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靖安侯府与黎国公府的婚期就已到来,此乃京城盛事,排场极大。十里红妆,鼓乐喧天,宾客盈门,处处彰显着天家恩宠与侯府尊荣。
黎昭月身着凤冠霞帔,端坐于梳妆镜前。镜中人眉目如画,朱唇点染。可那双平日里最为灵动的桃花眼却毫无喜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沉寂。
云舒为她戴上最后一支金簪,声音哽咽:“小姐……”
“今日之后,唤我夫人。”黎昭月打断她,没有任何情绪,“记住我交代你的事。”
云舒重重点头,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黎昭月态度怎的突然大变,怎的就厌恶李既白,可她不敢多言,也只会心疼小姐的这副模样。
迎亲的队伍到了,喧闹声由远及近。黎昭月盖上大红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出生活了十五年的闺阁。而这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也裹挟着,前世令她痛苦的回忆。
拜堂,行礼,一切按部就班。盖头下的黎昭月如同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感受着身旁男人温热的气息,还有那虚伪的爱意。
“礼成,送入洞房!”
洞房内,红烛高燃,锦绣堆叠,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甜香。喜娘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便领着丫鬟们退下去,将空间留给了这对新人。
房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一片死寂。
黎昭月端坐在床沿,盖头依旧遮着脸,她能听到李既白逐渐靠近的脚步。
他在她面前站定,并未立即掀开盖头。他的目光似在她身上流转,又似在踌躇。
“昭昭,”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今日,你终于是我的妻了。”
下一刻,他伸出手,盖头飘落。她抬起眼,直直撞入李既白深邃的眼眸中。他穿着一身大红喜服,面如冠玉,面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然而,黎昭月的眼神却冰冷如刀,没有半分新嫁娘的羞涩,只有蚀骨的恨意和决绝。
李既白看着她眼中的寒意,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化为更深的宠溺与包容,仿佛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他向前一步,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昭昭,我们终于……”
话未说完,一道冰冷的金光骤然闪现。
黎昭月袖中的金簪已握在手中,她用尽全身力气,毫不留情地朝李既白的心口刺去,动作快准狠,带着积攒了两世的仇恨与绝望。
“我要你死!”
没有质问,没有哭诉,只有这**裸的杀意。
预想中匕首入肉的声音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压抑的闷哼。金簪的确刺中了,却未能深入。李既白的手,精准地握住她持簪的手。
巨大冲击下,李既白胸前鲜血涌出,滴滴答答落下,晕开一片猩红,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有躲开的意思。
黎昭月惊愕抬头,手无意识松开,她对上李既白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惊诧,只有一种近乎悲凉,浓烈的痛楚,甚至有些楚楚可怜。
“好。”他面色苍白地挤出一个笑,没有捂住伤口,反而猛地用力,将那金簪又往自己胸口推进了几分。
“都听昭昭的。”他声音气若游丝,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目光也死死盯着她,“我这条命,给你也无妨。”
黎昭月彻底僵住了。她看着他那不断淌血的手和胸口,看着他眼中那疯狂而绝望的情绪,大脑一片空白。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他为什么不躲?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苦肉计吗?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让她心软?还是……他真的……不,不可能!黎昭月猛地摇头,甩开脑中荒谬的念头。他是李既白!是那个冷血无情,将她利用殆尽后亲手杀死的恶魔!
“别装了!”她厉声喝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恨意。
李既白看着她眼中的恨,心脏像是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连呼吸都慢了几分。
“是吓着昭昭了吗?”他无视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和胸口,试图去碰触她惊恐的脸颊,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对不起……”
黎昭月如同被毒蛇触碰,猛地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避开了他。
“李既白,别碰我!”她的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尖利,“收起你这套令人作呕的把戏!”
