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日宫中一般都会设宴，宴请群臣与皇亲宗室。
如果有的选，齐玉并不想来的。
每年的除夕宫宴其实都差不多，没什么意思，而且因为有皇帝在场，还必须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以免御前失仪，吃不好也喝不好。
无聊极了。
以前齐玉很喜欢除夕宫宴，因为在宫宴上可以看见阿爹和哥哥，哪怕还有很多其他的人，可是宴会中有阿爹和哥哥在场，就好像他们是一起过除夕一样。
今年不一样。
齐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自己桌案的的饭菜，就好像上面长了朵花似的，一点视线没有分到齐林和齐修那边。
宴会上的乐舞热闹，可齐玉觉得没意思极了。
与其坐在这里看这些表演，齐玉宁愿在自己府上和小桃陆云一起过除夕。
齐玉盯着盘子出神。
他从书上看到了一种新口味的饺子，出门时他让人备了材料，回去的时候可以尝试做一做，看看好不好吃。
齐玉拿着筷子戳戳盘子里的鱼，它一早被端上来，现在都有些冷了。
齐玉夹了一筷子炙烤鹿肉，已经凉了，鹿肉油腻腻的，味道不好。
他吃了一口就没吃了，放下筷子端起热茶喝了一口。
齐玉对面的位置往下一些就是镇国公府上的位置，杨凛就在那边席间坐着。
他显然对这宴会的歌舞也没多大的兴趣，他抬头跟齐玉对上了眼，朝他眨眨眼，换来自家兄长一个肘击。
齐玉看着镇国公世子压低了声音跟杨凛说着什么，他猜测可能是让杨凛注意点，不要御前失仪。
杨凛耷拉着脑袋，还是偷偷朝齐玉挤眉弄眼一番，又在镇国公世子看过去的时候迅速端坐好，做足了一副端正的样子。
齐玉没忍住笑，借着喝茶的动作遮挡住自己的笑容。
两个人的互动不明显，但挨不住宴中有几个人关注着齐玉。
齐修的位置是离皇帝最近的，从他的位置几乎可以看见宴间的所有情况，自然也能够看见齐玉跟杨凛的互动。
他看着齐玉脸上的笑，又看看杨凛，皱了一下眉。
镇国公家的小儿子……什么时候跟阿玉关系这样好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齐修看着齐玉脸上的笑容，心里不是滋味，今天宴上齐玉一眼都没有往他这边看过来。以前他抬眼就会跟齐玉看过来的视线对上，齐玉也会在宴席间偷偷对他露出笑的。
现在这个待遇属于别人了。
齐修看着镇国公那边的杨凛，觉得有点儿不顺眼。
韦沅也是看到了这一幕的，想到齐玉真的不理他了，又看到齐玉跟杨凛这副关系好的模样，心里泛酸。
他戳着盘子的菜，好好的一碟鱼被他戳的稀啪烂，他盯着杨凛，嘴里嘟嘟囔囔：“有什么好笑的，凭什么嘛，明明我认识你更久，他一个外来的算什么。”
嘟囔了好一会儿，韦沅扭头又去看齐玉，齐玉已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在席位间再是规矩不过的模样。
韦沅瘪瘪嘴。
他还没有找到让齐玉重新跟他和好的法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注意到了齐玉。
武昭侯府的位置，林枫也是看到了齐玉和杨凛之间的小动作。
林枫也说不出今日关注齐玉的理由，可能是因为那天在京郊大营外齐玉看过来的那个平淡疏离的眼神在他心底留了痕迹。
因着云瑞他们的缘故，林枫对杨凛也谈不上多顺眼。他看黑崖山那伙人就是一群土匪蛮子，在营中多次跟其他人发生冲突，偏偏陛下又看重云瑞，为了招安云瑞，给了他不少好待遇。
在黑崖山寨子里长大的杨凛哪怕是镇国公家的孩子，也被林枫归到了黑崖山那群人之中了。
他不想让齐玉跟那群人混在一起。
可因着以前的事情，他跟齐玉也不亲近，明说他也说不出口，下意识关注齐玉却发觉齐玉跟杨凛一副关系很好的样子。
林枫皱起了眉。
“大哥，怎么了？”林枫旁边坐着的就是林云，他注意到林枫的表情变化，转头过来低声询问一句。
林枫已经恢复了表情，和平常无异：“没什么。”
他瞧了一眼胞弟：“今晚风大，要不要让人拿件披风来？”
林云先天不足，身子骨弱，夜风对他来说还是比较凉的。
林云摇摇头：“不用，我还好。”
“大哥，我也没有体弱到这个地步。”他朝林枫笑了笑，示意兄长不必这般夸张。
林枫招手让宫人拿件披风过来：“多注意也好，阿云你也不喜欢喝药吧。”
兄长也是出于关心自己，要是再拒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林云对着林枫一笑：“多谢大哥。”
林枫：“嗯。”宴会的下半段他倒是没有再往齐玉那边看了。
烟火升上夜空的时候也就意味着除夕宫宴接近尾声了。
齐玉抬起头，看着烟花拖着长长的焰尾升上漆黑的夜幕，然后“啪”的一声炸开成一朵绚烂的花。
终于要结束了。
坠落的烟花流光落进齐玉眼中，他脑子想到的却是这个。
他松了一口气，宫宴上一直紧绷着坐着也很累的。
烟花年年都看，也不稀奇了，齐玉眼神放空，脑子里想着等回府了就试试做一下那个新口味的饺子吃。
