蛐蛐?薛宽心道,难不成原身坠马还跟这件事有关,而且看春寿的态度,似乎另有蹊跷。
春寿并未留意到薛宽落在他身上的探寻目光,只冲着薛大勇咬牙切齿:“凡事掂量掂量自个,做好你的马夫也就是了,别的事不懂就不要胡说,倘若又惹了公子生气,影响公子养伤,看你如何担待得起?”
见薛大勇被堵得说不出话,他松了口气,又转身向薛宽殷勤道:“公子这伤还没好利索,可得仔细养着,小人扶您回屋休息吧。”说着,便伸手要扶。
薛宽轻轻侧开身,看了一眼薛大勇,道:“要说什么便说。”
春寿两手扶了个空,原本谄媚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听到薛宽问话,还没等薛大勇什么反应,就又巴巴插嘴道:“他懂什么呢,净会胡言乱语……”
“我没问你。”薛宽语气微沉,打断了他的话,看似温和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春寿莫名有些发怵,垂着头不敢再多言,怯意过后,是止不住的窘怒,“妈的,今天发得什么疯,要不是投胎做了侯爷的儿子,你个蠢货又算个什么东西!”
在心里愤愤骂了一通,不仅没能解气,反而更烦躁了。薛宽以前虽然性情暴躁,但是头脑简单,应付他轻而易举,不像现在,看似脾气柔和,却如同隔着云雾,难以琢磨。
面对问话,薛大勇这时倒显得有些迟疑,沉思片刻,才道:“其实就是那个蛐蛐……唉,那蛐蛐真值不了这么多钱……”
他之前也是这般跟公子说的,可是公子气得拿马鞭抽他。
见薛宽如今并无愠怒之色,终于大着胆子继续道,“公子重金买下的那只蛐蛐,虽然个头看起来大、叫声也很响亮,但是头窄牙小,只是一般品相而已,哪里像是值600两银子的呢,六吊钱都不值啊!”
春寿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是当着薛宽的面,不敢再大声发作,只好用尽力气压低声音道,“ ‘神威将军’明明是品相顶级的好虫,你个乡巴佬没见识,少要在公子面前搬弄是非!”
薛大勇刚刚既已把话说开,便不再顾忌,大大咧咧道:“你当然这么说,这虫是你劝着买的,哪里会说不好,还想让公子拿这个蛐蛐跟人相斗豪赌,亏不亏心啊你?”
“你放屁!公子那天约了余少爷斗蛐蛐,要不是你战前自灭威风说丧气话 惹得公子大发雷霆,闹出这许多事,公子早就痛痛快快赢几千两银子回来啦!”
嚯,几千两,玩这么大?
薛宽听到这,总算是勉强摸清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行了,别吵了,闹得我头疼。”
两人瞬间安静下来。
又问:“本公子的‘神威将军’何在啊?”
春寿听到这话,精神一震,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
他得意地斜了薛大勇一眼,然后恭恭敬敬道:“有专人精细养着呢,公子要是想看了,我现在就去拿过来。之前与余少爷的赌约因伤推迟,这会公子身子好转,正好准备起来。”
*
薛宽坐在桌前,盯着金丝楠木罐里的“神威将军”看了半晌,确实个头够大、叫声洪亮,乍一看很能唬人,但是蛐蛐的品相并非只看这两点。
个头大、叫声清脆自然是加分项,但是最关键的还要看蛐蛐头部大小和牙齿是否宽厚,以头大齿厚为极佳。
而正如薛大勇所说,这只“神威将军”头部相对扁小,牙齿尖细,皮色不统一,青绿中带了点黄褐色。
看来原身对蛐蛐是一窍不通,否则也不至于被自己的小厮哄骗,花二百两银子买下这样一只品相普通的蛐蛐。
这便罢了,明摆着不通里面的门道,也敢肥着胆子跟人赌,还压上几千两银子的巨款。
薛宽实在是对原身这种脑残二世祖无力吐槽,喝口茶冷静一下。
春寿见薛宽不说话,担心他真的受薛大勇影响,为了找补,这会正对着‘神威将军’赞个不停。
“神威、神威,虫如其名,一看就是神勇威武的上品好虫咧!到时候一举夺胜,赢下那五千两银子,公子就能解了燃眉之急。即使不能一口气还清富贵钱庄那八千两银子的债,也能松一大口气了。”
八千两银子债……
薛宽端茶的手微颤,原来这时候就已经欠了八千两了。
薛宽故意把手里的茶杯重重砸放在桌上,哼了一声,作出一副耍赖样,“他说八千两就是八千两,我怎么没觉得有这么多!”
