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0238恍惚记得自己刚刚好像晕过去了，晕过去的时间应该还不短——那为什么耳边还是像菜市场一样。
“轻青！轻青！”
“鬼嚎什么，医务说她没事，只是脱力了。”
“你管我？！轻青！轻青！”
带着哭腔的纤细女声折磨着她的耳朵。
声音，又是声音，真的吵死了。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环境非常亮堂，她的视野晃了一下，这才渐渐聚焦。
这是一个装修得非常温馨的房间，她躺在一张床上，左手边就挨着窗户。
窗户是智能的单面镜，窗外是启能轨道，轨道上停着一辆通体银色、看起来相当昂贵的车——显然x-0238分辨不出商务用车的车标。
她的右手边非常宽敞，有四五排整齐的书柜，柜上满满当当的书。房间中心是一块小茶几，被这些书柜围着，旁边分散着几把形制各不相同的椅子。
能看到一个高瘦的Beta中年男人，一头黑发，面颊瘦削，身着一身灰西装，看起来非常正式，好像刚从哪个会议里出来。他侧着身子坐在最中央，阴郁地低着头抽着手上的烟。显然他是这些人的核心。
相对他站着的是一位妇人装扮的Beta金发女人，妆容艳丽，担忧地盯着那个中年男人。
以及坐在床边、扒在她身上的这是一个——她努力低头去确认——金发的少女，同样也是Beta，头上扎着高马尾，戴着一个精致的大红色蝴蝶结。
这人感觉到她抽动了两下，抬起头来，发现她睁开了眼睛，声音顿时亮了：“轻青！醒了醒了！”
她被叫得愣了一下，恍惚想起来昏过去前掏出过的那张贵宾卡。
现在她叫廖轻青。
她有点想要回应身上这个少女，又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察觉不像廖轻青本人，最后还是放弃了。
看她没有回应，少女似乎也不奇怪，转头朝后面的两人叫道：
“我说轻青她醒了！”
“她本来也就会醒的，渺缈你让你爸爸安静会儿。”那个妇人声音温软。
她转念一想，觉得医务既然来过那应该查过这具身体，这具身体实打实是属于廖轻青的，不管是DNA、还是信息素。
那个不远处坐着的男人抬头，吝啬地往这边瞥了一眼：
“一个人在雨里这么衣冠不整地走出来，太不像话了。”
听话头不对，廖渺妙回头就跟他对杠上：“你干嘛这么跟轻青说话！她才刚醒。”
男人理都不理她，皱着眉头，努力压着音量：
“你的终端呢？我们呼叫了你的终端整整三个小时。”
x-0238有点过载，她勉强分析出这是一种愤怒的表情。
她暂时既听不出来男人和她的关系，也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廖轻青身上会没有终端。
即使她在出来的时候，身体在雨里湿透了，浑身是血气，似乎这个人熟视无睹，没有要细查的样子。
当然，这对x-0238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她不了解第一环的黑科技，不希望巷子里发生的事被查到——比如她死而复生，还顺手杀了一个重伤的人。
“廖轻青，你既然成为了廖家名下正统的孩子就应当知道自己身上的价值。”
“阿殊……”妇人似乎想打断男人的话。
“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把你的学籍转入中央大学！你要在这个时间点闹失踪吗？”男人没有理会妇人和廖渺妙的阻拦，把整句话说完了。
“你们不会说话你们就出去！”廖渺妙那张精致的脸皱成一团，她忍无可忍地大喊，声音变得尖锐。
提到转学、失踪这些词语，她直觉这俩人应该就是廖轻青现在的父母了，那扒在她身上流泪的这位应该是廖轻青的姐妹。
男人阴郁地盯着她，似乎想要她的回答。
然而x-0238好奇地眨眨眼睛，等着几人继续对话，与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轻青，和你爸爸说话啊。”妇人催促着廖轻青。
“轻青不太会说话，你们能不能不要吓到她。”廖渺妙不满地回嘴。
廖轻青不太会说话——她在心里记下来，这点倒是和在实验室里长大的她差不多。
“爸爸。”x-0238，也就是现在的廖轻青，感觉自己抓到了关键词，于是先说了这个词出来，她一时也没想到后面要接什么，只是感觉这个称呼很新奇。
男人心情复杂地看着她。
“再过两年你毕业就能继续履行和德拉蒙家族的联姻，然而会议里对方已经三番四次提醒我不愿意继续之前的订婚了。”