李既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俊美的脸上血色尽失。洞房花烛夜,红烛泣血,一对新人,一个满手鲜血,眼神疯狂而痛苦;一个背靠墙壁,眼神冰冷充满恨意。喜庆的婚房,此刻却如同冰窖,容不得半分暖意。
李既白艰难地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下一秒,他身体一软,直向后倒去。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上,溅起零星的血花。
黎昭月踉跄着后退一步,李既白一动不动,心口那片暗红仍在不断扩大。
死了吗?可为什么……没有一点复仇的快感,反而心口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不行,李既白,你现在还不能死!”黎昭月蹲下身,用力攥紧男人染红的婚服,“你还没有体会过被背叛,被误解,徒留一身绝望的感觉!”
黎昭月大吼着,一想到前世,她放弃一切只为了李既白,直到最后自己一无所有,亲情友情爱情全都化为虚无,可李既白呢?官途坦荡,还迎娶了她最讨厌的女人,最后也亲手杀死了自己。
“我绝对不会让你轻易地就死了,即便我也会万劫不复。”黎昭月说着笑出了声,接着她打开了大门,“传太医!”
喜悦的气氛就这么被黎昭月的大笑打破,而她身上的血迹,也让众人慌了神,甚至有几个丫鬟惊得喊了出来:“有刺客!夫人受伤了!”
话落两个侍卫快步走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位提着药箱,面色凝重的老者。
“夫人,陈太医来了。”
待看到新房内的景象,侍卫眼中闪过一丝骇然,在观察屋内没有其他人时才迅速上前检查李既白的情况。陈太医则脸色大变,立刻跪倒在地进行救治。
没人质问黎昭月,甚至没人多看她一眼,仿佛她不存在般。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昏迷的李既白身上,动作迅速而专业地为他处理伤口。
黎昭月站在角落,看着眼前混乱却有序的一幕,心思一点点飘走,脑海中不断重演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陈太医忙碌了许久才擦掉额头的汗,低声道:“万幸……簪子偏离心脉半分,侯爷性命无碍,但失血过多,伤势极重,需静养数月。”
侍卫们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李既白抬到床上。陈太医开了药方,又对其中一个侍卫嘱咐了几句。临走前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黎昭月,带着一丝复杂的探究,随即躬身退下。
新房内再次只剩下黎昭月,以及床上那个受伤的男人。
黎昭月缓缓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李既白紧闭双眸的容颜。此刻的他,显得异常脆弱和安静。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薄唇紧抿,毫无血色。
她的恨意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茫然。
那一簪,真的可以要了李既白的命,还有他为何要说那种话。
“李既白……”她喃喃低语,声音沙哑,“你真是让我头疼……”
这一夜,黎昭月穿着染血的嫁衣,坐在离床榻最远的椅子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复仇的第一步,以一种完全超出她预料的方式完成了。可她却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更深,更诡异的迷局之中。
李既白重伤昏迷,靖安侯府却并未如外界预料般陷入混乱。相反,府内秩序井然,下人们照旧干着自己的事,仿佛一切都在某种无形的掌控中。唯有新房所在的主院,被一股压抑的寂静笼罩着。
黎昭月被变相软禁了。
自那夜之后,她再未踏出主院半步。院外有护卫日夜看守,美其名曰“保护夫人安全,静心照料侯爷”。送饭,煎药,传递物品,皆由李既白的心腹嬷嬷经手,她甚至连云舒都无法见到。
她像一只被折断了羽翼的鸟,困在这座华丽精致的牢笼里。
陈太医每日都会前来诊脉,每每他说李既白情况更好,黎昭月就越是烦躁。没准李既白的伤,就在他的算计之内。
她试图从陈太医或送饭的嬷嬷口中套话,询问外界情况,尤其是黎家的消息。然而那些人个个如同锯嘴葫芦,恭敬却疏离,答非所问。
这种完全被隔绝,被掌控的感觉,几乎要让黎昭月发疯。她夜不能寐,一闭眼就是李既白将金簪推向心口时那可怜的眸子,以及前世地牢里他冰冷的注视。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面交织撕扯,让她分不清何为真实,何为虚幻。
尤其是现在,她唯一的活动还是被迫守在李既白的病榻前,并且还要被迫听那些让她觉得恶心的话。
因为大多数时候,李既白会在昏睡中蹙紧眉头,发出模糊的呓语:
“昭昭……”
“别走……”
“危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