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的心情有些微妙，像是刚跑完百米冲刺就被送进了宇宙飞船。身体和心悬浮着，有种不真实感。
他抬起头，看到了正在穿衣服的阿尔。他的两只手臂舒展，露出背面的肌肤。上面布满了红色的抓痕，是自己留下的。
眼睛好像被烫到了一样，米歇尔移开了视线，心跳不自觉加速。
有那么几秒钟，他停止了思考。觉得脑袋变成了鱼缸，里面有一条金鱼游来游去，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
空气里仍弥漫着雄虫的信息素，但不像之前那么刺激了，相反，完全变了一种调性，让人感到温和安心。
四周很安静，阿尔把皮带扣好，转身，发现米歇尔侧身看着窗外。
“你在看什么？”阿尔忍不住问。
米歇尔没有说话。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夜幕低垂，星辰未现。夕阳悬挂在在地平线上，像画家的画笔涂抹出一片橙红，凌空飞舞的沙土在其余晖下像磷粉一样闪闪发光。
大地一片漆黑，荒废的建筑物废墟看起来就像大型动物的残骸，散发着苍凉虚无的气息，仿佛每一寸空间都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如今的衰败。
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不知道为什么，阿尔突然很想抽烟。
他刚才说帮米歇尔，目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单纯。
没错，与其说是他在帮米歇尔，不如说是米歇尔在安慰他。直到现在，他依然无法接受父亲死亡的事实。下意识想逃避，所以他抱了米歇尔，目的是转移注意力，不去思考他害怕的现实，想抽烟也是因为尼古丁可以缓解焦虑。
可他也知道，什么都不想是不对的。现在他不得不直面这个事实——阿历克斯死了。
他失去了母亲，现在连父亲也失去了。
虽然在这次任务里牺牲的不只有阿历克斯，但是说实在的，其他人的死活阿尔并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父亲还有米歇尔。
“阿尔，你后悔吗？”米歇尔突然问。
“后悔什么？”
“是我把爱德蒙引来这里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来这里。”
米歇尔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阿尔，“虽然阿历克斯一直在调查爱德蒙，但这并不是他最主要的工作。杀死爱德蒙是我的愿望，因为我要给父母报仇。但这对你们来说，并不是非做不可的事。如果阿历克斯没有参加这次任务，他就不会死。对不起，如果我知道结局是这样，我一定不会把你拖下水的，牺牲你父亲的生命来换爱德蒙的死，这根本不值得。”
他眉毛微垂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阿尔已经能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他的情绪。
愧疚。
阿尔摇了摇头。“我心里很难受，但我不后悔，我想父亲也不会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接着他苦笑了一下，“你是我最爱的人，就算为你死也愿意。我父亲，你也知道，他追查爱德蒙很多年了。他和我不一样，我是个自私的虫，他呢，向来把帝国百姓的安危放在首位。在我小的时候，他就总是在外执行任务。他一直在守护着帝国，爱德蒙是帝国的敌人，是杀死过上万名虫族的罪犯。杀了他等于是守护帝国的安宁，父亲为自己的信仰而死。”
......
这些话他不仅是说给米歇尔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教官们总说，身为帝国的士兵，就要做好为帝国赴死的准备。现在才知道这并非空话。
能力越强的士兵，往往面对的敌人也更强。谁也无法料到自己的生命会在何时走向终结。
阿尔忍不住想，或许自己某天也会死在意外之中。
亲人离世的滋味并不好受，米歇尔经历过，所以他知道阿尔现在不过是在硬撑着。
......
他们把卡罗尔送到了医院。
米歇尔和阿尔也进行了外伤处理和简单的包扎，俩人在一间病房里，护士离开后，阿尔问：“你想回家吗？”
米歇尔：“回家？”
阿尔：“你以前住的地方，我一直让人定期打扫，那里对你来应该是个很重要的地方。”
米歇尔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们一家以前住的那个老公寓。
米歇尔摇了摇头。
虽然那里有他们一家的回忆，但自从遭到怪物袭击后，那片区域的人都被“处理”了，那里也变成了无人区，住在那里会很不方便。
“我想换个地方住。”
这主要是为卡罗尔考虑。
阿尔：“你以后想做什么？”
米歇尔心想，他又问了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未来。
老实说，这个问题他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一直以来，他的目标都是杀了爱德蒙，为父母报仇。现在这个目标实现了，他反而有些迷茫了。
米歇尔想了想，回答得模棱两可：“我想自由地生活。”
阿尔“哦”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
自由吗......
