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莫惜真不知道这句话是有人带头还是百姓不知轻重。
她转头接上：“别忘了说圣上万万岁。”
她可不想还没报仇就被扣上谋反的罪名。
这要是传到京都，上一世的暴君，这一世的太后定然要把她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小云母亲在旁边也反应过来：“圣上万万岁。”
莫惜点头，余光也没看见林四有什么反应，反倒令她心头疑惑。
这边她刚刚休息两天，把自己锁在书房里研究系统那些文档。
那边公馆再次门庭若市。
本来这几天修好了不少灾民的房屋，许多百姓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家里，公馆也算清净两天。
莫惜捏捏眉心，听着下人进来通报。
“百姓争着想学您那肥料。”
“教书这事不是之前就安排给林四了吗？”
莫惜拿着毛笔，皱眉问。
官差有苦难言：“他们说只听得懂大人教。”
莫惜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也算是目的达成百姓信服了。
她带着官差来到门前。
百姓蜂拥而上。
“大人！那豆子今天就露出苗了。”
“你这肥料简直神了！”
“大人您回京都前一定要教我们！”
莫惜点头，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没看到宋家的人。
“各位莫急，一定会教大家，即使我走了，也会安排其他人传授各位。”
“只要大家肯信我。”
“当然信大人！之前是我们鬼迷心窍冤枉大人了！我们还知道，大人为了我们还专门写了利于农耕的小册子，准备教给我们。”
户部尚书倏地抬头。
这是谁传播的？
知道她亲手写“教材”的只有屈景昭和林四。
没有她的命令屈景昭大概不会做这种事。
林四？为什么？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灾民这次对她态度的转换肯定也有这条消息的原因。
“大人今天教我们做肥料吧！”
领头灾民再次开口。
“这几天正好不用下地。”
莫惜眼睛转了转——反正目前抓不到廖明和燕北王的小辫子，不如找点事做。
“好。”
众人就这么挤在前院。
莫惜命人搬过来收集过的马粪。
“因为现下冬日又恰逢地动，大家手中的禾秆和麦秸都被当做柴火取暖用了——若是平日里，这些马粪或者鸡粪牛粪混着麦秆一起，肥料效果会更好。”
“当然，什么枯叶，烧饭剩余的废物也可以掺进去。”
收集过来的马粪早已被风干。
莫惜拿起锤子稍微碰了碰，本就不大的马粪便碎成小块。
她将碎马粪倒在木桶中，倒上清水——均匀之后伸手握住一团，向眼巴巴的百姓展示。
“水分不可过多，用手握住不滴水最佳。”
她招呼下人拎着木桶。
于是百姓哩哩啦啦跟了一排走到江边。
这队伍能从江边排到林府。
莫惜将一层捡来的枯树枝铺在河边的一处水涨不到的位置，然后将木桶里的马粪一层一层铺在树枝上。
“这步很重要，如果时间不够可能会损伤粮食。堆肥地点必须通风且水分充足。”
“小山包”在莫惜手中逐渐成型。
“因为上次时间太紧，所以我并没有堆积太长时间。若日后大家需要做肥料，务必要每旬来翻动一次，直到变为褐色为止。”
下人端过水盆，莫惜就着水盆好好洗了洗手。
“其实不难，只是时间问题。大家掺了麦秸之后一定会发现各家做出来的肥料效果不一，还望效果好的乡亲不要私藏自家搭配的数量。”
众人跃跃欲试，有的人甚至问莫惜身旁的下人还有没有马粪。
莫惜轻笑。
“用朝廷的钱给大家买了鸡和牛，因为数量多所以不知何时能送到，大家稍安勿躁。”
正说着，她大老远就听见金剑的呼救：“大人！屈侍郎和林先生打起来了！”
莫惜神色一凛，连忙转身往公馆跑去。
刚走进门，就看见有百姓将后院围个水泄不通。
莫惜分人群走到前面。
屈景昭步步紧逼，林四拿着剑鞘上下格挡、节节败退。
就听见屈景昭边打边说：“刚才不是很能打吗？不行了？”
外行看热闹。
于是百姓也窃窃私语：“林先生这是要输了吗？伤到就不好了。”
莫惜抱臂看着他俩。
直到林四被屈景昭一脚踹出去三丈多远，撞在墙上。
银剑这才从旁边冲进去：“先生您怎么会打不过他！？”
金剑看看莫惜，没动地方。
林四倒是没理银剑，却将目光投向了莫惜。
颇有一种控诉的味道。
反倒屈景昭抬头看见莫惜，转头对着银剑冷笑一声：“你不是陛下的人吗？这么关心这个说书先生？”
银剑呆住，手足无措。
