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琲从遗书上得知崇兰的遭遇,像滚烫的烙铁,烙得她心尖生疼。
她更不会忘记前世,因崇兰跳海,殷衍盛怒之下将她一并推落,亦不会忘记从海蚀崖坠落时浑身伤痕的刺痛。
再看陈超那副假惺惺挽留的嘴脸,她只觉得多待一秒都反胃。
她嚯地站起身,一把拉起崇兰就要往外走。
“师妹去哪里?”陈超快步追上来,张开手臂拦住两人的去路。
尤琲瞥了眼酒吧里忽明忽暗的灯光,突然换了副柔若无骨的姿态,眼波流转间尽是妩媚:“我去补个妆,不过酒吧太黑了,我都看不清路,想要小兰陪我去。”她咬着下唇,造作的眼睫毛扑闪得像受惊的蝴蝶,“莫非,师兄也想要陪我们?”
陈超的喉结上下滚动,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到耳根,迫不及待地伸手来牵她:“好说,走吧。”
崇兰望着尤琲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整个人如木鸡般呆立,一时猜不透尤琲意图,良久才憋出一句:“那……还要我陪吗?”她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的微笑。
“你在这等等我呗。”尤琲踩着细高跟,扭着腰肢把陈超往洗手间引。
霓虹灯在她身后晃成一团暧昧的光晕,陈超紧跟其后。
本来他的目标是崇兰,要不是尤琲的背景不能轻易招惹,他高低也想尝尝,毕竟崇兰性子冷清,跟尤琲相比,多少缺点风情。
但现在这么看,要一箭双雕也是轻而易举。
“师兄~!这里光线不太好,你过来帮我找点东西……”尤琲突然踉跄着扶住门框,在包包里翻找什么。
陈超立刻像只哈巴狗似的凑过去,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股辛辣的白雾糊了满脸。
“啊——!我的眼睛!” 陈超捂着眼睛惨叫着在原地打转,活像被踩了尾巴的哈士奇。尤琲抬脚狠狠踹向他屁股,这一米八的大汉顿时踉跄几步,扑通一声摔在瓷砖上,活像只四脚朝天的乌龟。
她哆嗦着将定型喷雾塞回包里,一把抄起洗手台边的灭火器,对着陈超的腿狠狠砸去,沉重的钢瓶发出的闷响,和陈超杀猪般的哀号声混在一起。
尤琲心虚地跑回卡座,拉着还在发懵的崇兰冲到酒吧门口。
崇兰有些困惑,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从刚才就有点不对劲。”
尤琲气愤地骂骂咧咧:“陈超不怀好意!咱们以后也不要跟他见面了!”
崇兰思索片刻,也十分认同,她缓缓说道:“不瞒你说,刚才我就觉得有点晕乎乎的,这种场合还是不适合我们来。”
此言一出,尤琲顿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咱们现在就去医院!”
难怪刚才崇兰没几句话,敢情是身体不适了?
“哪有那么严重,去什么医院……”崇兰的语速越来越慢,话还没说完,突然毫无征兆地软倒下去,尤琲眼疾手快屈膝抱住她。
她力气有限,即便崇兰身形纤瘦,也需全力环抱才能稳稳托住昏迷的成年人。
崇兰也许在她没有留意到的时候已经喝了加了料的饮料。
尤琲拼尽全力托住崇兰,屈膝半蹲,踉跄着搀扶她,在酒吧街门口显得格外狼狈。
“需要帮忙吗?”
吊儿郎当的声音和酒吧里那些男人的有些不太一样。
尤琲猛地回过头去,果真是殷嘉羽!
殷嘉羽身形挺拔,站在现场无形间就有一种压迫感,他那幽黑的眼眸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眼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睥睨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
随后,他轻启薄唇,带着那该死的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悠悠道:“……需要帮忙吗?”
尤琲一时语塞,大脑瞬间空白,呆立原地,周遭的嘈杂声仿佛都被隔绝在外。
眼前的身影仿佛和海蚀崖底晦暗月色下的那个身影重合。
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和殷嘉羽不和,不和了十年。
殷嘉羽父母离婚的第二个月,香江艳星尤曼娜榜上了富商殷振华的消息被媒体曝光。
从那天起,殷嘉羽认定她妈妈是第三者,插足了他父母的婚姻。
因为双方小孩都竭力反对,尤琲妈妈和殷爸爸至今仍是恋人。
殷嘉羽每次见到尤琲母女都会明嘲暗讽,尤琲则像只被惹怒的刺猬一样还击。
尤琲眼中的殷嘉羽是心机boy,殷嘉羽眼中的尤琲也是绿茶girl。
直到前世临死前,她都没想到在她被殷衍指责唾骂,推下海蚀崖的时候,殷嘉羽是那个愿意奋不顾身护着她的人。
不过,现在的殷嘉羽应当不知道未来那些事。
现在的殷嘉羽……还是那个讨厌鬼!
