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睁眼时已是第二天。
可身体并不轻松,之前的伤势透支得太狠,表面看似修复了,深处却埋着说不清的隐痛。疲惫感像一层潮水包裹着他,隐隐的头痛时不时敲在太阳穴,让人连抬起眼皮都嫌费力。
厄霁的脸色同样不算好,他没说发生了什么,但靳珩猜得到,昨天夜里八成是自己的情况不稳定,甚至仪器都报警了,吓得已经杯弓蛇影的上将彻夜难眠。
靳珩很想安慰他告诉他自己没事,但想到两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目光落在厄霁腕上的手环上,靳珩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好在这时候岑钧带着若若来探病,靳珩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就被一只小虫崽扑了满怀。
靳珩记起之前差点失手杀了若若,内疚像潮水般漫上心头,他不敢伸手去抱,唯恐自己会再一次伤害。
直到若若抬起头,泪眼汪汪地动唇:“哥……哥……”
他的发音还很生涩,却让靳珩瞬间热泪盈眶。
若若说话还不利索,见靳珩也哭了,急得手舞足蹈地比划,直到岑钧将终端塞进了他手里,立刻急切地开始打字:若若没事,哥哥别怕。
靳珩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再三确认若若的脖子上没有掐痕,如释重负地又哭又笑,他颤颤巍巍伸手,最终也没碰到小虫崽的脸颊,只是不停地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弄疼你了是不是?你一定吓坏了……对不起……”
厄霁见靳珩情绪失控本想出声干预,但说话之前下意识看了一眼岑钧,见他不动声色,莫名跟着安下心来,然后他就看见若若再次主动抱住了靳珩。
靳珩再也无法抵抗那份温暖,也将小虫崽紧紧抱住,知道若若不怕他也不恨他,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情,哄着小虫崽说话笑闹。
若若并不知道靳珩差点死了,岑钧只说是生病住院,所以在表达清楚了自己没有害怕哥哥之后,心情还是很轻松的,拿着终端向靳珩展示这段时间拍的照片,他将秘密基地维护得井井有条,他们还多了一个新成员,一只奶呼呼的小狗崽。
靳珩耐心而专注地与他交流,声音轻缓,神情温和,整个人都浸润在这片刻的温情里。厄霁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他看着……看着……目光最终停留在若若身上,眼底闪过一瞬难以言说的情绪,随即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小腹,厄霁神色微凝,目光虚焦,若有所思。
之后,靳珩想和岑钧单独谈些关于秘密基地与云琅的事,便找了个借口支开了若若。于是此刻的走廊上,是厄霁牵着小虫崽缓缓前行。
掌心里那只小手纤细、柔软、带着点稚嫩的温度,厄霁惯常握过的是冰冷的刀柄、沉重的武器,从未这样牵过一只小虫崽。
若若继承了岑钧的眉眼,轮廓里带着几分坚毅,尽管生活在第七区,但他的眼神是如此清澈明亮,这当然归功于岑钧的保护,但也和靳珩这只特殊的雄虫脱不开关系。
厄霁很清楚,在主星上长大的雌虫崽,从很小就认清了现实。他们或困惑,或卑微,或因苛刻而过早坚韧,甚至滋生怨恨,可绝不会像若若这样天真烂漫。
这一瞬,他在若若身上看到了一个可能存在的未来,一个更温和、更有希望的虫族。如果雌虫幼崽能像雄虫幼崽一样,无所顾忌地活得轻松自在,那么……他当然愿意履行所谓的“繁衍义务”。
猛然惊觉自己在想什么,厄霁的脖颈一阵发烫,再对上若若的视线,更是止不住地做贼心虚。
若若全然不知,一开始被这位全虫族唯一的双S牵着,他既紧张又兴奋,本来还有点害怕的,但想到厄霁是靳珩雌君,那点害怕也就烟消云散了。
此刻看这位好像和自己一样紧张,若若歪了歪脑袋,决定主动示好,他伸出手,想要像抱靳珩那样抱抱厄霁,无奈这位上将似乎不明白他要干什么,若若只能抱住了他的大腿。
厄霁僵硬愣住,若若的眼睛却愈发明亮,这位比雌父还结实有劲,真不愧是双S啊!
