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从没觉得两个小时的时间有这么漫长。
江凛之，江凛之……
如果有人问萧然，18岁的萧然有喜欢上什么男生吗？那时的萧然一定会摆着手若无其事地回答，没有啊。
这个少女似乎无法接受自己的普通与平庸，却把对江凛之满心的少女情怀都小心地珍藏在心中。
藏的太深，也太久了。
但如果有人在26岁问依然母胎solo的萧然，有喜欢什么人吗？那时的萧然则会不耐烦地呛道，喜欢个鬼，单身不香吗？
彼时的萧然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普普通通，在这个世界如无数普通人那般两点一线地运转着，大多数时候，她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热烈的感情。
很多人把这种感情称作暗恋，而长大后的萧然则明白，喜欢，心动，彷徨，自卑，这或许才是大多数普通人只有一次的青春。
正如那份藏在文件袋里的数学试卷。
…………
余光里旁边的男生依然在埋头写着，萧然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十分了。起身收拾满桌摊着的书本和文具，背起桌后挂着的书包便走了。
“喂，江凛之，江凛之！”
江凛之旁边一起坐着的男生突然激动地使劲摇着他的胳膊。
“干嘛？”
江凛之头也不抬地继续看着书。
旁边高高的男生还在伸长着脖子看着远处几乎看不见背影的萧然，急切地说道，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讲的那个捡到她手机的女生！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江凛之皱了下眉不为所动，抬手在横线上里写了个根号3。
“咋样啊？！你说话啊”男生见没人回应又加大力度作死地晃了晃江凛之肩膀。
“余杭，你最好再大声点，等会就有人来收拾你。”
高高的男生立马缩回脖子坐下来一秒安分了。
…………
夕阳西下，自习室的人陆续收拾东西离开了。
江凛之把最后一道题写完，收拾好东西也准备和一旁早就在偷摸着玩手机的余航离开。
“诶！你的笔掉地上了！”
一旁的余航指着江凛之左侧的椅子角落说道。
桌脚下，一只黑色的按动笔静静躺在地上。
江凛之没在意，随手捡了起来。
“肯定是你的，这个牌子丑了吧唧的按动笔除了你估计也没人会买。走了走了，饿死了！”
余杭捂着咕咕叫地肚子迫不及待的往前走，几步后发现身后没动静，疑惑地回头。
身后江凛之还拿着那支笔站在原地。
“怎么了？”余杭问道。
江凛之盯着黑笔橡胶头上几个清晰可见的牙印，细密而整齐，愣了下。
“没什么。”随手把笔装进书包外层的口袋。
“走吧。”
……………………
“喂，江凛之，你到底有没有注意你身边那个女生啊。”
吸溜着面条，余航仍然不停地追问，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说话也含含糊糊的。
对面的江凛之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自己的碗，
“谢谢。”
接着略显嫌弃地看了余杭一眼，默默地把碗往自己这边移了移。
服务员小姑娘害羞地说了声“不客气”，回到服务台后仍悄悄偷瞄着这边的男生。
此刻正是饭点，书店旁的这家面馆生意不错，几乎没有什么空位。来来往往的人群似乎每个人路过都要看两眼这桌两个男生。
两个男生手长腿长，坐在一张不大的饭桌两边略显逼仄。
靠里面的男生一张嘴不停地吸溜着面条，时不时端起碗喝口汤，看上去是真饿了，然而叽里呱啦的话却没停。
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个男生则安静许多，不时应和着几句。
如果细看，周围的几桌女生视线总围着这个安静的男生打转。
更有年纪稍大一点的直接毫不掩饰的跟身边人交谈着，“现在学生都长这么帅了吗？”
…………
回家路上，余杭还不停地在江凛之耳边叨叨着。
缠着要江凛之一句肯定，那个女生是不是很漂亮。
江凛之只觉得余杭今天指定有点大病。
被缠的不耐烦了，江凛之随口应付道：“漂亮漂亮，行了吧！”
余杭诧异地转过头，“你有问题！连我们这届高一美术班的新校花我给你看照片，你都只回我长得一般四个字。”
“不过今天这个女生也很漂亮，重要的是她给人一种很不一样的气质，是吧？！”
“是是是！”
江凛之已经没脾气了。
不知怎的江凛之突然想起身后书包里那支印着几枚牙印的按动笔，当时余杭催的急，确实没怎么多想随手揣在了书包里，现在想想却有点好笑。
“可惜她一下午最后那道立体几何辅助线还是做错了。”
“嗯？啥？”余杭有点懵。
“结果她还把正确答案算出来了。”想到这，江凛之好像回想起什么，轻笑了一声。
“哈？你在说什么？”
似是懒得回答这个问题，江凛之只是朝余杭摆了摆手。
“走了，别忘了开学报道第一天就要考试的，别死的太惨。”
说着身影很快消失在对面的公交站牌。
……………………
8月31日，周日
临阳一中高一新生开学报道
“热烈欢迎高一年级新同学的到来”
“存诚能贱求实攀登”
显目的欢迎横幅和一中校训远远望去横挂在两侧红墙白瓦地教学楼上。
临阳一中是临阳市数一数二的公立重点高中，和师大附中一起占据着整个临阳市中考最好的生源。可以说考上这两所学校也就意味着半只脚迈进了不错的大学。
萧然站在巍峨气派的一中校门前，竟有些恍惚。
上辈子中考踩了狗屎运超常发挥，占着初中最后一个分配名额踩线被临阳一中录取了。
