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分，林星辰提前十分钟到达A3练习室。
她推开门时，顾夜寒已经在了。他正背对着门口，对着巨大的落地镜调整耳麦的位置，镜子里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练习室里只开了半排灯，光线有些昏暗，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得更加孤清。
听到开门声，他透过镜子瞥了她一眼，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专注于自己的事。
“顾前辈，下午好。”林星辰语气如常地打招呼，仿佛昨天论坛的风波和那条简短的微信从未发生。她将背包放在墙边，拿出水和毛巾摆放整齐，动作利落。
“嗯。”顾夜寒应了一声，取下耳麦，转身面向她，“开始吧。节目组给了初舞台的曲目和编舞。”
他拿起一旁的平板电脑，调出资料，递给林星辰。态度公事公办，没有多余的一句寒暄。
林星辰接过平板，快速浏览。是一首节奏感很强的流行歌曲，编舞动作也颇具难度，包含了大量需要默契配合的双人互动，甚至有一个需要顾夜寒从背后环住她、两人共同完成wave的高难度段落。
她面色不变，心里却微微一动。这编舞……倒是给了她不少“合理接近”的机会。
“歌和舞都没问题，我之前听过也看过原版。”林星辰将平板递还回去，眼神认真，“我们先过一遍动作？”
顾夜寒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他本以为这个“空降”的新人至少需要一些时间来熟悉，没想到她如此干脆。他点了点头：“好。”
音乐响起。
最初的part是各自单独的舞蹈，两人都展现出了扎实的基本功。顾夜寒的动作充满力量与控制感，每一个卡点都精准利落，带着他特有的冷峻风格。而林星辰的舞姿则更富有弹性和灵动感，虽然力量稍逊，但韵律极佳，表情管理也无可挑剔。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各自为战，一种无形的气场却在两人之间悄然弥漫开来。他们像是磁场相合的两极，明明风格迥异，却在同一首音乐里达到了奇异的和谐。
站在一旁观摩的琳达（不知何时过来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很快，音乐进入到双人配合的部分。
到了那个背后环抱的wave动作。
顾夜寒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迟疑。他习惯了独舞，极少与人，尤其是异性进行如此亲密的身体接触。
林星辰却像是毫无所觉，在节奏点到来时，极其自然地向后靠去，将后背贴近他虚悬的手臂，同时腰身柔软地开始动作，带着他的手臂一起完成预定的轨迹。
在她靠过来的瞬间，顾夜寒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少女柔软的身体隔着薄薄的训练服传来温热的触感，发丝间清淡的栀子花香萦绕在鼻尖，与他习惯的距离感格格不入。
但他毕竟是专业的。几乎是下一秒，强大的职业素养便让他收敛了所有不适，顺着她的引导，完美地卡上了节拍，完成了整个动作。
只是，在镜头拍不到的角落，他的耳根似乎微微泛起了不易察觉的浅红。
“抱歉，”完成一套连续动作后，顾夜寒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刚才那个动作，我的力道没控制好。”
林星辰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她没想到这座冰山会主动道歉。刚才那个动作，她并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没关系，我觉得很好。”她笑了笑，额角有细密的汗珠，“顾前辈的节奏感很强，跟你搭档很舒服。”
她说的是实话。抛开私人感情，顾夜寒的专业能力无可指摘。
顾夜寒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拿起水瓶喝了一口水。
短暂的休息后，排练继续。
这一次，到了互动部分，顾夜寒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动作间的迟疑明显减少了。他甚至会在她完成一个高难度旋转后，下意识地伸手虚扶一下她的腰侧，确保她的稳定。
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昨天之前，他还觉得这个女孩是个麻烦的闯入者。但仅仅一次选拔，一次排练，她的专业、她的专注，以及那种……仿佛能穿透他所有伪装的眼神，都让他无法再简单地用“麻烦”来定义她。
休息间隙，琳达走过来，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你们之间的化学反应很特别，既有张力，又有默契。保持住这个状态，初舞台绝对能炸场。”
林星辰笑着道谢。顾夜寒则只是点了点头。
琳达离开后，练习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
林星辰用毛巾擦着汗，状似无意地提起：“论坛那个帖子，好像被删了。”
顾夜寒正低头系着有些松开的鞋带，闻言头也没抬，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公司也发了声明。”林星辰继续道，观察着他的反应。
“看到了。”顾夜寒系好鞋带，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她，“这种手段，以后只会更多。你最好早点习惯。”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是提醒还是告诫。
林星辰却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同于“无聊”的意味。他是在……变相地告诉她这个圈子的规则？
“我知道。”她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但我不会被打倒的。无论是谣言，还是别的什么。”
她的眼神太过明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和韧性，让顾夜寒有瞬间的晃神。
他移开视线，重新按下音乐的播放键。
“继续排练。”
……
当晚，林星辰回到宿舍，虽然身体疲惫，精神却很好。她和顾夜寒的第一次排练，比想象中顺利。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那堵冰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
她登录微博小号，发现白天发的那条动态下，竟然有了几条猜测的评论，有人联想到了星耀的论坛事件。
她笑了笑，没有回应。正准备退出，却忽然看到一条特别关注提示——她悄悄关注了顾夜寒那个几乎长草的官方微博。
他竟然更新了！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片。
是黄昏时分，从练习室的窗户看出去的景象，暖金色的夕阳映照着城市的天际线。而在照片不起眼的左下角，玻璃的反光里，隐约能拍到一个模糊的、正在练舞的纤细身影。
那个身影……是她。
林星辰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从不发私人动态的微博，破天荒地更新了一张图。一张……无意（或许是有意？）中包含了她的图。
这算什么？
是无声的支持？还是无心的巧合？
无论如何，这张图，像一颗小小的火星，落入了她心潮的冰层之下，发出了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
她看着那张照片，缓缓地、缓缓地笑了起来。
冰山之下，亦有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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