哦，还有这档子事。她忽然想起Omega在实验室外的人群里好像是占比极低的，但他们又是唯一能治疗精神核心污染的群体。
因此被作为一种流通资源，在家族之间交换。
“阿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个精神评估只有D的Omega，作用和普通人已经差别不大了。”妇人背过头去，似乎不愿多看她。
“你要和你妹妹一样，多学学说话，这样才讨人喜欢。”
廖殊也不想再对着一个没有回应的木头讲话，站起来走出房间。妇人回头扫了她一眼，犹豫地地跟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廖渺缈。
廖渺缈非常愤怒地看着这两人，但这里根本没人关心她的愤怒。她站起来走到门边，用力地把门拽上了。
“滋。”可惜机械门没有大响应，也不会坏。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廖渺缈坐回她床边的小凳子上，有些手足无措。
“轻青，你不要管他们。”
她伸出手握住了廖轻青在被子外的手。x-0238的手一贯是很冷的，被她的温度热得一哆嗦，不习惯地微微往回缩。
廖轻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这时候才得到机会认真地看一看廖渺缈。她和妇人一样有着一头金色的柔顺头发，一双流光的金色杏仁眼，唇红齿白，看起来得到过充足的呵护。
她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但是廖渺缈好像一下子变得很慌张，脸上微微泛红，不自在地移开眼睛：
“你好漂亮呀……真的是我姐姐吗……我知道你可能也不大喜欢我，我、我知道他们怎么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但是我第一次有姐姐，我会努力变强保护你的。”
还有隐情？她头开始疼了。
一时间她是回应廖渺妙也不是，不回应也不是。但是显然有一件比这些重要得多的事情要先解决，她回忆起在巷子里的时候自己刺痛的精神核心，她需要打听一些关键的时间节点：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几号要去报到？”
廖渺缈听得一愣：“三天之后，今天已经八月二十九了呀。”
……
房间里，廖轻青茫然地看向窗外。
廖渺妙离开房间的时候再三向她确认：“你不要做傻事，答应我好吗？我还想在学校看到你呢。”
她都一一应下来。
时间已经来到八月十五……她在研究所里死的那一天她记得清清楚楚，是七月三十。
意思就是从精神核心的时间来算，她断药了整整十六天。
x-0238并不是什么廉价完善的武器，她的原身体由于实验长时间的摧毁常常出现断联、无力，而精神核心更是需要昂贵的药物维系，每隔十天就消耗一管精神抑制剂。
“十天是最稳定的时间间隔，不建议多做这类断药试验了。x系列只有这一个成功的，不能出事。”
这是那个女人说过的话。
消亡……
能辐射破坏身体的痛苦好像还笼罩在她身上久久不散，她不适地蜷缩起来。
廖轻青房间所在的位置很高，临近车轨。
窗外的霓虹光斑一片片飞掠而过，在她身上投射下一个又一个交替的影子，她自上而下看着这片冰冷的城市森林。
第一环标准时间 19：13
一辆启能能源的车辆在军用官道上飞速疾驰。如果廖轻青在现场能一眼认出这辆车的车标。UNG，它材料昂贵，制式特殊、车身坚硬，和民用车不管是性能还是操作都差距巨大，不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无法驾驶。
车子里光线昏暗，酒精味、血腥味与浓厚的雾气信息素味把空气搅得一塌糊涂。
后座上坐着一个满身血迹的人，黑色外衣被随意地扔在一旁，他敞开衬衫露出鲜血淋漓的胸膛，最致命的四枚能子弹已经被取出，放在他左手边的托盘里。除此之外，他浑身上下还有数十处各不相同的伤势，包括刀痕、刺伤、脱臼等，相当精彩。
他抬起头，湿漉漉的黑发贴在他脸上、脖颈上。这是一张非常少年相的脸，眉睫、瞳孔在苍白的脸上漆黑出挑，面部的转角很立体，本应显得明朗单纯。然而浅色的唇色和一双狭长的狐眼，却打破了这种明朗的气质，让整个人的气质变得阴沉漂亮。
以及最显眼的是，他左眼里的深蓝色倒三角。
——是廖轻青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个人。
