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家事,就不劳裴世子费心,否则入了旁人的眼,还以为世子对我宁远侯府有所求。”楚青皮笑肉不笑。
“楚姑娘此话说者无意,听者有意。不过……”裴渊说就说,偏偏卖了个关子。
闻言。
“不过什么?”楚青算是终于舍得挑眉看他一眼。
“不过我倒是想问问楚姑娘,为何会不喜欢‘楚大人’这个称呼?毕竟这官是你要的。”裴渊言语似有试探。
“裴渊,我志不在朝堂。”楚青看着他。
“楚姑娘的志,不在朝堂?难不成是战场?”裴渊察觉她的话意。
“这种事不妨让裴世子自己猜猜,不过若真是战场,倒也并非是所有的武将都喜欢打打杀杀,我更喜欢太平盛世。何况……你不也是吗?”楚青后半句话说的云里雾里,有刻意遮掩,不欲点破之意。
下一瞬。
“主子。”寂影如算好一般,牵着一头马乍然出现在两人跟前。
“马车你先牵回王府里。”裴渊神色未变,眼神示意了下马车。
“是。”寂影未有半点生疑,照做无误。
“这眼下时辰不早了,今日也有劳裴世子,还是各自回复好生歇息着为上。”楚青都险些忍不住想打哈欠,但目光落在裴渊身上时,不免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背地里背着自己干了什么,不然会和他两人同是一夜未睡,一个还能有些精神。
这裴渊上辈子怕不是牛转世吧?不然怎么还有精力。
“那楚姑娘便先好生歇息着吧,我还有些事便就也先不奉陪了,替我向楚大人问句好。”裴渊其实也有些犯困,但案子如潮水般席卷他的脑子,想让他找个机会歇个片刻都是难。
“那我也就不相送了。”说罢,楚青也懒得与他表面做套,直接转身回了府。
因为现在的她是真的困的,非常,想、睡、觉。
“姑娘。”梅锦似是因为听到府外的动静,而匆匆忙忙地从房里出来。
“先回院子,父亲那头你就遣人去说我昨日没睡好,有些犯困,明日再想父亲请安。”楚青走在府里院子里,脚下的距离也与房内的床塌越来越近,眼皮也有一些泛重。
偏偏面上还得不显。
真是强人所难。
烦!……太烦了。
……
刚回到房内,坐到床榻边的楚青,头还来不及沾到枕头。
梅锦就过来道,“姑娘已经派人跟姥爷说过话了,不过此时二姑娘在门外想要见姑娘您,奴婢是拒了,还是?”
“说我太累,已经睡了,如果还有人求见,一律回绝。”楚青烦躁间想也不想的挥手。
梅锦见后,自是了然自家姑娘的心思,当即转身回绝楚凝的话去了。
而在她身后的楚青,则听着脚步声的动向,将一直藏在身上的纸偷偷藏进剩下的软榻中。
虽然此刻的楚青,很想再复盘一下案情,毕竟太多疑问好像有答案,又好像没有答案,或许梳理一下这几桩案子就明了了。
可无奈眼下的她是真的只想两眼一闭,将所有东西抛之脑后,好好的睡一觉。
等下!
佛像……
佛像!
在万宝阁时自己怎么没想起来!
那可怖的佛像,跟前世穆沉舟杀自己时放在旁边的佛像一样!……
“……”
良久,夜色谧谧……
窗外暮色渐消,夜静之时将到。
屋内静如无人,烛火平稳跃动。
……
而幽色下的郡王府内,仍有人在强撑困意着的翻阅公文。
不,不是公文,是尘缘方丈从山上给他传下的书信,里头还夹杂着一份图纸。
而那图纸上的佛像青面獠牙、可怖至极,实在不像普度众生、以慈悲为怀的佛祖。
其物称作“佛像”怕都是折煞,可却与罗间特意给他们看的佛像和冯府藏得极深的佛像,一模一样。
而这剩下几张纸上写的内容,都和楚青从穆沉舟偷拿出来的内容一致,不过裴渊自然是不知情。
邪术事项……
裴渊看着这寥寥几行阐述着,不似人行径的所谓方式。
面色越发沉了下去。
若按这上面言,福康郡主并未被剜眼的缘故,是因为她是最后一具女子尸体。
且通过这个佛像和尘缘方丈之言,冯府、崔唤,是绝对认识的。
而这也解释得通,为何罗间一步一步引导他们去查这个崔唤。
因为她知道十年前罗家灭门,冯府这是一把杀猪刀,真正给他们出谋划策的人——是崔唤。
可为何崔唤要给冯府出谋划策灭了罗家。
毕竟现在的线索来看,当初的冯府是为了罗家二女,但是罗家夫妇不从,才因此惨遭此无妄横祸。
但倘若真是这样,冯府明明可以自己出手解决此桩事。
崔唤也完全可以拿钱走人,不必趟这趟浑水,借他人之手,让自己沾上血。
除非……他是为了灭口。
可罗家有什么事,又有什么人值得他去灭口?