正这样想着,下一瞬一阵失重,整只虫腾空而起,原来是被厄霁拎着衣服后领直接提起来了。
厄霁是突然被触碰到敏感部位的条件反射,等意识到反应过度,小虫崽已经悬在半空了。好在若若完全不害怕,看他的眼神亮晶晶的,眼底满是崇拜。
厄霁干咳一声,回想着岑钧抱若若的姿势,笨拙地托住若若的屁股,将小虫崽稳稳安置在臂弯里。
若若还在目光热切地看着他,为了打破这种看来看去的奇怪气氛,厄霁开口问他:“为什么一直看我?”
如果若若能好好表达自己,一句“觉得你是双S上将很厉害”肯定脱口而出了,但他还说不出这么复杂的句子,还是下意识用手比划,比划着比划着,就想起来其他事情,又对着厄霁皱了皱鼻子。
翻脸跟翻书一样,厄霁觉得他有意思,就把自己的终端递给他,若若也不客气,接过来直接打字:看你有什么特别的,哥哥说最喜欢你,都不肯等我长大。
厄霁看了,反应和靳珩如出一辙:屁大点的小虫崽,心思还挺多!
若若看他细长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整只虫瞬间柔和鲜活起来,也是全然放下了戒备,拿着终端飞快地打字:我还没成年,也有双S的可能性,说不定会比你厉害。
真是好自信好有志气的小虫崽,厄霁揉了揉他的脑袋:“当然,你雌父等级不低,你继承了他很多优点,是S级的可能性很大。”看若若得意地扬着小脑袋,厄霁又忍不住逗他:“不过精神力S级以上就要直面魊母,你不怕吗?”
若若脸色僵了一下,但是很快坚定地摇头:我现在怕是因为我还小,等我长得跟你一样大,肯定就不怕了。
原以为话题会绕着靳珩打转,没想到小虫崽对魊兽和战场更感兴趣。他追着厄霁问东问西,什么是前线、军队里是不是天天打仗、魊兽长什么样……
厄霁并没有对因为他还是虫崽就表现出轻视,耐心详细地回答他的问题,走廊的灯光落在一大一小的身影上,两虫聊得投入,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
等看到岑钧,厄霁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好久了,但他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要把小虫崽还给岑钧,只是迎上去问道:“你们聊完了?他还好吗?”
岑钧点头:“聊完了,靳珩没事,但我离开的时候,研究院的虫也来了,是一只叫闻川的虫。”
厄霁怔了怔,但是很快稳住;“谢谢你,闻川是……他没关系,靳珩应该也很想见他。”
岑钧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微妙关系,只以为研究院的虫来是为了那个地下研究所,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看厄霁还抱着若若,便开口提醒:“我和若若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望靳珩。”
若若听话地往岑钧的方向倾身,厄霁才骤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有松手,他耳根泛红,动作略显僵硬地把小虫崽递还过去。
岑钧接过若若,示意虫崽朝他挥手告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厄霁总觉得岑钧看他的眼神,和唇角若有若无的弧度,似乎是看透了什么,又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厄霁的心里有些乱,他回到病房前,差点忘记闻川在里面直接推门而入,好在听见了交谈声,及时停住了。他本不想偷听,但谈话的内容让他实在挪不动脚步。
此刻病房里,靳珩显得有几分气恼和几分无奈:“闻组长,我明明记得,你答应了会销毁机体原构扫描仪,我有短信为证,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闻川没有半分愧疚:“我说的是我知道了,并没有保证一定会按照你的要求做。作为专业的研究员,我更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靳珩被他噎得无话可说,他怎么忘了,闻川就是这样的虫,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对钟博言的做法有疑问,就自己私下和厄霁合作,只为弄清楚一个真相。
靳珩生了会儿闷气,只能退而求其次:“不管你研究出什么结果,我希望没有第三只虫知道,可以吗?”
