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点单子被水渍泡烂不能用,彦博远不得不重新写一份。
第二日,云渝带着新单子去陶家,陶安竹不识字,云渝一个字一个字指着,读给他听。
陶安竹听到一半就蹙起了眉头。
“牛奶、糖这些可都不便宜。”
刘家糕点铺子主要经营的是以糯米白面为主的朴素点心。
以方糕为例,十文钱一份,统共六大块,贵些的也不过是里头加点芝麻豆沙,十五文一份。
工艺做法上比别家精细些,多了道独门的手艺,吃上去香,比别家受欢迎。
百果糕、云片糕这些用料多,还要加糖的点心,陶安竹在村里做得不多。
镇上有钱人多,铺子做多了能卖出去,到了乡野,农家最多吃个自带甜味的豆沙方糕,舍不得买带糖的。
牛奶、黎檬、橙丁这些更不消说,村里有牛的人家都少,单子上的东西,陶安竹有些还没听过。
“你再给我说说,这张上写的是什么。”
云渝说完一张,就递给他一张,现在手里已经拿了五六张,陶安竹指了指桌上剩下的三张纸中字最少的问。
云渝的视线顺着陶安竹的手指落在薄薄宣纸上,“大米、松花、糖。”
陶安竹听罢,蹙着的眉头松开,可算有个能用的了。
山上就有松林,自己去摘了松花回来,放太阳底下晾晒就能得到。
过了时节,也能去药铺买,价钱不贵,比糖便宜。
云渝也知道价贵成本高的道理,提议道:“其他先缓缓,我们从用料便宜的做起,等做出成果了,再试其他的。”
陶安竹拍板决定:“那就先试试这松花印糕。”
为了让云渝更好地还原,彦博远还在后头注明了糕点的样式和口感。
糕点小巧精致,需要模具摁实,做糕点铺子的这些都有,差个松花粉就能做。
现今适逢松花花期,云渝把另外两张单子一并读给陶安竹听,两张东西也少,不过都要牛奶,两人决定,还是先试试松花的这张方子。
今早上做的糕点一卖完,下午也不摆摊了,直接进山里收松粉去。
松树在山林外围,一路上都有人踩出的林间小道。
云渝走在前头,背上背着背篓,手里提着把镰刀,遇到野草高的,树枝斜插挡道的,就用镰刀砍,给后头大着肚子的陶安竹开路。
陶安竹娘家穷苦,从小就进山挖笋、挖野菜,走起山路,一点也不磕绊。
两人手脚麻利一路采摘,赶在天黑前,走了两趟,搬了四筐松花回去。
将松花码簸箕里,放院子里晾晒,簸箕下面再放层油布坠着,松花自己就能落下,不费功夫。
“松花粉分两份,一份炒了,一份不炒。”
经过高温处理的松花,和不处理直接拿来用的风味不同,云渝准备两个都试试。
“今天去山里待了半天,你也没工夫做饭,等等一道去我家吃顿饭吧。”
松花重量虽然轻,但陶安竹一个孕夫,山上山下走了两趟,人也有些倦怠,后腰泛酸,他扶着肚子撑着腰,缓慢揉着。
让他现在去做饭,还当真有点犯懒,听云渝的建议,乐得偷闲。
“行,我去地里拔两颗菜,我过年那会熏的腊肉还有些,一道带过去加盘菜。”
陶安竹来家里做客,没来得及和李秋月提前打招呼,回去的时候,李秋月按家里的量,已经煮好饭了,云渝就把腊肉炒了,又下了碗面,把主食补上。
饭毕,送完陶安竹,云渝洗漱完毕,进了卧房。
看到桌上叠着整齐的一沓夏布,才想起前些日子,让彦博远买布料给他做衣服的事。
今日他光顾着去找陶安竹说糕点单子的事情,起了个大早。
彦博远睡眼惺忪,拉着云渝要睡回笼觉,云渝挣脱俊郎君的邀请。
让彦博远继续睡,独自起的床。
云渝急着出门,光兴奋地想试验方子,一时之间,忘了这茬。
垒着的布料,青的玄的有五六种颜色。
云渝粗粗翻看,颜色都是他和彦博远惯常穿的。
娘和小妹的彦博远已经给她们了,这些是云渝和彦博远的份。
书生长衫多以蓝色和青色为底,梅兰竹菊做花纹。
青衫儒袍穿在身,打眼一瞧就是个书生,满是文人气息。
彦博远的常服也不外乎这些颜色,都是读书人,穿着合群更好些。
但云渝知道,他更爱穿劲装武服,玄色墨色最好,服帖不碍事又耐脏。
彦博远在书院读书有院服,在家穿的常服,就怎么舒服怎么来。
云渝让他带的都是深色布料,可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颜色。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面前青色和墨色的布料各一匹,其余全是小哥儿用的颜色。
这人,说好给他做衣裳,现在全到他身上去了。
怕是花了不少银子。
私房看来还挺多,还能再收收。
抛开银子先不谈,买都买了。
云渝预备把布料裁了,等白天亮堂时再做针线。
抱起布料想挪到书房去,布料平铺到书桌上,好比画尺寸。
手从布料底下环过抱起,手一收紧,发现不对劲。
手感不对,里面似乎有东西,长条状,有些分量,都膈到他胸口了。
