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啪!”屋门被人掩上。
“裴世子出来的倒挺及时的。”楚青先发制人。
“你从门前而过,我又不是瞎子,更何况你满身点缀,怎会不有声音?”裴渊冷笑。
楚青听后却不以为意的撇向隔壁挑眉,“那两个人现在就在隔壁,且都被我点了穴,你不过去看看?”
“咚咚!”裴渊还未道,门外就忽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裴世子,我房中少了些重要东西,劳烦世子开下门,在下唐突,却只想问问方才那位姑娘。”穆沉舟的声音传进。
楚青眉梢一凛,抬眸给裴渊递了个眼神后,就躲进屏风后头。
裴渊蹙了蹙眉,神色渐冷,“她方才下去了,眼下屋内没人。”
“可我并未听见动静。”穆沉舟仍旧不死心。
裴渊瞥了眼屏风,就佯装懒散的起身开门,“穆公子这是认为本世子有意欺你?”
而开门后的穆沉舟明显停滞一刻。
裴渊见他如此,不禁剑眉微蹙,双目微眯,“穆大公子怀疑本世子金屋藏娇?”
“不敢不敢,是在下一时间没了轻重,冲撞了裴世子,还望裴世子莫怪罪于在下,不过在下所丢失的那个东西,乃是府中要物,如果是裴世子能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准许在下进屋中一探。”穆沉舟不动声色的向里头瞧去,但因为裴渊的身形挡在面前,穆沉舟也不好做些什么。
而裴渊看着他的样子,面上神色虽不羁,却也带上了能杀死人的怒气,身子愕然一侧,冷笑警告,“穆大公子,本世子和贵府的大人——可还没到穆大公子口中的那个地步。”
“何况就算我让你看——”裴渊头也不回,眸色渐冷的直视着面前的穆沉舟,忽然猛地一抬手用佩剑将身后后屏风打翻。
“——你有这个胆吗。”
穆沉舟愣住。
裴渊的身后除了床榻之外,只有一个硕大的花瓶。
穆沉舟感到羞辱,却只能在下一瞬咬咬牙,又堆起笑来。
“抱歉,实在是在下思虑不周,唐突叨扰了裴世子,在下必改日登门致歉。”
穆沉舟说罢,就抬脚向步梯的方向走去。
裴渊看着他略显匆匆的动作,想起楚青的样子,眸光暗藏锋芒,却转瞬即逝。
“穆沉舟下楼了,出来吧。”
闻言,楚青才神色冷冷的从花瓶中钻出。
这一幕略有些滑稽。
裴渊见状一顿,下一瞬又没忍住挑唇笑道,“楚姑娘怎的躲在那?”
“事急从权,先去见见我们此行的目的再说。”楚青懒得理他,只白了他一眼。
裴渊闻言反倒更是欠欠笑笑的跟在楚青身后来到隔壁。
而因为跟着穆沉舟上来的白公子还在隔壁的厢房内。
裴渊两人只得轻手轻脚的,来到隔壁。
“这位是檀前辈,那边的则是崔才。”楚青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檀云,上前几步,背着身向裴渊解释道。
“你们……”被解了睡穴的檀云,嗓音略哑的开口。
“我是宁远侯嫡女,也是陛下钦点的大理寺丞,楚青,他则是昭安郡王世子,裴渊,而我和他不过是奉旨查案。”
楚青其实是想起他的遭遇,亦或是看在他认识自己,师父的份上,声音放缓了许多。
“那……他是谁?”檀云有些孱弱的看向崔才。
“你师父当年出生时是双生子,而你师父真名是崔唤,他则是崔唤的胞弟,崔才。”
裴渊走近崔才,伸手抬起他虎口带有一颗黑痣的右手。
挑了下眉,看向楚青,而楚青也看清了那颗确认他身份的黑痣。
“那……我师父他……”
“死了。”
楚青淡淡拾起落在地上的杯盖和杯盏。
“死了?”
檀云的手一瞬间握紧。
“凶手是妖,我见过。”
楚青缓缓将他搀扶到椅子上。
但闻言的檀云,却指尖轻颤了一下。
楚青将他的动作收于眼底,起初只觉他是没撑住而已。
而转瞬间,她又想到罗间的事。
犹豫片刻后,便装作随口闲谈一般的问道,“不知檀前辈可认得罗间?”
