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一夜未眠，那张写着母亲下落的纸条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心。天刚蒙蒙亮，她就起身收拾，准备去卫生所值班。出门前，她将徽章小心翼翼地藏在内衣口袋里，外面只留了那张空白的纸条。
清晨的柳树屯笼罩在一层薄雾中，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林晚秋走到知青点门口，恰好碰见周卫东端着搪瓷缸子蹲在门槛上刷牙。
“早啊，晚秋。”周卫东满嘴泡沫，眼睛却敏锐地打量着她，“这么早就去卫生所？”
林晚秋点点头，故作轻松：“刘大夫让我今天早点去，有几样药材要整理。”
周卫东漱了口，凑近一步低声道：“听说昨晚后山不太平，有人看见黑影在鹰嘴崖那边晃荡。你一个女孩子，这几天少往那边跑。”
林晚秋心下一紧，面上却笑道：“我哪有空去后山，卫生所都忙不过来。”
走出知青点，林晚秋能感觉到周卫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她加快脚步，直到拐过弯才松了口气。
卫生所里，刘大夫已经在了，正拿着小秤称药。见林晚秋来了，他推了推眼镜：“来得正好，今天县里要来检查，你把药柜再整理一遍。”
林晚秋应了声，系上白大褂开始干活。她一边整理药材，一边琢磨着如何从刘大夫这里打探消息。前世她记得刘大夫在屯里待了二十多年，应该知道不少旧事。
“刘大夫，您来柳树屯多少年了？”林晚秋状似随意地问道。
刘大夫头也不抬：“二十三年喽。六二年下放到这，就再没离开过。”
“那您一定认识我母亲吧？她以前也在这一带待过。”林晚秋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大夫的手顿了顿，瞥了她一眼：“你母亲是苏婉如？”
林晚秋激动得差点打翻药罐：“您认识她？”
“谈不上认识。”刘大夫又低下头继续称药，“她当年在县医院工作，来屯里巡诊过几次。医术很好，特别是西医，在这偏远地方很少见。”
林晚秋心跳加速：“那您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吗？”
刘大夫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听说调走了，具体去哪不知道。”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她有一次巡诊时落下一个笔记本，我一直收着，想着哪天有机会还给她。既然你是她女儿，就给你吧。”
刘大夫走到里间，从柜子深处拿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林晚秋接过笔记本，手微微发抖。封面上工整地写着“苏婉如”三个字，正是母亲的笔迹。
“谢谢您！”林晚秋紧紧抱着笔记本，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母亲的气息。
就在这时，卫生所的门帘被掀开，赵北川扶着一位老人走了进来。
“刘大夫，我爹咳嗽又厉害了。”赵北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林晚秋下意识将笔记本藏到身后，却被赵北川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刘大夫给老人诊了脉，开了几味药。林晚秋帮忙抓药时，赵北川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
“你脸色不好，昨晚没睡好？”他低声问。
林晚秋强装镇定：“做了个噩梦而已。”
赵北川看了眼她藏在身后的笔记本，声音压得更低：“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林晚秋心头一颤，刚想追问，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县卫生局的检查团到了。
检查团一行三人，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介绍时说是李科长。另外一男一女都比较年轻，像是刚参加工作不久。
检查过程很顺利，刘大夫对答如流，林晚秋也表现得体。就在检查即将结束时，李科长突然问道：“听说你们这前段时间发生了一起火灾？”
刘大夫点点头：“是知青点的宿舍，好在没人伤亡。”
李科长若有所思：“听说有位女知青差点受伤，是哪一位？”
林晚秋心里咯噔一下，上前一步：“是我，林晚秋。”
李科长打量着她，眼神锐利：“听说火灾那晚有人救了你？是赵北川同志吧？”
“是的。”林晚秋感觉后背发凉，为什么县里来的人会对这件事如此了解？
李科长没再追问，转而检查其他项目。临走前，他却悄悄塞给林晚秋一张纸条：“小心周家人。”
检查团的车子扬长而去，林晚秋站在卫生所门口，手心攥着那张纸条，心中波涛汹涌。为什么一个素未谋面的县干部会给她这样的警告？