春寿只道他伤了脑子,有些事情记得不利索,更何况他花钱大手大脚,即便脑子没伤,怕也算不清楚拢共欠了多少银子。
便仔细回禀:“自打老夫人拘着您银钱花销,前前后后在钱庄借了好多回,日积月累的,自然就不少了。再者说,富贵钱庄的利钱高,哪怕到手的满打满算只有六千两银子,可是这一年多来,借多还少,这不还得加上二千两银子的利钱么。”
在那本书里头,的确提到过原身欠钱的事,只不过,不是八千两,而是二十万两!
薛宽头皮发麻,按这个剧情轨迹,原身定是被忽悠着拿这“神威将军”去与人相斗,结果自然是惨败,不仅八千两债款没少一分,又要再新添一笔五千两的赌债。
而原身的赌债向来是瞒着府里,不敢让老夫人知道,那这五千两的赌债又是只能向富贵钱庄借。
赌了又输,输了再借,借来又赌,赌债越积越多,原身想要翻本的心就更强烈,下的赌注也愈发大了。
就这样迅速滚雪球,一直滚到二十万两银子,原身潇洒快活,最后这苦果全让忠庆侯府咽下去了。
按照时间线,大概是在一年之后,原身累计欠了钱庄二十万两银子的巨额债款,还不上来,钱庄的人急了,当街拦马车讨债,却被他手下狠狠打了一顿。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一时间民怨沸腾,皆痛骂忠庆侯府自恃太子外家,仗势欺人。
也就是在这时候,老夫人才知道自家孙子竟然欠了钱庄这么大笔钱,急火攻心,一时间重病不起,缠绵病榻半月便撒手人寰。
忠庆侯匆忙从边疆赶回来料理老夫人的后事,悲痛之余,还要咬牙掏出二十万两雪花银给原身填窟窿。
忠庆侯驻守苦寒之地多年,老夫人又年迈,这些年根本无力打理侯府底下的商铺,是以侯府的钱财积蓄并不深厚,这二十万两债务,差不多损了侯府将近一半的身家!
这件事也成了忠庆侯府走向衰亡的开始。
想到即将可能发生的一切,薛宽冷汗直冒,万幸的是,如今这笔债款的雪球还未滚到那么严重的地步,还来得及补救。
薛宽心神稍定,转头问,“赌约定在什么时候?”
春寿见他竟然主动重提赌局,心中窃喜,忙道:“先前定的是初九,可公子那天坠马昏迷,自然不作数,如今还得重新商定时间呢,主要是看您这边的时间,余少爷那边都好说,以公子定的时间为准。”
薛宽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你跟余公子挺熟啊,都能替他拿主意了。”
春寿脸色一白,僵硬道,“公子说笑了,只是今天正巧遇见余公子,说起斗蛐蛐一事,便让我转告公子,让您重新拿个时间。”
薛宽心底暗笑,哪有这么多正巧,但也不拆穿他,只道,“那就十五天后吧。”
十五天,绰绰有余了。
春寿松了口气,“好,那我派人知会余公子一声。”说完,便行礼退了出去。
待他走远后,薛宽神识进到空间里,在灵田中拔下几株草药。
此时房内若有旁人在场,便能看见两眼紧闭、身躯如同陷入熟睡般的薛宽,手上凭空出现了几株草药,接着便睁开双眼,身躯从沉睡中醒来。
他抬手将灵草拿到面前,笑道,“全靠你们了。”
上辈子末世来临之后,秩序陷入混乱,以战斗能力称雄者多,好斗之风盛行,虫兽相斗的对局游戏亦十分流行,其中就有斗蛐蛐这一项。
在擅长虫兽相斗的人中,将近大半是植物系异能者,即使不是,背后也与植物系异能者有密切交往。因为植物系异能者饲养的灵药,决定了虫兽的战斗能力,虫兽对战,本质上是背后的植物系异能者的对弈。
薛宽上辈子并不热衷于这项游戏,但是耐不住总有人哀求他帮忙,他也因此琢磨出不少提升虫兽战力的方子,经由他手所饲虫兽,鲜有败绩。
这会手上的灵药分别是赤绒草、杜归子和蓝浆花,每日用此方饲蛐蛐,可令其牙坚皮厚、腿肢粗壮。
他将三味灵草混合捣碎,放入“神威将军”的小食盒中,又添上几勺灵泉水搅拌。
眼见小食盒里的东西被“神威将军”吃了大半,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听见红绸通报,“二公子,二少夫人回来了!”
薛宽吃了一惊,猛地站起来,因为起身太急,椅子险些往后翻倒。
他将小食盒收进袖里,快步走了出去,刚跨出房门,便迫不及待往院子里头张望。
只见院中央的大水缸旁站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黄衣姑娘,她也正抬头看向自己,二人目光交汇。
这正好让薛宽有机会仔细瞧清楚她的模样——精致小巧的鹅蛋脸,杏目薄唇,皮肤白皙莹泽。脸上不施粉黛,却色如凝霞,一袭黄裙更衬得她温润柔美。
她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直直地看过来,目光幽深,像一泓清冷而沉静的湖水,与她温婉乖顺的相貌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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