“不认识。”檀云面色平静,却因身中剧毒而苍白不已。
而站在他面前的楚青,则立刻嗅到了不对。
他太平静了,平静到像早有预知一般。
“那……罗枝枝呢?”楚青再度随意开口,眸光却眼含锋刀。
“也不认识。”檀云说话后,就有些吃力的急咳几声。
“檀前辈确定?”裴渊忽然似笑非笑的端了盏茶水给檀云。
“确定。”檀云浅笑着伸手接过。
裴渊也跟着楚青坐在一旁,“可我们方才跟你提到的罗间,她可是跟我们极有意的提到了你。”
“是吗?也许是以前名声太盛导致的吧。”檀云饮过茶水后,咳嗽才勉强稍稍转圜。
“确实不无这个可能。”裴渊不以为意的挑眉。
“不过倘若檀前辈不介意的话,是否能跟我们说说您跟崔唤之间的恩怨。”
楚青脑中倏然想起当时他们的对话,不禁斟酌着开口。
而闻言的檀云,却面色有些落寞。
楚青见状以为他是有难言之隐,便刚想道,“若是……”
“十年前的恩怨,说到底其实我也有疑,不过可将我只知晓的告知于你们。”
檀云看着她,或许是想起了司南无言的缘故,语态不自觉放缓了许多。
“晚辈愿洗耳恭听。”
楚青余光瞥了一眼裴渊。
“十年前我盛极一时,名声鼎沸,有人欲要加害于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那时的江湖上,没有人是我的对手,包括那时的崔唤,我的师父,也难敌我几招,直到我被人下毒,我才被人废去了武功,而我是天下第一呀,可我这个天下第一……不是不会武功,而是武功……尽失。最后我也确实死了,死在了十年前的忘川崖下,现在的我——早就不叫檀云了。”
檀云说的最后两句句话的很轻,很轻,但却又很重,重到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楚青和裴渊两人的心上重重碾过,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而檀云的眼眶也好似红了些,声音微微颤了颤。
又继续道,“我少时的追求,在我二十四岁那年达成,却在二十六岁那年被人尽毁……十年前的我的确是只赢,不输,可现在的我……呵,不过只能拿剑唬人,真招使不出多少的废人罢了。”檀云眼眸平静,却又好似有数般波涛旁人可能这一辈子都永远看不懂的悲哀和情绪,而他握着剑鞘的手也又轻又重。
究竟是放下?还是从未放下?
“檀前辈,恕晚辈一问,适才那句向真正崔唤发问的话,是否是指当年之事,另有隐情?”楚青在不忍时,却察觉到了不对。
“说起来,倘若我不是巧合中无意得知,怕是一辈子就真被师父蒙在鼓里了。”
檀云轻轻的叹了口气,面上神情缺则如风,极易飘散。
“若按檀前辈所说,十年前,您的毒,非他人所下,而是崔唤?”
楚青有些犹疑,毕竟这样的事实未免伤人了些。
“对,当年说是有旁门别派之人故意加害,可实际连他口中的凶手都找不到,说什么此人狡猾,但分明是他干的,不过那时还来不及我质问他,他却先一步发现我可能知晓真相后,没有丝毫犹豫的选择果断的杀了我,可他却又不想脏了他自己的手,于是就将我引到悬崖,故意诱我坠崖,可惜老天总喜欢跟我开玩笑,让我历经莫大悲哀,却又让我在命悬一线时大难不死,让我如同一个活死人般在这世间行走,而我常听旁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我这人却可笑的并没有什么后福,所以至今也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将死废人。”
檀云的眼角竟渗出丝丝若有若无的泪光,嘴角的笑也早已不似多年前的意气风发。
楚青听后,不自觉垂下了眸子。
“而我知晓的缘由,荒缪却又好像合情合理。十年前的崔唤给我下毒,是为了利益,也为了他的自尊。”
檀云眼眶红的连那些尸山血海中的红都不及他悲哀可笑。
“当朝的光武将军,李屺,与我算得上同门,而崔唤与他暗中达成交易,施展邪术,将我的气运与他调转,以至于我的一切武功也尽数成为了他的,而我在得到他的武功之时,却发现自己早已身中剧毒,毫无转圜的余地,但我能活到现在则全是因为当日我坠崖之后司南无言救了我一命,可他也解不了我的毒。而李屺却想有一切的荣华富贵,不过现在的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怨不怨他们,恨不恨他们,我在这也只是因为无意间查到崔唤的位置,便就毫不犹豫的想与他对峙,师徒的那几年,对于我而言,他为师亦为父,所以从未想过他会为了利益……杀了我,也从未想过只因为我的风头盖过于他,使得他听得一些风言风语就一点点的如同中了邪般,成为了杀死我的一把火。”
檀云道不清自己的意图。
因为他什么都懂,也知晓亦师亦父的崔唤和同门师兄李屺联合绞杀他的缘由就是如此,但他想要的一个缘由,无非时他不甘罢了。
而如今的他或许早都不怨不恨了,可十年前的他是江湖上意气风发的天下第一,却因无血缘的至亲之人所算计,让他的活如同玩笑,也如一场早已消散的梦。
而古籍云的那句,“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他是绝计不可能的。
因他虽失了少年心气这种不可再生之物的东西,却也生出了不甘。
不甘……
只是不甘,只有不甘……
檀云轻轻一笑,眼中的笑意如同尘烟,一吹即散,“我曾经也于自己的命运多舛而感到深深的不甘、不解,我质问过自己‘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后来不知为何……我忽然间想明白了,就单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所以,世间从来没有公道可言。”
檀云的一字一言,都极为清楚的敲在人的心头。
“因为公道——自在人心。不过是人心各有数,无非只是那个数不同罢了。”
檀云的神色很淡,是对死亡的平淡。
“……”屋中一派寂静。
“檀前辈你的毒……当真不可解了吗?”楚青思索再三,还是想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檀云看向楚青,“十年的时间,本就是无言他替我从阎王那偷来的,而如今想来也撑不了多久。楚娘子,人从出生,死就是结果必然的结局,所以我没什么好抱怨的。”
而他不甘的也从来不是死。
是对崔唤和李屺的不甘、不解。
至于对命运的不甘,自然会有。
可就单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因为世间本就从来没有公道可言。
而贪婪、嫉妒,才是他们的名字,
是这天底下所有人唯一的名字。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出自《庄子·内篇·人间世》,原文为“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这句话体现了道家顺应自然、无为而治的思想,强调面对无法改变的事情,应坦然接受,以平和心态面对困境,从而让内心达到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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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来源于史铁生的《我与地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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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最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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