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好吃的话就多做一些给阿凛也送些过去吧。
除夕宫宴结束，齐玉带着小桃和陆云往宫外走，走到宫门有人叫他。
“皇叔！”
齐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声“皇叔”是在叫他，后来才发现宫门这边就他。
他停下脚转身，看见朝他跑过来的小孩子。
是齐欢。
今日除夕，七岁的小孩子穿了新衣，天冷外面裹了件兔毛的袄子，很可爱。
齐欢好久没有见到齐玉了，说实话还是想的，除夕宴上他要守规矩，不敢乱跑，等宴会散了才敢跟母亲说了带人跑过来找齐玉。
他记得齐玉之前说过下次来会给他带草编小鸟的，而且……他的目光往上一点，在齐玉的身上。
他也很担心小皇叔的。他听说小皇叔之前在秋猎上受伤了，大人们都觉得他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跟他说。
很奇怪。
齐玉看着跑到自己面前气喘吁吁的小孩子，显然齐欢怕齐玉出了宫，他撵不上，跑得很急。
“是有什么事吗？”齐玉说。
齐欢还是个小孩子，齐玉就算有再多想法情绪也不是牵扯到齐欢身上。
齐欢跑到齐玉面前，缓了一会儿：“小皇叔，你还好吧？”
齐玉：“嗯？我没事。”
“那……”齐欢伸出一只小手拉着齐玉的衣摆，“小皇叔你好久没有来过东宫了。”
以前隔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在东宫看到小皇叔，可是现在他都好长好长时间没有看到小皇叔了。他以为是小皇叔在秋猎上受的伤太严重了才没有来的。
齐玉静静地看着齐欢，过了好一会儿，他半蹲下来，和齐欢面对面。
他没有选择去敷衍面前的小孩儿，认真地说：“抱歉，欢儿，我以后可能不会去东宫了。”毕竟他去了也是招人嫌，他也不想去了。
齐玉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摸出来一个小布袋，往齐欢手里一放。
他摸摸齐欢的发顶：“你也快些回去吧，外面冷。”
齐欢捏着齐玉给他的小布袋，闻到了一股甜味，他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以前小皇叔也给过他的，里面是小皇叔自己做的酥糖。
他看着半蹲着的齐玉，张嘴：“可是，小皇叔……”
他的话被落在头顶的手打断了。
齐玉站起来，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好了，欢儿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不然晚了宫门落了钥就不好了。”
齐玉说完这些，跟伺候齐欢的侍从说了几句，带着小桃跟陆云往宫外走了。
齐欢捏着小布袋，盯着齐玉的背影，瘪了瘪嘴。
不知道为什么，齐欢有些难过。
他想跟小皇叔说父王最近好像不那么讨厌小皇叔了，小皇叔可以多来东宫，父王不会生气的。
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后，齐欢往后看，是齐修。
“父王？”齐欢喊了一声人。
齐修站在齐欢身后，看着已经看不见齐玉的宫门。
齐玉刚刚对齐欢说的话的意思齐修听明白了的，也正是听明白了，他才难过。
齐修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回去吧，欢儿。”
齐欢：“嗯。”
除夕宴散了场，齐林回到自己寝宫，看见放在百宝架子上那个绘着玉兔捣药的陶罐花瓶时，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年并没有收到齐玉那些奇奇怪怪的“年礼”。
有时候是一个罐子，有时候是石子做的棋子，有时候是一块玉玦，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齐林看着百宝架子上的东西，眸光动了动，没有开口。
夜晚，皇子府的厨房里灯还没灭。
齐玉端着冒着热气的大碗，坐在厨房前的台阶上望着天。
不知道是哪儿放起了烟火，齐玉只听见声音，看不见烟花。
齐玉长呼一口气。
他低下头吃了一口热腾腾的饺子，饺子馅里加了马蹄，和菜肉混在一起，很好吃。
这样就很好了啊。
齐玉这样想，他回头看着同样捧着一碗饺子的小桃和陆云，开心地说：“小桃，陆云，除夕快乐呀！”
小桃和陆云对视一眼。
“除夕快乐！殿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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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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