下午，林晚秋借口头晕，向刘大夫请了假提前回宿舍。她需要时间研究母亲的笔记本，更需要理清这一团乱麻的线索。
回到宿舍，她锁好门，迫不及待地翻开笔记本。前面大多是医学笔记和病例记录，字迹工整清晰。直到翻到中间几页，她发现了异常。
一页纸上画着简单的示意图，标注着“柳树屯后山地形”。图中鹰嘴崖的位置被打了一个明显的叉号，旁边写着“勿近”二字。另一页则记录着几种化学试剂的配比，边上潦草地写着“销毁”二字。
最让林晚秋震惊的是最后一页，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若遇危险，寻047。”
母亲怎么会知道047？这个编号到底代表着什么？林晚秋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
傍晚时分，孙晓梅回来了，见她躺在床上，关切地问：“晚秋，听说你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找刘大夫？”
林晚秋摇摇头：“睡一觉好多了。今天卫生所有什么事吗？”
孙晓梅眼神闪烁：“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周卫东来找过你，说是有重要的事。”
林晚秋心下警惕：“他说什么事了吗？”
“没说具体，只让你回来去找他。”孙晓梅顿了顿，“晚秋，我觉得周卫东人挺好的，对你又上心。赵北川成分不好，你少跟他来往，免得惹麻烦。”
林晚秋没接话，心里却明镜似的。孙晓梅果然还是周卫东的眼线，前世如此，今生依旧。
晚饭后，林晚秋决定去找周卫东，看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招。周卫东见到她，立刻露出担忧的神色：“晚秋，听说你不舒服？我这儿有家里寄来的麦乳精，给你泡一杯？”
林晚秋婉拒了：“没事，就是有点累。找我有事？”
周卫东神秘地压低声音：“我打听到一个消息，关于你母亲的。”
林晚秋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消息？”
“有人说她当年不是调走，而是被带走了。”周卫东紧紧盯着她的反应，“据说她涉及一个机密项目，叫‘红旗工程’。”
林晚秋强装镇定：“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些。”
周卫东叹了口气：“晚秋，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但我真心想帮你。赵北川的父亲也牵扯其中，他们一家都不是简单人物。你离赵北川远点，免得被牵连。”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事？”林晚秋直视他的眼睛。
周卫东深情款款：“因为我喜欢你，从见你第一面就喜欢。我不忍心看你被人利用。”
若是前世的林晚秋，听到这番表白早已心动不已。但现在，她只感到一阵恶心。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林晚秋转身要走，却被周卫东拉住。
“等等！”周卫东语气急切，“还有一个消息，县里来了个特殊工作组，专门调查当年‘红旗工程’的事。他们可能会找你问话，你千万要小心，别说错话。”
林晚秋甩开他的手：“我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回到宿舍，林晚秋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的种种。母亲的笔记本、刘大夫的欲言又止、赵北川的警告、李科长的纸条、周卫东的“好心”提醒...所有这些都指向那个神秘的“红旗工程”和编号047。
夜深人静时，窗再次传来三声轻叩。这次林晚秋没有犹豫，立即开窗。窗台上放着一把小钥匙和一张纸条：
“你母亲的东西藏在卫生所药柜最底层。小心，有人监视你。——047”
林晚秋握紧钥匙，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找出母亲留下的东西。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卫生所里，一个黑影正在药柜前翻找着什么...
而远在后山的鹰嘴崖下，两个身影在月光下对峙。
“东西不见了，肯定被她拿走了。”一个声音冷冷道。
“不急，她迟早会带我们去找到我们想要的。”另一个声音笑道，“猎物已经入网，只等收网的那一刻。”
月光照在那人脸上，赫然是白天来检查的李科长。而他面前的人，则是本该在宿舍的周卫东。
“记住，我要的是完整的资料，不是尸体。”周卫东的声音冷酷无比。
“放心，047号实验体对我们还有大用。”李科长轻笑，“毕竟，她是唯一成功的案例。”
夜风吹过山崖，带来一丝不祥的预兆。林晚秋在梦中皱紧眉头，仿佛感受到了即将来临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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