裴渊揣着疑问,继续翻看下一张书信。
而待他借着烛火光亮,瞧清纸上内容之时,脑子豁然一明。
罗间的母亲,许掩梅,曾经也是檀云的同门,且关系匪浅,却无男女之情。
而罗间当初却未有将此事相告,怕是也是成了她母亲的意。
不过如此,所有事情就说得通了,崔唤费尽心机促成罗家满门灭亡,是为瞒住的真相就是李屺的欺君之罪。
毕竟偷换他人之气运,才在战场上立下战功赫赫,可不就是欺君之罪吗。
而许掩梅在昭公宗时与檀云关系匪浅,了解为人和才能在先,知晓真情在后。
所以许掩梅于崔唤而言,不得不死。
裴渊眼前的迷雾明明已经散去大半,可他却有些欣喜不起来。
李屺身后的瑾府茶庄未解,是其一。
檀云和罗枝枝的关系未解,是其一。
妖和罗间的关系未解,则是其一。
至于其三……或许他自己也说不太清楚。
这桩大案的整张大网,除了崔才顶替崔唤只是他们不知,也未算到之外,一切都在他们的棋局之中。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是不无道理之言。
罗间他们的确是报了仇,可像他这样的局外人看在眼里。
却觉痛心。
是难言的共哀。
罗间,一个在对女子带有偏见的世道,凭借心中积攒了十年的恨,一步一步立为商贾的同时,也一步一步将十年前灭她满门的仇人,不放过一个的推到光下,用律法致死。
十年时间,是一个女子的十年,可人这一生……又有多少个十年呢?
何况她是个女子。
罗间满腔的怨恨让她走到了今日,她是杀死了曾经的自己,但是无论何时,她保留了几丝的善。
否则她不会再相信律法中的公道。
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大费周章的引导他们查出十年前的真相。
她恨的人又仇人,却也有她自己。
偏偏当局者迷,他们看不清前方的路,看不清自己的路。
而檀云,他年少英才、年少成名、威震江湖、为匡扶正义而立。
他从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更不是冷酷无情之人。
他的师父崔唤于他而言,是师却也是父。
他万般珍重这份在江湖上来之不易的“真情”。
而这份可悲又可笑的“真情”,却其他如敝履。
檀云视崔唤为无可替代的亲人,也以为自己在他那也是这般如此。
可真正的崔唤却视他如死敌。
只因檀云武功高强、名声过盛,崔唤这个师父听得些闲言碎语。
可太过强,本不是他的错。
而那些闲言碎语若换作旁人怕是不会放在心头,可崔唤既做得出邪祟、邪术之事,他的心胸又狭窄的怎可似可容得下旁人般之宽广。
所以,崔唤就可以借他人的名头,给对他毫无防备,一腔热血和真诚的檀云下毒。
崔唤明面上是一个宗门的掌门大公无私,暗地里却说是收钱办事,可他自己明明也存了这份心。
自诩位高狭隘者,听得旁言,借他人之手,借他人之名,杀死将自己视为亲人的徒弟。
甚至怕秘密泄露,不惜灭知情之人满门。
小人之心,却做大义之样。
可悲亦可笑至极也。
崔唤本以佛理心,却在佛祖之下,成为只为私利的刽子手,可又自诩大义。
佛本无相,人心自知。
奸人之理,罔顾人伦。
而罗枝枝也是他手下的亡魂之一。
她才十二岁呀,十二岁……
她还没有看到世间的好,便先葬在了恶人的手下。
罗间、檀云、罗枝枝、许掩梅,还有罗家的上上下下。
他们……他们明明有心计,有手段,足以亲手绞杀了那些置他们于死地而后生的仇人。
可偏偏他们没有,他们选择了用律法,用这世人皆知的公道,用这所谓的公道。
可公道是人定的,是有权之人定的。
……
罗间,她为女子,却因恨而生、因恨而活、因恨而立。
檀云,于他而言如父的人,却因嫉妒,因为他师父的虚荣,差一点……就让他真成为了阎王底下的刀下魂。
“啪!”
有些凉意的房内,台上的烛火愕然爆开。
裴渊陷入沉思也不知过了多久,此刻才缓缓抬头,视线落在爆开的烛芯上,道,“灯芯爆,喜事近,而百事喜。看来你我将来会得偿所愿的。”
灯芯爆,喜事近而百事喜。
不过穆沉舟何至于让楚青那般……
坐在案前的裴渊许是终于有些累了的轻轻吹灭了烛火,终于上榻安寝。
……
若公道是有权之人定的。
那贪婪、自私才是人的名字,是他们的本性。
因为世间没有公道可言。
可,倘若有人能杀得出公道呢?
就像罗间、檀云,还有千千万万个他们。
公道是在人心。
属于自己的公道,也在自己。
这周不更了
存稿感觉快不够了[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人言可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