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舟与萧元敛清绞除尽祟人之后,二人对视一眼,双方便能会意。
萧元敛冲沈云舟点了点头,二人同时退出十步开外,两人以同样的手势,同样的阵法开始结阵。
二人的灵力属性不同,但是结的阵法却是一致的,与此同时光芒大盛,阵法已成。
二人将阵法送入天际,阵法内层是炽烈如火的红光,外层是没有颜色的白光。
是二人灵根所属灵气的颜色,一火一水,阵法以极快的速度开始运转。
刹那间,祟人焚烧过后的灰烬之中,便出现了一小团白色的灵魂光点,那光点飘散在空中,星星点点地像萤火一般,甚是好看。
萧元敛神色温柔地看向沈云舟,八方汇灵阵,汇的是祟人生前之灵,想来应该是祟人被魔气之时尚有灵魂在世。
他们的灵魂被魔气禁锢,会导致其无法投胎,直至消散在这世间,如若沈云舟不管,这些灵魂将再无投胎可能。
他的师兄还是一如既往地心怀大义,怜悯苍生,不过沈云舟想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地支持。
萧元敛望向红衣少年清秀的侧脸,沈云舟的脸上是一本正经,仔细地观察了这些灵魂光芒的运转情况。
少年神色认真,清润明亮的眼眸倒映着这星星点点的灵魂微光,脸上似乎有动容的神色,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这些又是哪国之人?是谁的臣民?是谁的丈夫?谁的儿子?
沈云舟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他皇兄沈景洵爱好和平的意义,他想给他的臣民,整个临渊的百姓,一个完整的家,一份完整却又难得的幸福。
临渊国力强盛,一直是惊鸿大陆五国之首,南平王沈景衍备战从来不刻意攻打他国,都是为了抵御妖兽,非必要刀剑永远不指向自己的同类。
萧元敛手疾眼快地一把拉回了沈云舟,缓缓道:“师兄切勿触及魂体,这些魂体尚且微弱,恐怕还需在幽冥界暂养一阵子才能投胎,经受不住师兄灵力。”
沈云舟老老实实地将手收了回去,与萧元敛并肩站在一起,看着这些灵体汇集,阵法会将他们统一送往至幽冥界。
二人并肩站在点点微光之中,立于万千星辰之下,是黑暗的泯灭光明重燃,是苍生万物众生有情。
*
另一边的幽冥界,白宿不由得抱怨道:“这些天是怎么回事儿?是人间发生战乱了吗,怎么来的魂体这么多!”
幽冥界的深处便是幽冥域,幽冥域处于幽冥界中间,是他们幽冥一族的居住之所,他们幽冥一族的责任便是引导去世之人的魂体投胎。
这也是天道赋予他们幽冥一族的责任,也是他们幽冥一族存在的意义。
白宿此时还不知道,一大波灵体魂体即将来袭。
一位幽冥域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汇报道:“不好啦!大事不好啦!二少主不好了!”
白宿忍不住使出一记灵力将对方扣在地上,“何事如此慌张?你二少主我好得很!”
确实挺好的,自他哥白玉回来以后,幽冥界的大小事务都由他哥处理了,他只是过来打个下手,除了偶尔会挨几句骂以外,日子过得比之前快乐多了,再也没有一种长老过来烦他了。
白宿甚至觉得,自己这样当一辈子的二少主也好。
那幽冥域人道:“成百上千的灵体魂体像幽冥域飘来了!”
白宿冷笑一声,吓唬他呢,他白宿也执掌大权百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还是第一回见。
怎么可能会有成百上千的灵体魂体同一时间来幽冥域,那岂不是人间大乱了?
白宿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让我哥听到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那幽冥域人委屈道:“没有,二少主,你不信自己看。”
白宿抬头望去,只见成百上千的白色光点缓缓飘来,若是之前,他肯定会感叹一句,还怪有情调的。
可眼下他的脸变得比那白色光点还苍白,惊慌失措道:“快布结界,拦下他们!”
白宿也是第一回见到如此多的灵体魂体,好在他尚有一丝理智,命令手下布下阵法,没想到这么多的灵体魂体已经到了幽冥域内了,说明了外层的幽冥界已经全是魂体灵体。
数量庞大得让人害怕,必须得汇报给他哥了。
白玉在这边气得将折子扔到了长老的脸上,“幽冥众长老贪污之举你不管,一个劲儿地过来检举我弟的过失,他再不成器也是幽冥的二少主,也是曾经执掌幽冥百年之人,你这长老之位不想要了,有的是人想坐上去!”
