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初歇,檐角的水珠还未滴尽。沈枝意坐在窗下,指尖捻着一方新得的锦缎,丝线在指腹间轻轻摩挲。
这是她新得的江南贡缎,花色是她亲自画的稿,名为“海棠春睡”。
“姑娘,夜深了,还不歇息吗?”玖鸢端着一碗温过的杏仁酪进来。
沈枝意“嗯”了一声,将锦缎在膝上摊开:“这缎子的颜色,你看可好?”
玖鸢由衷赞叹:“真是好颜色,温润却不张扬。”
沈枝意微微一笑:“明日,你替我将这缎子送去给太子妃殿下。”
玖鸢一惊:“送……送给太子妃?”
“前几日赏花宴承蒙关照,送些薄礼,也是应当的。”沈枝意语气平淡。
玖鸢欲言又止,将杏仁酪放下。沈枝意忽然道:“你这红绳,是新系的?”
玖鸢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腕:“是前几日回了趟家,娘给系的。”
“你母亲身子可好?”沈枝意随意地问。
“劳姑娘挂心,娘身子骨还算硬朗。”玖鸢的声音有些发紧。
沈枝意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光:“你哥哥在户部当差,近来可有什么新鲜事?”
“他一个小吏,能有什么新鲜事。”玖鸢勉强笑道。
“可我听说,户部近来正忙着军需的事,倒是颇为热闹。”沈枝意似笑非笑。
玖鸢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沈枝意不再追问,只将锦缎叠好:“明日一早便送去吧。”
翌日清晨,玖鸢从东宫回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姑娘,太子妃殿下很喜欢那匹锦缎,还说要在内务司挂了号,以后沈府的布庄,优先采买呢。”
“殿下还说什么了?”沈枝意将手中的书合上。
“殿下还问了姑娘的近况,说姑娘心思灵巧,是个难得的人。”玖鸢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
沈枝意“嗯”了一声,吩咐道:“去请刘掌柜来一趟。”
不一会儿,账房刘掌柜便匆匆来了。沈枝意请他坐下,亲自给他斟了杯茶:“近来各铺子的账目,可有什么问题?”
刘掌柜躬身道:“托姑娘的福,都还顺当。”
“是吗?”沈枝意将一张纸递过去,“这是恒昌布庄上个月的账目,我看了看,似乎有些看不懂的地方。”
刘掌柜接过纸,额头渗出细汗:“姑娘明鉴,这‘损耗’一项,是布庄常有的事。”
“不可避免?”沈枝意重复了一遍,“可我听说,恒昌的新锦缎在市面上卖得极好。”
刘掌柜支支吾吾。沈枝意目光平静,却带着压力:“刘掌柜,你在沈府多年,府里待你不薄。有些话,我不想说透。”
刘掌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姑娘恕罪,是小人一时糊涂,受了二老爷的……”
“起来吧。”沈枝意的声音依旧温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不追究过往。只是,从今往后,恒昌的账目,要如实报来。”
刘掌柜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刘掌柜退下后,沈枝意取出一个小小的漆匣。匣中放着几封信笺,上面写着一些名字。她取出其中一张,上面写着“刘”字,在旁边轻轻画了一个圈。
窗外,阳光洒下,桂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风过,落下几瓣黄花,悄无声息,未染尘埃。
她合上漆匣,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几日后,沈府内院的花厅里,沈夫人正与二夫人对坐着说话。沈枝意进来请安,笑着呈上一方锦缎:“母亲,这是女儿新得的江南贡缎,做件衣裳给您,可好?”
沈夫人接过,摸了摸,赞叹道:“真是好东西。”
二夫人瞥了一眼,笑道:“我们这位大小姐,真是越发能干了。”
沈枝意微笑不语,只亲手为母亲量了尺寸。
待二夫人离开后,沈枝意才缓缓开口:“母亲,女儿近日翻看了嫁妆铺子的账目,发现恒昌布庄的‘损耗’似乎多了些。”
沈夫人一愣:“竟有此事?”
“女儿已让人去查了。”沈枝意低声道,“只是,恐怕……会牵扯到二房。”
沈夫人脸色一变,沉默良久,才叹息道:“你二叔……唉,若真有此事,也该管管了。”
沈枝意垂眸,掩去眼中的光。她知道,母亲素来顾念亲情,但涉及到沈府的根基,她不会坐视不理。
夜深,沈枝意独坐灯下,提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又轻轻划去。窗外风声渐起,吹动窗纱微微颤动。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桂树。月光如水,洒在枝头,桂花香在夜色中愈发浓郁。
这一世,她要让所有负她之人,血债血偿。而这一切,都将从这一匹锦缎,一个账房,一个眼神开始。
棋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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