云渝把布料放下,一个个撩开,撩了几层都没有,云渝上手摸索,最终在一月白布料下掏出轴画卷。
云渝第一反应是彦博远忘记带走,落下的。
卷轴中间系着一根红绳,云渝把卷轴翻转,带着绳结的正面朝上,一张小纸片随之映入眼帘。
上书:卿卿收
还……怪会玩的。
云渝哭笑不得,心里却跟泡了蜜水一样,漾出丝丝甜腻,就像彦博远给他带的,清爽甜美的软糖一般。
彦博远惯会将他当成孩子宠。
白皙修长的手抚上那张小字条,指腹在字体边缘仔细珍视地摩挲,不舍得弄花字迹。
瞧够了彦博远苍劲有力的墨宝,云渝这才解开跟纸条穿在一块的绳扣。
画卷徐徐展开,纸上素墨几笔,勾勒出一个俊秀哥儿,眼角一点朱红,赫然是云渝。
画上的云渝坐在竹亭之中,遥望远处,周边墨竹摇曳,似有风声飒飒。
竹亭名为攸行。
云渝记得彦博远跟他说过,攸行亭在他士舍东南不远处,那处离原始山林近,人少僻静。
亭子隐在竹林间,少有人去,想来便是这个。
云渝脑中浮现出彦博远在亭子里读书的画面。
手指流连在那亭子下方,将自己的脸代入彦博远的。
仿佛亲眼见着了彦博远在书院的日常生活。
云渝没空管布料不布料的了,抱着画卷不撒手,要找个地方挂起,时时看着。
在书房比划两下,又在卧房比划一下,最终这画挂到了床尾。
人躺在床上,醒来第一眼就能瞧见,晚上睡前看到的也是它。
被彦博远发现后好一通笑话,“想不到渝宝儿如此自恋,自己的画像,都要挂到床里头去。
看来我得再多画几张,好让这床榻内四方,都挂满渝宝儿,说不准,我还能托你的福,多活几个年头。”
“这可是你说的,你得多画几张,挂满床榻。”
云渝一脸无奈,顺着他话说。
惹得彦博远朗声大笑,自是一番温柔小意。
彦博远哪里知道,云渝从那画上看到的不是自己。
而是那画外,彦博远满怀爱意的温柔目光,以及落笔时那专注深情的双眸。
他在书院思念云渝,以画解相思。
云渝在家,未尝不是孤枕难眠,看着那留有彦博远情义的画作解思。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流过,松花摘了一筐又一筐,试验松花印糕的事稳步进行。
陶安竹在前头卖糕点,云渝在后头试方子。
他把大米的量定下,按照惯常做糕点的糖量逐一加减,松花也是配了几个不同的比例,一锅锅试验。
再从中挑出滋味最好的,再精细调整。
炒过的松花做成的印糕香味浓郁,未炒过的做出来自带一股清甜。
云渝从中各挑了几个,等陶安竹一起试吃。
又另外包了几块,送去给李秋月和彦小妹尝尝,给点意见反馈。
在场几位,就属刘秋月尝过的点心多,有些心得。
松花印糕是新鲜东西,尝了一个也挺喜欢,“松软香脆,松花香味隐隐传来,配茶吃正好。”
彦小妹也赞不绝口。
陶安竹此时也在,李秋月泡了壶茶,分给众人。
一人一口又细细品味,一致觉得未曾炒制过的松花粉更甚一些,清淡有余而回味实足。
“就是这糖……”李秋月抿着嘴里的糕点,细细回味了一番继续说道:“你们可以试试用黄糖水,糖水熬煮成藕丝后加进去。”
粗暴的将糖加入,回味时甜味就没了后劲,只有单一的糖味,熬煮过后的糖水则能回味更久,黄糖清冽,混着松花更加清香爽口。
陶安竹眼前一亮,“李婶这法子可行,我和云渝再去试试。”
陶安竹和云渝目光相碰,两人干劲满满。
不怕试得多,就怕糕点滋味不突出。
“李婶有没有空,要是有空能不能和我们一块试验,在旁指点一下。”陶安竹问李秋月。
“称不上指点,你们要是不嫌弃我碍手碍脚,我就给你们打个下手。”
听到娘要和陶阿叔和嫂嫂一起做糕点,彦小妹也想去,怕母亲将自己忘在一边,连忙喊道:“我也去,我也去,嫂嫂、娘,我也想去。”
云渝失笑,“那就一道过去吧。”
炒米磨粉都要工具,彦家没有,四人有说有笑地去陶安竹那儿。
村里人看见不解。
“这彦家什么时候,和陶夫郎这么亲近了?”
“彦夫郎跟陶夫郎做买卖呢,能不亲近?”
“就是这陶夫郎,从刘痞子死了之后就……”整天乐嘻嘻的。
后面话不好听,妇人自个知道轻重,咽了回去。
刘痞子不是好人,死了活该,但这当寡夫郎的死了相公,也过于开心了吧。
真有这么开心?
妇人暗自琢磨,晚上家里汉子回来,瞧他眼神都变了,一脸探究深思。
那汉子搓了搓胳膊,他怎么觉着,背后凉丝丝的……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猫头]啾咪~[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十九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