闻川想说已经迟了,虽然现在还没有结论,但这件事他和厄霁是同一阵营的。面对靳珩,闻川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选择避而不答:“地下研究所我还没有上报,你如果还需要一个可以自由支配的实验室,我可以把此事瞒下来。”
靳珩摇摇头:“不,厄霁有没有带你去过下层空间?那里也许有关乎虫族存亡的重要样本和数据,瞒下去已经不合适了,更重要的,我觉得可以借此去弄明白钟院长的真正目的。”
“我们有线索,有筹码,已经是局中人,他没有再继续隐瞒的必要,相信可以换来你想要的真相。”
闻川低头思索了片刻:“好,交给我处理,需要……把你排除在外吗?”
“不,我要参与,我得弄明白它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得参与。”
闻川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了那只让你陷入危险、差点伤重不治的虫,真的值得吗?!但他攥拳克制住了,只是神情有些冷硬地点点头:“我去交涉,你不用担心。”
靳珩觉得有些困倦,强打精神对闻川笑了笑:“谢谢你,闻组长。”
闻川自然看得出来他精神不济,于是决定起身告辞,他转身的风带起床头桌上几张纸落地,闻川俯身去捡,整理纸张的时候无意识瞄了一眼内容,他的瞳孔缩了缩,是一时冲动,也是看见机会就不顾一切想要抓住的决然。
闻川面色如常,转身,将手里几张纸递给靳珩,同时开口说道:“如果,你需要一个敷衍雄保会的雌君,一个让上将放弃的借口,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靳珩完全没想到他会如此突然地捅破这层窗户纸,以至于直接宕机了好几秒,大脑恢复运转之后,对上闻川炽热又忐忑的视线,靳珩不动声色地反问:“即便我并不喜欢你? ”
闻川的表情有一瞬的崩塌,他咬唇强迫自己直视靳珩,声音却有些发涩:“我知道,没关系。”
“不,有关系。”靳珩坐直了身子,他并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理才能不让对方感到受伤,他能做的就是把话说清楚:“闻组长,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很感激你总是无条件帮助我信任我。”
“但我现在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就是一直以来我们是不对等的,我很抱歉……我很早就已经察觉到你的心意,所以也在无意识利用你这份心意,这种利用不可以再继续下去。”
闻川向来是聪明的,怎会听不明白靳珩的意思,他攥紧了拳,因为自惭形秽而想要落荒而逃,转身走出两步,听见靳珩唤了他的名字。
靳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笃定:“闻川,你值得更好的。”
闻川混乱不堪,很想反驳“哪里还会有更好的?!”,但他没有回头,怕自己丢掉最后的尊严和体面,只能当做没听见似的快步推门而出。
他并没有在病房门口撞上厄霁,一路快走到医院大门外,才敢稍稍松一口气。这么巧,在下雨,所以闻川自己也分不清脸上到底有没有眼泪。
他在雨里站了一会儿,回想着靳珩刚刚的话语,不继续利用的意思,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吗?闻川有些后悔刚刚的冲动,这时候雨突然没了,有虫在他头顶撑起一把伞。
是一只陌生的雄虫,闻川的戒备的警报瞬间拉响,他连退数步,警惕地盯着这只雄虫,问道:“阁下有什么事?”
雄虫冲他呲牙一笑,拿出自己原本背在身后的血淋淋的手臂,鲜红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带我进去处理伤口,我就说是你见义勇为救了我,不然……我现在就喊,是你把我伤成这样的。”
……
而另一边,厄霁完整听完了闻川在病房里的“表白”与暗示,心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压不住。可推门时,他没有选择质问,没有选择冷脸,而是径直走到靳珩身边,将他拥抱住。
力道带着几分霸道,却又像失而复得般的用力,厄霁的下颌抵在靳珩鬓角,呼吸灼热,带着一点几近撒娇的依赖,不停在他颈侧轻蹭。
最终,他贴在靳珩耳边,低声索求,声音听起来有点可怜,却又哑又欲:“雄主……请给我一个蛋……”
靳珩整个人僵住,脑子一片空白。
蛋???
什么蛋???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看着怀里上将那副小心翼翼又委屈的模样,靳珩只觉满头雾水,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我回来更新啦!!
那位突然冒出来的补了很多评论的小可爱!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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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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