受了这一堆伤，还采取了最激进的临时处理手段，即使是铁人挨完这一套估计也要趴下，但是他看起来却相当精神，浑身被雨水和汗浸湿，还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
可能是怕刺激气管，那笑声被他压在喉喽里。每笑一两声还要被咳嗽和喘息打断，然后接着继续笑。
“我想我得提醒，医务人员一个小时前建议过您安静养伤，先生。”
前排一个身着制服、看起来像随行官一样的人一边操作着车辆，一边冷静地出声。
后排的人抬起漆黑的眼睛瞟了他一眼，真的慢慢停下了自己压抑的笑声，百聊无赖地问：“你不觉得我很倒霉吗？”
“在您一个月多前规划这次行动的时候，已经预见过这些情况，但您还是执意进行。我们一般不称这种为倒霉。”
随行官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满。
“另外，’三方’的内部会议现在正在进行，所有人都在找您，我个人的工作终端几乎被前来打探的人挤满了。”
“嗯……？现在？他们开了临时会议？”
“医务人员要您保持平静，最好睡一觉，”随行官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入会议通讯。”后排的人懒懒地说，他在座位上把自己稍微支起来了一点。
“……我个人不建议您现在接入通讯。”
“接入通讯。”他微微一笑。
“……”随行官不再出声，把终端连接到了车屏幕上，点击进入了会议通讯。
淡蓝色的光屏投射出来，上面显现出一个会议室，里面大概显影了十几个人。
看到他的频道接入，在场的人一瞬间沉默下来，神色各异。
“……”
他也不尴尬，很积极地向在座的人打招呼：“晚上好呀，各位。晚上好呀，我的小舅舅。”
毫不遮掩的特别问候，也是一点不客气。
“我活着回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被他特别关心的对象显影在会议桌的另一端，既不惊慌也不愤怒，沉默地听着他发言。
没能得到反馈的他似乎有些无趣，转头说起别的事情。
“向各位分享一条免费的一手消息吧，八一研究所，在座各位最关注的那个x系列研究室，被销毁了。”
“我去过现场，参与的研究员、所有资料、连带着研究室本身，连渣都没剩下。这下别说详细数据了，连项目是什么都没办法知道。”
他故作遗憾地摊了摊手。
“谁销毁的？我们没有给出许可。”
一个年长的女人瞥了他一眼。
“不要这么急嘛，高姨。”
“在十几个多个研究员里，我们唯独没有核对到该项目总负责人死亡的生物证据。我们怀疑是她作案的概率很大，封查了整个研究所区域。”
说完，他好像不经意一样提起：“话说，在我在‘零点’调查的期间，何允诚死了对吧？”
“作为何允诚唯一的儿子，接下来我会接手他在独芯能源曾经的一切，合规吧？”
当然不会有人有问题，这就不是有没有意见的事。事实是，他已经完成了权利的交接，来向何家外的人宣告这件事。
“大概就是这样，好了，各位再见，我需要养伤，接下来仍然由我的副手为我记录会议内容。”
他轻松按下退出键，屏幕应声关闭。
连着扔下三个炸弹消息，他是退出得相当轻松，剩下的会议参与者就不太轻松了。
“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从‘零点’走一趟，我以为他不死也得脱层皮，然而你侄子看起来很精神。”
在良久的各怀鬼胎的沉默之后，一位议员对着那位“特别问候”笑道。
“何子诫不好对付，让他成功接手，你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研究所都销毁了，现在您还是管好自己家的事吧。”
这位“特别问候”冷冷地回应。
此入作为一个alpha漂亮得不像话，但是也颠的不像话。这样颠的小情侣我们有一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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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在吵什么呢，出去给我炒俩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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