、桌子、椅子一件接一件被顶在门前。
客厅里乱作一团,脚步声、喘息声、拖拽声交织在一起。
也就在这时,“砰!!!”
门板猛地震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巨物狠狠砸了一拳,连门闩都跟着发出“咔啦”一声轻响。
“砰砰砰!!砰砰砰!!”
不是敲门,是砸。是怒吼着要撞破门板的攻击。
木门剧烈震动,门缝渗出一丝丝风,像是有巨兽贴在外面,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暴躁的嘶吼和沉重的冲撞声。
“开门!开门啊!小、猪、们!”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却完全撕裂了原先那股奶腻甜,骤得粗粝低哑,是从野兽喉咙里直接挤出的咆哮。
门板猛地一震,整扇门被撞得往内凹陷了一寸,发出骇人的“咔啦”声。积满灰尘的门框猛然抖落一串木屑,连门闩都跟着发出尖利的刺响。
疯狂的撞击声一下一下敲在人心上,像是要把这栋早该倒塌的木屋硬生生震碎。
整间屋子都开始微微颤抖,墙上的相框东倒西歪,老旧钟表“哒哒”地来晃动不止,仿佛下一秒就会脱落,砸在地板上。
“没吃饭吗?快点!”高远焦躁地大喝一声。
眼见几张椅子已堆得七零八落,再无重物可用。夏薇拖来最后一只长凳塞进缝隙,李文海上前,两手紧紧按住门边桌角。胖子满头大汗,脸都涨红了,跟着挤进沙发背后死命顶住。
“没有东西可用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林鸦走过去,与众人一起靠上家具边缘,拼命抵住,眼神一动不动盯着那扇颤动的门。
几名男人齐力顶住那堵临时堆砌起来的“防线”,家具“吱呀”作响,门缝中透出的风越吹越重,野兽的鼻息贴在门外,随时准备咬穿最后的屏障。
门后的撞击突然停了一下。
众人还未来得及喘息,就听见“咔啦”一声!
门闩猛地一震,紧接着是门轴轻微移位的异响。
林鸦肩膀猛地再压低一点,把整个人的重量压上去。
“它快撞进来了。”林鸦说。
空气像是一下子冷了几度。
也就是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极低的嗓音,拖得极慢,像是贴在门缝边,压低嗓子用喉咙直接挤出来的气音:
“猪宝宝们……”
“把门,开开啊。”
门轴还在轻微地“嘎吱”震动,门闩已经歪斜了一角,眼看着就要被撞断。
林鸦手臂绷到极致,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边滑落,整个人压在沙发后,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就在这时。
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透出一种勉力维持的镇定:
“你不是猪妈妈。”
他盯着那扇剧烈颤动的门缝,靠在门边,嗓音发紧,却还是下意识地说出一句调侃,
“你声音太难听了,学得不太像。”
屋内骤然一静。
门外也停了。
仿佛半个世纪的死寂过后,那声音忽然又变回了最初尖细甜腻的腔调,只是每个字都被拉得很长,像是在故意模仿:
“哎呀呀,这都被你们发现了呀!”
“真没意思。”
语调轻快中呆着惫懒,像个玩腻了玩具,觉得无趣的小孩。
门外传来一声夸张的叹气,“哒、哒、哒”的脚步踩着碎石路慢慢远去。
林鸦慢慢松了口气,松开被他捏的发麻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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