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因为他重新来了一次，所以有些东西也变了，就像乔郢祉早逝的母亲此刻站在他面前。
顾颂庭记得上一世她说过，后来他也记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乔郢祉母亲赵丹绮的葬礼上，那天乔郢祉母亲火化，她固执不肯去，一个人跪在灵堂俯身流泪，粉白色的蝴蝶停留在她肩膀，那是她和他的第一次见。
这一世呢？他很开心她的母亲还在，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或者说现在的她喜欢他吗？甚至，现在的她知道他吗？现在在她心里他还有几分位置。
顾颂庭似乎后悔，后悔当时的自己，但又庆幸现在的自己不算太糟糕，没事，一切都不算太晚。
她上一世能喜欢上自己，那么这一世也可以，就算不喜欢也没关系，他喜欢她爱她就够了。
顾颂庭收回情绪，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
流程走得很顺利，礼单唱完，叫人上去请新娘子下来。
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发了好一会儿呆的乔郢祉终于回过神。
地毯都换了一个颜色，乔郢祉一步步走，要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就这样把自己嫁了吗，她想？
她轻笑一声，现在只要顾家那边不出岔子，自己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乔郢祉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方，顾颂庭闻声抬头看过去，他想，这是他和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吗？
乔郢祉低头看着楼下的人群，客厅内讨论的声音渐渐变小，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抬头看她。
她一眼便在众多西装革履的男人中对上顾颂庭的眼睛，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那张姐姐给她的照片里他大多是风流倜傥的模样，他，看起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顾颂庭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模样，心有一块地方酸软下去，想现在就站在她面前，立刻，马上，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不受控制地上前，站在乔郢祉面前，伸出手。
乔郢祉手上拿着龙凤刺绣团扇，看到面前这双手，有点惊讶，周围都是哄笑的声音，连弄得她都有些不知所措。
“影影。”
乔郢祉握着团扇的手紧了一下，总觉得他叫影影的声音很熟悉。
“我带你下去好不好。”顾颂庭有些紧张，笑着看她。
大家都是笑，他照片和真人始终有些差别，看起来更沉稳，乔郢祉明白他是他的未婚夫，也是未来的丈夫。
“好。”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他......她说不上来，他看她的眼神好奇怪，不像是第一次见面，更不像第一次见面的未婚夫妻。
和昨天电话里的声音不一样，这次的声音更清晰，小心翼翼的。
顾颂庭压抑住心中想要抱她的冲动，待她把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他的心，痒痒的，涨涨的，顾颂庭收紧手，但又怕太用力弄疼她，又放轻一点力道。
乔郢祉只觉得他的手很大很温暖，甚至有点热，粗糙的，让她莫名觉得很安心。
其实不需要他来牵自己，乔郢祉知道他不喜欢她，他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没必要的，至少在这之前她肯定会这样想，但现在她似乎有了一点点心动。
众目睽睽之下乔郢祉没说话，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白永静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差一点哭了出来，但她生生忍住了。
仪式正常推进。赵丹绮剪下顾颂庭的一缕头发，放进绣囊里。
一切都很顺利，偏偏这时候顾颂庭来了一声句：“谢谢妈。”
周围突然安静，他意识到不妥，但已经叫出口了，顾颂庭又顺势叫了乔哲爸爸。
赵丹绮没料到他会喊她一声妈，还好提前准备了红包。
敬酒茶还没喝男方就已经迫不及待喊女方父母爸妈，周围人顺势起哄说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娶新娘子回家。
顾颂庭也不反驳，只是温柔笑着低头去看耳朵红得滴血的乔郢祉。
......
下午一点宴客，主桌是双方父母还有祖辈和证婚人，坐北朝南背靠龙凤屏风，用纯金筷和曜变天目盏，次桌离主桌三米，使用银鎏金餐具......