话以至此,那长老只能悻悻然地闭嘴,看来传闻有误,二位少主并非表面上不和,反而关系甚好,他此举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大发了。
白宿慌张地跑进来汇报起外面的所见所闻,那一众长老听后都变了脸色。
白玉更是一脸地不可置信道:“谁干的?谁把惊鸿五国灭了还是怎么回事?给我查!查出来是谁干的,我要扒了他的皮!”
成千上百的灵体魂体,关键还是光芒的状态,还不能立马送去投胎,还得在幽冥界养好了再送去投胎。
如此费心劳力的活,他们干十年都不一定干得完。
下属向白玉汇报:“启禀少主!已查出那些灵体魂体的来源,乃是乐清王沈云舟以阵法护送而来。”
“沈云舟?”白玉听到这个名字,怒气便消了一半,“继续查,查这些灵体魂体为何会脆弱至此。”
白玉了解沈云舟,知晓对方此举多半是心生善念,如果对方不将这些灵体送来幽冥界,这些灵体不日便会魂飞魄散。
既然是沈云舟送来的,那接下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给那些闲的整日找茬的长老分点活儿干干。
白玉知晓沈云舟肯定不会刻意去消磨常人魂体,背后肯定是有其他心思歹毒之人所为,白玉倒是想查查看,究竟是谁如此地恶毒?
眼下安顿好那些灵体才是要是,白玉便下令此事交由一众长老,必须立马开始分配安顿,务必保证所有灵体魂体顺利进入轮回。
*
这边的沈云舟与萧元敛二人也回到了营帐,众人纷纷上前道贺,如今祟人已除,只剩下一些不入流妖兽,不出三日便能平息。
沈景衍道:“皇弟,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一些小妖交由你皇兄我对付便是。”
一些寻常不入流的小妖兽,这于身经百战的南平王而言真不算什么。
沈云舟笑道:“好,那就麻烦皇兄早日将捷报传回盛京了。”
“那是必然!”
沈云舟又同慕如风聊了一下当日藏书阁的魔气,他们至今还未查出那魔修的意图,想来那应该是一个烟雾弹罢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撑不住了,怕众人为他担忧,给萧元敛使了个眼色,二人便匆匆忙忙地告辞。
果然不出沈云舟所料,他刚回到自己的营帐灵力全无,脸色也较为苍白,这些天他分毫不顾忌的上战场折腾,都快忘了自己是个病号了。
这不,眼下遭报应了吧。
没有灵力相护,那些成年旧伤的疼痛感一齐袭来,沈云舟的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萧元敛心疼地为沈云舟灌输灵力,试图减轻一些沈云舟的痛苦。
沈云舟虚弱无力道:“好了,小师弟,没用的。”
这疼痛感一上来,任何灵力于他而言都没有力,只会让他疼得更厉害。
沈云舟半倚在床榻上,仗着自己身体虚弱,歪着倒向萧元敛那一侧。
萧元敛担心他磕到碰到,任由着沈云舟倒在自己的怀中。
沈云舟落入一个清雅如兰香的怀抱,瞬间觉得有几分安心。
他喃喃道:“小师弟,你知道吗?其实我隐隐约约能想起一些前世之事,我还梦到过我们刚上天玄宗的时候。”
“那时候师尊将你安排到了青云峰,让我一个人住到了青竹峰,我说太无聊了,你便每日练完剑偷跑来找我。”
“有一次,你险些被其他师兄们跟踪了,师尊便不许你再来,我与师尊哭闹了好久,才换得师尊同意。”
“后来,你整日不是练剑,便是来陪伴我,跟一众师兄都不合群,师尊便经常派你出去历练,没想到你在秘境之中竟然也是一个人单打独斗。”
“后来师尊拿你这清冷的性子也没办法了,得亏还有一个你愿意交流的人,师尊便也由着你了。”
“小师弟,我回宫继位后,你是不是很无聊?”沈云舟问道。
“不无聊。”萧元敛答道。
知晓那人在临渊最尊贵的位置上,是锦衣玉食的少年帝王,是不用接触修真界中的危险一面,萧元敛便放下心来。
萧元敛的心中顿时生出几分落寞来,如果他知晓后来的事,他宁肯沈云舟不回临渊皇宫,只做他一人的师兄。
他不会去问那些年师兄是怎么挺过来的,骂名魔气加身,一身病骨,是何等地失望才会选择一场大火了解了自己。
他只恨自己当时未能站在沈云舟的身侧,以至于后来连一句辩解之言都没有资格说出,看着师兄受尽万民唾骂,看着师尊无动于衷。
萧元敛将沈云舟的手握在手中,沈云舟的手白暂修长,很是秀气,与萧元敛的手对比之下,少了几分英气。
所幸他师兄还在,所幸只让他等了二十年,所幸上天眷顾他萧元敛,将心上人还了回来。
这一次,再也不能将沈云舟弄丢了。
至于骂名一事,萧元敛神色变得坚毅,他不希望师兄再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师兄是临渊皇室娇气的小皇兄,没有人有资格指责沈云舟的不是。
他师兄修的是苍生道,怀的是大爱心,从未伤及任何无辜之人!