加上尤琲心里有鬼,见到殷嘉羽的那一刻,她本能地全身戒备。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殷嘉羽已经大步上前,俯身拦腰扛起崇兰,动作简单粗暴得如同扛起一袋米。
他迈开几步后,回头瞥了尤琲一眼,问道:“还不走?”
尤琲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快步跟上,忙不迭地回应:“来了来了。”
她亦步亦趋跟在殷嘉羽身后,发现外面的空气是如此清新香甜。
这一刻,殷嘉羽就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哥!
殷嘉羽停下脚步,侧目看向尤琲,迟疑几秒,问道:“去哪里……”
“去医院,赶紧去医院!” 尤琲心急如焚,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用力推搡着殷嘉羽的后背,催促他快走。
殷嘉羽用眼神示意她,简洁有力地吐出两个字:“叫车。”
尤琲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滑动,好不容易才叫到车。回头时,她瞧见殷嘉羽已经迅速戴上口罩和帽子,那黑色的口罩和宽檐帽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尤琲:……
殷嘉羽:?
尤琲斟酌道:“看不出来你连个包包都没有,身上倒藏着挺多东西的……”
殷嘉羽讶异:“你背那么大个包包,里面都是空的?”
尤琲没好气地回怼:“我带的东西多着呢!”
要不是正好带了定型喷雾,指不定已经被陈超非礼了!
“是吗?”殷嘉羽的目光在她光洁的脸上停留片刻,继续冷嘲热讽,“有用的倒是没带上。”
“你刚刚跟保安说什么?”尤琲斜目。
殷嘉羽瞥了她一眼:“我叫他进去看看陈超啊,不然你把人给弄残了,是要去踩缝纫机的知道不?”
车子停在路边,两个人默契地暂停拌嘴,殷嘉羽将崇兰轻轻安置在后座,尤琲也跟着坐了进去。
殷嘉羽利落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身姿挺拔如松。他回头,目光迅速扫过尤琲和崇兰,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对司机道:“师傅,我们同学的状态不太好,麻烦开快点。”
司机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后座,心领神会,一脚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尤琲一路上心急如焚,眼睛紧紧盯着崇兰那张苍白的脸,时刻关注着崇兰脸色的变化。
上辈子自己离开现场后,崇兰毫无意识、孤立无援,任凭旁人摆布,当时她一定很无助吧。
一想到这些,尤琲心中一阵刺痛,泪意涌了上来。
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握住崇兰的手。
都是她的错,怪她。
幸好这一辈子还来得及,还来得及挽救崇兰。
到了医院,殷嘉羽下车扛起崇兰一路小跑冲进急诊室。
尤琲失魂落魄跟在后面,殷嘉羽叮嘱她:“你守着她,我去办手续。”
有那么一刻,尤琲觉得殷嘉羽虽令人讨厌,但跟她的恩怨大多是小打小闹,大是大非面前他倒是毫不含糊,颇为靠谱。
“嗯……”尤琲听话地应了。
等一切手续办完,殷嘉羽回来时,见她孤零零地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双手抱头,满脸都是自责和沮丧。
医生从急诊室走了出来,尤琲急忙上前询问。
医生说道:“病人是被人下了一种叫听话水的东西,主要成分是γ-羟基丁酸,是我国管制的第一类精神药品,好在她吃进去的不多,送来也及时,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你们是病人的同学吧,麻烦通知她的家属。”
尤琲怔然,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
原来,这就是崇兰当初请假的原因。
上辈子是她的愚蠢,造成了崇兰的死亡。
“不……她家属在外地,我守着她就好了,谢谢医生。”她连连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忍住不争气的泪水。
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便离开了。
“医生都说没什么大碍了,还哭什么?”殷嘉羽小声嘀咕了一句,也默默转身。
“你去哪?”尤琲忽然喊住他。
“当然是回家。”殷嘉羽戴着口罩,仅仅露出的那双眼睛弯了弯,带着几分戏谑,“哦对了,刚才我帮你预付两千块,回头记得还我。”
尤琲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错愕地看着殷嘉羽,他竟然是在笑!