现在想想自己也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谁说不是呢？
不然谁能想到都21世纪了还能有人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家里十年前的床上？
萧然自嘲地耸耸肩，跟随身边一张张单纯又充满着憧憬的稚嫩脸庞一起，四处打量着慢慢悠悠走进了这所上辈子整整待了三年的校园。
……………………
校园的另一边。
“哎，江凛之，昨天□□上发你的信息怎么没回我！”
“睡了。”一道懒洋洋地声音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都怪你没回我，我昨晚纠结了半天要不要看看书上三角函数那块！真怕会到考到！”
“然后呢？”
两人在广场布告栏上贴着的考场座位表前面站定。
一旁零星几个同样来的晚的学生再一旁小声谈论着。三三两两地抱怨着对这次开学检测的恐慌。
江凛之对着面前贴满一横排的座位表一目十行地扫视着。
“然后？然后我肯定没看啊！”
谁让你没回我。余杭委屈得理直气壮。
“教学楼A三楼高一11班。
赶紧去吧！”
“啊？哦哦。那你呢？”余杭还在回忆教学楼A在哪。
“我在实验楼考。”江凛之说着掏出手机，翻出刚刚在校门口拍过的一中校园平面图。
点击，放大。
手指在屏幕上左右移动了几下。
“你在右边，尽头那颗树左拐。我走了。”
江凛之放好手机，刚想转头向左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语气平平，一脸淡定地向余杭扔下一句话：
“哦对了，三角函数要考的。你现在找到考场坐下来应该还能有十分钟把书上几个例题看完。”
说完便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了。
留在原地的余杭一脸懵，眼睁睁看着江凛之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谁他妈今天会带数学书啊！！”
………………
实验楼A
一楼的几个老师正在各个教室门口组织学生在门口摆好的课桌放好自己的书包和随身物品。
萧然趁着还有七八分钟时间正在争分夺秒地翻着语文书背着其中一篇难啃的古文。
今天只考语数英三门，明天考政史和物化，地理和生物暂时不考。
英语说实话萧然是最不愁的，上一世萧然大学主修的就是英语，因此再加上工作的原因萧然的英语不论是口语还是笔试都还是非常优秀的。
数学萧然在暑假里也没少花功夫，整个高一的书已经被翻的七七八八了，萧然自认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唯独语文那些个要背的内容最让人头疼。
“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
教室门口除了萧然零星还站着几个学生，和萧然一样，不是拿着本语文在背，就是对着英语书后的单词表在一目十行地强记。
萧然捧着书对着走廊外的一棵树张着嘴念念有词着。
“叮————”
“同学们，赶紧进考场了。”
已经走到教室门口的江凛之无意间看了一眼还在抓紧最后几秒钟看书的女生，那架势恨不得眼睛要黏在那页纸上了。
收回视线，江凛之走进教室找到座位坐下。
上午两场考数学和语文，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下午接着考最后一门英语。
萧然不是没在教室里看到江凛之，那人站在人群中仿佛注定是焦点。
午休的时候萧然看到两个男生围在江凛之桌子边在说着话。其中一个高高的男生之前暑假在书店见过。
萧然心里有些五味杂成。
自从上次遇见过江凛之，萧然现在想起这个人，却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他了。暗恋过他是真，毕业后又单身了八年也是真。除了江凛之这个人，萧然再也没有对其他男生有过心动的感觉。
大学期间的萧然也曾无数次羡慕周围人谈着甜甜的恋爱，那些少男少女间的甜言蜜语是那么令人心动，仿佛彼此依偎在一起就足够幸福。但萧然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无形的牢笼罩住了，她努力地找寻，但茫茫人海中却再也遇见不到那双淡淡的透彻的眼睛，那个惊艳了她青春的少年好像在高中一毕业的那一刻起，就渐渐离开了她的世界。
进入社会后的萧然逐渐被繁琐的工作和人际交往困住了，忙碌时很少再有过交往的念头，只偶尔在深夜疲惫时，坐在电脑面前楞了神。
那时候的萧然偶然会回忆起高中这段苦涩的暗恋和爱慕。几年过去了，萧然一直刻意地去忽视与江凛之有关的为数不多的联系。时间过了这么久，和江凛之之间的距离却好像和高中时期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萧然不去费尽心思地在人群中找寻他的身影，那么她目光所到之处仿佛永远看不见他。如果萧然不去主动联系那唯一认识的几个7班的同学，那么她永远也不会有江凛之的联系方式。
时间久了，令萧然有些难过的是男生的模样好像也渐渐模糊了。
萧然有时候也不明白，她在无数个深夜里，回忆的到底是那个热烈地爱慕着的少年，还是仅仅那段苦涩却仅此一次的青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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