幸好林先生“身经百战”：“我是你家大人救命恩人，他不关心我难道关心你？”
莫惜点点头，走到林四面前看着他。
“还能动吗？”
林四眨眨眼，挤出两点眼泪。随后向莫惜伸出手。
“扶我。”
莫惜心里直道“可惜”。
忽略他伸过来的手回头看屈景昭。
“说说吧。”
屈景昭瘪着嘴凑到莫惜近前，用手隔着莫惜点指后面三人：“我听到他们仨谈论想杀您。”
莫惜挑眉，侧头看了三人一眼。
先挥退看热闹的百姓，再转头看屈景昭。
“为何呀？”
屈景昭看着自家大人狐疑的眸子，心下凉了半截。
“因着您和燕北王合作的事。”
莫惜点头。
怀疑她勾结燕北王谋反很正常，之前林四好像还问过她来着。但后续不知道为什么，林四也就不了了之了。
若是密谋杀她，倒也有可能。
“大人，有百姓求见林先生。”
还没等莫惜想明白这两人的真假，便有官差进来通报。
在门口看热闹其实已经不合规矩，但莫惜倒也没想管百姓，但要真是想进后院还是需要官差通报。
莫惜看了一眼还靠坐在墙角的林四。
用眼神询问他：见吗？
林四怨气颇深地站起来，拍拍衣服后面，背手向门口走去——丝毫没有被甩了三丈远的痕迹。
莫惜本垂眸继续想着屈景昭的话。
前面这人突然回过身，拽住莫惜的手腕一起往外走。
“莫大人不贴身监视我？”
莫惜甩了甩手，却被像铁钳似的箍紧。
只能被迫往前踉跄。
屈景昭一看也想过来扯住莫惜。
结果林四一个用力，莫惜向前抢了几步，屈景昭抓空。
紧跟着便是在屈景昭耳中那格外欠揍的声音：“侍郎大人得留下，若不然有人偷袭公馆该如何是好？”
屈侍郎果然站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莫惜叹了口气，林四所言确实有理。
“景昭看家吧。”
这么磨蹭一会，林四已经拽着她来到门口。
那百姓一见林四立马跪下磕头，声泪俱下。
“林先生救命！”
林四俯身扶起。
“怎么了？”
老妪摇头：“神医救救我家孙子吧，他从早咳到晚。刚才甚至咳血了，他才八岁啊！”
莫惜好像看见林四白了自己一眼。
“老人家，我真不是学医的。”
老妪看起来根本没请见林四说什么，一个劲地顿首磕头：“神医救命，神医救命……”
莫惜这时候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确实想让林四救救孩子，这昏君也不知道空有一身医术，在推脱什么。
“去看看吧，万一能治呢？林神医？你可是我救命恩人。”
林四呼吸一滞。
随后点点头：“我可不一定能治啊，咳血这事我实在经验有限。您要说让我给您讲段否定之否定定律哄孩子睡觉，那我应该可以。”
莫惜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
她总觉着这人这一世神神叨叨。
户部尚书在后面偷瞄一眼神棍心事重重的样子。
隔着老远，莫惜就听见一间房子里传来孩子的咳嗽声。
确实是有点“惊天地泣鬼神”。
林四也皱了皱眉，快步走进屋子。
莫惜只看见一个男孩面色通红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赈灾发下来的厚棉被。
只见“神医”快步走到孩子身旁，伸出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
孩子看见他之后连忙起身想行礼，却因起身的动作呼吸急促。
莫惜看着林四逐渐冷下来的眼色，便知情况不太乐观。
但在她眼里，看不出什么，只能看出孩子好像是发着高烧。
她听见林四将孩子放倒后，开口询问老妪：“什么时候开始的？”
“前夜突然开始高烧咳嗽，我们本以为是普通伤寒，却不想今日这孩子更加严重，甚至还咳出血丝。”
林四语调绷紧：“突然开始？咳痰吗？”
老妪点点头，眼神充满光亮——症状全都说中，任谁都以为林四可以治好吧。莫惜同样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稍稍放下心来，开始观察林四。
只听林四低头问孩子：“胸痛吗？”
孩子痛苦地点点头。
林四呆了一会，回头看向莫惜。
户部尚书觉得他眼中悲戚怜悯更盛。
莫惜心头一跳，目光不自觉地看向眼巴巴望着林四的老妪。
“说吧。”
莫大人一向支持短痛不如长痛。
林四攥了攥拳头。
“大概率是细菌性肺炎，以大雍目前的医疗水平，只能尽力缓解，生死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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