“你平时请人吃个饭也不止两千块……”尤琲小声嘀咕。
殷嘉羽嗤笑一声:“你惹的事,还要我付钱兜底?想得美。”
“你……你打算就这样丢下我们不管了?”尤琲难以置信。
刚才在紧急关头,殷嘉羽的出现让她莫名有了一丝依靠。
她这才反应过来,正常的殷嘉羽怎么可能对她这么好?!
殷嘉羽冷笑一声,纠正道:“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丢下你们不管’?这本来就不关我事,我只是个路过的热心市民,难不成你想借机道德绑架我?”
“我们刚刚脱离危险,有个熟悉的男生在身边至少安全些。”尤琲委婉地换了个说法。
殷嘉羽反问:“我跟你们很熟吗?”
尤琲语塞,就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放心,医院里安全得很,况且……”殷嘉羽微微俯身,在她耳边压低声音,“你和陈超做交易的时候,就该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尤琲骇然睁大了眼睛,他知道!
她怔在原地,殷嘉羽的话如同一记重锤,将她好不容易拼凑起的镇定彻底击碎。
尤琲嘴唇颤抖,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殷嘉羽直起身子,脸上挂着那副似有若无的冷笑,眼神锐利地盯着尤琲。
“你……你怎么会知道?”尤琲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却虚弱得如同蚊蝇,“你怎么这么巧出现在现场?”
殷嘉羽双手抱胸,微微后仰,靠在墙上,姿态慵懒却又带着几分压迫感。
“你猜?”他挑了挑眉。
尤琲仿佛透过口罩都能想象得到他那恶意的笑容。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要帮我?” 尤琲咬着牙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我要是一开始就拆穿你,这场戏还怎么看下去?”
看戏?
他当这是一场儿戏!
尤琲只觉得一团怒火直冲脑门,她努力冷静,努力告诉自己殷嘉羽不知道内幕,不能爆发。
殷嘉羽眉宇间露出嘲讽的笑意,继续补刀:“而且你也别自作多情,我不是帮你,是帮崇兰。”
“蠢人干坏事比聪明人干坏事更可恶,聪明人知道自己在干坏事,心中有数;像你这种蠢人,大概不知道自己在害人吧?没准还以为自己促成了一段良缘。”
殷嘉羽一字一句都是刀:“哎,真是可惜了崇兰,一腔真心错付,摊上你这种塑料闺蜜。”
尤琲怒火瞬间泄了一半,承认他说得都对。
也是啊,不管殷嘉羽是为了看她笑话,还是别的原因,最后的事实是他帮了崇兰,也帮了她。
“谢谢你……”
她压下怒火,若不是“她”的恋爱脑作祟,想和殷衍约会,这事根本不会发生。
她突然示弱,又猝不及防地道谢,殷嘉羽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
认识十年了,她什么时候向他低过头?哪次不是直接上来就开撕?
殷嘉羽看着尤琲低声下气的模样,脑海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哦……你该不会是怕了吧?想让我住嘴?”
尤琲听到殷嘉羽这番质疑,只觉心头一窒,他说得好对,她无法反驳!
从前的“她”可能真的会这样,跟他“斗智斗勇”。
她和殷嘉羽从小就有不少黑料在对方手中,必要时互相伤害,不过是这次她认怂,下次他认怂的区别。
尤琲目光直直地望向殷嘉羽,一字一句都是在竭力剖白自己的内心:“我承认我一直和你对着干,可这次是真心感谢你救了崇兰。”
她努力表现得真诚点,好让殷嘉羽相信她是彻底悔改了。
殷嘉羽看着尤琲泛红的眼眶,别过头避开她的目光:“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都是成年人了,自己惹的祸就得自己收拾。”
他猜不透尤琲的心思,就像尤琲也摸不透他的想法,怎么就这么巧出现在现场。
尤琲回忆当初“自己”和陈超的这次交易,起初陈超找到她合作,“她”以为大家都是舔狗,同病相怜,觉得陈超和崇兰只是见个面不会吃亏,而“她”和陈超能约到各自的男神女神,互助互利。
结果她还是高估了人性,傻得过分,错得离谱。
尤琲:上辈子的救命恩人在身边安全些……
殷嘉羽:她想道德绑架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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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别想道德绑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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