萧元敛准备清剿完妖兽后便回临渊皇宫,配合长老查明当年真相,自己必须得亲自回去一趟。
论魔气一案,他掌握的细节是最多的,论身份地位,他是临渊世子修真界的兰萧仙君,有足够的资格与话语权。
他之前便觉得沈景洵于他必然有所隐瞒,眼下一切祸患已除,想必沈景洵也不会隐瞒什么了,查清当年一事也不是什么难题。
然而让萧元敛没想到的是,经此一事后,二人在惊鸿大陆名气大噪。
已经有百姓及官员自发组织重查当年一案,那些都是受过沈云舟恩惠之人,那么多年以来,他们未敢为恩人有过一句辩解之言。
如今恩人敢以命相搏,救下了整个惊鸿大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誓要为恩人翻案。
管他有没有罪,哪怕曾经沈云舟有罪,如今也功过相抵了。倘若沈云舟无罪,那更要还他一个清白。
临渊之人向来恩怨分明,爱恨分明,做任何事都要有头有尾,这人他们恨也恨了近二十年,真要说有错,除了杀过人修魔之外,反倒真挑不出来错处。
如今看来那杀的恐怕不是人,入魔恐怕是情非得已。
临渊百姓享受着他打下的平安盛世,享受着他颁布的律法带来的福利,享受着他治国理政五年,换临渊经济繁荣进步更上一层楼。
如今心中更是愧疚难安,不少临渊百姓在他在位时尚是青年模样,如今都已苍老,半步入土,却没有一人退缩,在此刻都勇敢地站了出来。
当然这种情形,很难不让人怀疑,背后有没有裴忌推波助澜的作用。
裴相一向擅长权术,将人心玩弄于鼓掌之中,只是他除却沈云舟以外的事,都不上心。
天玄宗长老要查沈云舟当年一事,沈景洵召他入宫商议过,裴忌结合当日盛京的一个奇怪的阵法,加上众人都做了同一个的梦境。
猜测出沈云舟身后定是有修真界之人撑腰,如今正好赶上四国前来道谢,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需稍微利用一下舆论,无论是墙头草还是平民百姓,加上那一个梦境真真假假的铺垫,激起民众的愧疚不安之心,他们便会自发提出当年一事。
如果不提,裴忌也还有后招,他的一众门徒学生深得他真传,煽风点火那叫一个绝,办法可比困难多多了。
无论到时候天玄宗查不查得出来些什么,能否还沈云舟一个清白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潜意识里便觉得沈云舟是个无罪之人便足矣。
这世道啊!总是非黑即白的,你又怎知你的所见所闻便一定是真的,那些真的又能肯定是真的呢?
皇室的诏令也好,修真界的权威之语也好,总有些真相不能全盘托出,百姓知晓一个大概便好。
毕竟若非被人利用,他们酒足饭饱之际,压根不会考虑那么多,他们只会关心是否与自己的利益相违。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裴忌觉得没人有资格论沈云舟的过失,将任何人放在他当年那个位置上,都做不到沈云舟那个地步。
眼下沈云舟的骂名已洗去一半,剩下的便是沈景洵与天玄宗那边的了。
世人亏欠沈云舟的,总归要还给他,这样才显得公平不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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