冷盘选用日本吉品鲍和阿尔巴白松露切片摆成太极图寓意百年好合，北海道海胆和24K金箔鱼子酱盛在冰雕的牡丹中予以金玉满堂......热菜是法国蓝龙虾两吃，龙虾须系了红绳寓意比翼双飞，南海东山羊胎配长白山百年野参，仅取最嫩部分寓意麒麟送子......压轴用黑松露煨南非溏心干鲍，每只鲍鱼上都刻新人姓氏寓意永结同心，选用缅甸血燕，炖蛊为乾隆御制瓷的冰糖燕窝寓意百年好合。甜品是红枣桂圆慕斯，做成石榴的造型，内嵌真石榴籽和意大利白松露冰激凌。
乔郢祉拿着一杯雪碧调的气泡饮料站在顾颂庭身边，从主桌开始敬酒，听着顾颂庭和长辈们说话，游刃有余地回话，没想到他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是。”
“应该的。”
“一切都看影影的想法。”
“我会好好对她的。”
乔郢祉不知道他是怎么想都不用想就说得出这些违心的话的，真的一点都不心虚诶，而且只是订婚宴搞得像结婚那样正式。
“嗯？怎么了？”休息的时候顾颂庭弯下腰，低头和她对视，她脸颊红红的，没有酒精的饮料也会喝醉？顾颂庭有点好笑，想抬手摸摸她的脸颊看看是不是和他想象中的那样温软，但只能想想而已，他不想表现得太过轻浮。
“没怎么。”乔郢祉知道他这样做这样说完全没有问题，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但在她心里有一个坎，她一直过不去。
“等订婚宴结束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谈谈好不好？”他们今天都没怎么好好说会儿话，顾颂庭看出她的情绪不是很高，只是顾及今天的订婚宴没有对他甩脸色，他很高兴，她对现在的他是有脾气的。
乔郢祉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稍微撤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是自己想要说的事情又怕被第三个人听见，又走上前一步。
她很乐意正式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一直拖着或者像之前那样本来就不太妥当。
顾颂庭不知道她这些动作是什么意思，只是放下酒杯，双手虚扶着穿着恨天高头顶却刚刚够到他下巴的乔郢祉。
“今晚就可以，我在珀御半岛等你。”女孩儿扬着头看他，眼中是某些决定前的坚定，让他也更正色。
“好，几点？”今天订婚流程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他回忆着今天的流程，可能要等很晚他们才有时间碰面。
“我订好房间给你发消息。”乔郢祉也不知道具体几点才能结束，两家还有事情要商量，但是考虑到他可能不是那么空闲，“要是太晚，明天，明天晚上怎么样，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
顾颂庭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唇角微微扬起的，喉结不自主的滚动：“有，只要是你找我我就一直有时间。”
“我在这里跟你讲认真的。”乔郢祉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语气有几分不正经，倒是没有觉得自己被他轻视，语气有一分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娇嗔。
“嗯。”顾颂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已经活了几十年，乃至已经走过一生，但面对她时，还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把眼神放在她身上，想时时刻刻注视着她，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多久都不会腻。
“我在珀御半岛有专门预留一间套房，我一会儿给你房卡和密码，你看好时间直接过去等我，或者我在那里等你，可以吗？”
“行吧。”乔郢祉撇撇嘴，无所谓，反正都一样。
“累吗？很快就结束了。”顾颂庭看她努力站直身体，手臂能感受到她轻微的重量。
她不喜欢穿高跟鞋，私下大多是舒适的运动鞋和各种平底鞋，后来他常常会在车里备上一双舒适的鞋，以便宴会后她能缓解穿了一天高跟鞋带来的不适。
“还.......”好。
“影影，颂庭，过来一下。”赵丹绮刚好找他们，打断了这场对话。
“妈妈我这就来。”乔郢祉后退一步，没再看他，也没有等他，转身就走。
顾颂庭依旧笑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她全身上下都被柔软的绸缎包裹，背部和小腿的肌肉线条很漂亮。
他总想，一个那么小小的人儿是怎么拥有那么大的勇气爱一个人等一个人，有那么大的勇气说不爱就不爱，说放手就放手，说离开就离开，他做了很多事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有幸能留在她身边。
他脚步加快，很快和她并肩。
“真是讨厌的家伙。”乔郢祉不用转身就能感受到身边他的存在。
顾颂庭听到周围人对他们的祝福，所有人都在说他们很般配，不知情地说他们感情真好还在那边讲悄悄话，然后猝不及防听到身边女孩这样一句小声的吐槽，有点忍俊不禁，可爱，是他很少见到的模样。
......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乔幼岭抱着趴在肩膀上困得打哈欠的女儿，轻轻拍拍她的背哄睡。
“没说什么。”乔郢祉站在阳台上躲清静，不然一出去就又被拉着说话。
“白阿姨太热情了？”
“对啊。”她有点苦恼，想了想还是跟姐姐说，“我今天约了顾颂庭，谈婚前协议的事情。”
“哦？”乔幼岭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提婚前协议的事情，真是出息了，“我可以听听你的想法吗？”
乔幼岭靠在围栏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眸低垂看着这个比她小很多的妹妹。
“就，就一些条件啊，比如至少在外面给彼此体面，财产问题有律师我不需要操心，我之后肯定是要继续跟着老师的，他不能管我，他有他的社交我有我的社交，我不管他，他也别想管我......要在外面玩儿可以但是不能带到家里来不能让我看见也不能让你们知道，虽然我知道出轨净身出户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比如在一些情况下我能顺利......退出......”说到最后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能，一定可以，影影，这场联姻我没有办法阻止，但是只要以后你有一点不舒服，你就来找我，你后退，我一直在，大不了爷爷把我手中的东西收回我也不在乎，就算是你净身出户就算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我也可以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乔幼岭伸手捏捏她脸颊的软肉，她并不想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但她有这个底气，况且，今天的顾颂庭似乎有很大改观。
“再说，他顾颂庭只要敢做出伤害你的事，就算我不出手，爸爸也会把他的腿打断。”
乔郢祉想到前几次顾颂庭缺席两家碰面，爸爸跟爷爷吵了很多次，爸爸一直坚持退婚，但是爷爷一直不同意。
妈妈和爸爸说过只要她们幸福，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他们也赞成，乔岳微和乔序时这两个小不点就是姐姐在26岁时送给自己的礼物。
她一直庆幸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
其实知道自己会联姻的那一刻她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必须联姻她也有退路，她只是不想姐姐走得那么辛苦。
她想到在订婚仪式上顾颂庭挂断的那几通电话，更急于给自己一份可笑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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