“对不起。”他突然说：“之前对你做了那些事。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囚禁你的。”
米歇尔沉默良久。
阿尔有些紧张地看着手里的杯子，手心出了点汗。
他用眼角余光瞥了眼米歇尔，发现米歇尔的表情很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反感。
心情真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几天前，想起被囚禁时发生的那些事，米歇尔心里恨不得杀了阿尔。可现在，那份恨意却变成了无奈和悲哀。
是爱德蒙对他下了暗示，他和阿尔才会变成那样，差点决裂。归根结底，这是一场误会。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无耻，但是。”阿尔起身走到米歇尔面前，下跪道：“求你原谅我。”
米歇尔被他吓了一跳，想叫他起来，但阿尔率先道：
“米歇尔，求你原谅我。”
米歇尔有些没辙，揉了揉眉心：“好，我原谅你。”
阿尔眼睛亮了亮，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那我可以继续喜欢你吗？”
“......”
米歇尔心里涌起一股酸涩的感觉，心想：如果我说不，你就乖乖听话吗？
“可以吗？”阿尔又问。
米歇尔垂了垂眼，随着低头的动作，一簇头发轻轻晃了晃。
“其实我......”
阿尔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什么？”
“我也喜欢你。”
阿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米歇尔：“......”
仿佛后知后觉似的，也睁大了眼睛。
俩个人大眼瞪小眼。
阿尔目光紧紧盯着他，猩红的眼睛眨了一下，嘴角向上扬起一点。
害怕那是自己的错觉，他只愣怔了片刻，就向他确认：“你刚才说什么？大点声，我没听见。”
米歇尔：“......”
他妈的！
其实他也有点懵。
我说了什么？他回想了一下。
我也喜欢你？
......
“可以再说一遍吗？”阿尔语气有点紧张，像是害怕米歇尔突然变卦。
米歇尔轻咳一声。
耳边响起心跳声。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阿尔的。
米歇尔抬手，手指伸进阿尔的头发里，他这次很确定地说：“我也喜欢你。”
阿尔：“真的吗？”
米歇尔朝他轻轻笑了笑：“嗯，我爱你。”
阿尔：“我也爱你。”
他抓住米歇尔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虔诚地吻了一下，又黑又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微微颤动。
阿尔起身，在米歇尔身边坐下，伸手抱住他，把下巴埋在他的颈侧：“可以再说一遍吗？”
“说什么？”
“爱我。”
米歇尔已经明确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喜欢阿尔。他抓住阿尔的手，十指相扣，贴在自己的胸口。
阿尔能感觉到他的心跳，米歇尔的脸看起来很冷，胸膛确是热的。心跳的频率比平时更快。
“我爱你。”
“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爱你。”
阿尔闭上了眼睛，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怀里的人，真是米歇尔吗？他以前从没想过他会说这些话。
“我爱你。”
阿尔总觉得这像一场梦，可是怀里的体温不是假的，“我也爱你。”他侧头，吻上了米歇尔的唇。
阿历克斯的身份特殊，尸体需要交给作战部的相关人员进行防腐化处理。
其他士兵都被感染了，爱德蒙死后他们的尸体都化成了一滩血水，无法回收。
军部给牺牲者的亲属发放了抚恤金，授予烈士勋章。
消灭S级通缉犯的功绩主要算在了阿尔身上，阿尔晋升为上校，并被国务委员长夏罗授予了金光灿烂的“红星武勋章”。
“要继续努力，竭尽忠诚，为帝国的繁荣和安全贡献自己的力量。”夏罗嘱咐道。
在父亲的葬礼结束后，阿尔才去医院进行检查。医生说，由于使用强化剂，他折损了十年的寿命。“上校，您以后可绝对不能再使用这东西了。”
阿尔心想，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想用。他对米歇尔隐瞒了这件事。
自从在医院分别后，阿尔一直在处理军部的工作，和米歇尔已经有一周没见了。
卡罗尔接受治疗的病房刚好在检查室楼下，米歇尔一直在照顾他。
阿尔想了想，决定去看看他们。
上一章，原本是4k字的，可是发不出来。
放弃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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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最爱是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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