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悦站在四个坟包前,看见墓碑上刻了七个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额……
买祭品前天只想到了他爹娘和谢洪,压根没往上面想。
好在他买东西向来喜欢往多了买,拆开分一分应该也没什么吧?别的不说,谢家曾祖父母都死多少年了,说不准早就投胎了。最需要花钱的恐怕只有谢洪,但他也没打算给谢洪多烧点。
古代讲究事死如事生,大多夫妻双方逝世都会被后辈同穴合葬,代表死后在地下仍旧保持着夫妻关系。这也是为何谢洪那外祖母执着于在谢洪死后要将他浸猪笼后给他外孙陪葬。
是以谢沛的爹娘,以及祖父母曾祖父母皆是同葬一穴。
祝明悦转头看向谢洪坟包前的墓碑,木头碑上赫然写了“故甥谢洪、故甥媳祝明悦之墓。”瞳孔微震。
得嘞,当初摆明就是想让他下去陪葬,这是连名字都刻好了,因为忌惮谢沛只能遗憾作罢。谢洪埋得仓促,墓碑也来不及重改,就是如今这样了。又或是根本不是来不及重改,只是单纯想膈应他。
好吧,他承认,自己确实被膈应住了。
给自己一个大活人立墓倒是其次,主要是他不想自己的名字待在谢洪旁边,越看越刺眼得慌。
谢沛倒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将竹筐中的纸分成三份。
每个合坟前各放一堆,到了谢洪坟前就……空了。
火焰燃起,一阵微风将纸灰吹散,往年烧纸钱造成山火的事频频发生,一旦点燃除非即使发现苗头,否则很难扑灭。他们这一片离山林就挺近的,山林现在的枯枝干叶很多,在纸钱燃尽前,两人暂且还不能离开。
祝明悦试探性开口:“那个……”
谢沛冷漠:“哦”而后头也不抬,把脚伸向他爹娘那对纸钱,横踢一脚,谢洪坟前被匀了几张残缺的纸钱。
祝明悦:……他只是想问还要多久能离开,他清晨只随意套了两件薄衣,没曾想今天又降温了,还怪冷的。对方竟然又会错了意。
话说,就这几张纸钱也是谢沛看在他的面子上勉为其难才匀给谢洪的吧?
祝明悦觉得有点好笑,但考虑到在一群逝者面前还是忍住了。面上是忍住了,思维却忍不住发散,如果谢洪泉下有知,此时恐怕正等着上面送钱吧,也不知收到几张残缺的钱票会作何感想。怕是会被谢沛气得脸都绿了,不对,鬼的脸本来就是绿的。
谢沛太坏了,怎么连鬼都欺负哈哈……
一片灰烬随风飘进祝明悦的眼睛,他轻呼一声下意识眯起眼在眼角处使劲揉。
一双温热的手将他的手指拿开,又扒开他的眼皮。
本就被揉得通红的眼睛被风一激后,直接飙出一层水雾。
祝明悦想挣扎,
“别动。”谢沛说道。
祝明悦不挣扎了,乖乖配合。
谢沛微微俯身,温热的吹气拂过眼睑,痒痒的,指腹擦过睫毛,在眼睑处蹭了蹭,
“眨眨眼。”他说道。
祝明悦眨了眨眼,异物感果然消失了,眼睛舒服了许多。
他抿抿嘴快速看了谢沛一眼:“谢谢。”
若不是两人面前是谢家的祖宗三代外加他的便宜夫君,他都觉得气氛有些暧昧了。
普通人家祭祖的瓜果都是在烧纸钱期间短暂摆上一阵后临离开前再收回,亡魂只摄取精华,鬼吃过的东西只要没有忌讳人自然也可以吃,于是就有一些人家在祭阴节期间在各个坟包前游荡,为的就是搜刮别人家祭祀的贡品。大家都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贡品祭过了便立马带回去自家吃,也不愿让人占了便宜,不过此举倒是换了个体面点的说法,都说是自家贡品准备的太丰盛,祖宗一时吃不完,怕引来附近的孤魂野鬼抢夺,从而扰了他们清净。
祝明悦把摆好的瓜果尽数收入篮中,和谢沛一起回家。走到半路,谢沛突然停下对他说丢了一把镰刀要回去取。
祝明悦看着他的的背影若有所思,他们什么时候带镰刀了?不是连坟头的草都是徒手随便拔的吗?算了,随他去吧。他挠挠脸往家去了。
时间转瞬即逝,祭阴节过后就迈入十一月。
这天是祝明悦和县里铁匠师傅事先约定好取刀的时间。
晌午一过,铺子里来的客人几乎没有了,等着客人离开后打扫完卫生就能打烊,做这些活计留下一人扫尾即可。
祝明悦这次带的是贺安,把李正阳留在了铺子里。
贺安还未去过县里,只听李正阳同他闲聊时说过县里比镇上要热闹得多,什么都是极好的,连铺子里的东西都比镇上要齐全。
贺安听过一次便上心了,他不图县里的热闹,就想去看看县里药铺与镇上有什么不同,是否像李正阳说的那样种类齐全。
他娘身体每况愈下,要不是拿参须吊着恐怕是连秋季都难以渡过。
正好祝明悦要去县城需要有人陪同,他便趁时间还早跟着去看看县里的药铺。
临近过年,县里治安管控愈发严格,流民被遣去一处统一管控,总之大街上鲜少能看到难民,看上去还算安全。
“药铺就在前处,”祝明悦指了指左前方不远处,对贺安说:“你去看看有什么好药,不用跟着我了。”语罢他又掏出钱袋从中拿出二两银子掂量掂量递给他。
“掌柜的不用,我带了钱。”贺安忙摆手,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上阳县内,又是给他娘寻好药,自然是把全身家当带上了。
祝明悦把银子塞到他手上,“拿着,用不上再还我也不迟,用了多少从你往后的月俸里扣。”
贺安一听方才安心下来,掌柜心善一直以来接济他良多,他是如何也不愿再让他破费了。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药铺,和镇上两人宽的单扇门不同,高大的双扇门前门庭若市,如若不是祝明悦为他指路,他还当是哪家生意火爆的酒馆,他眼中突然充满希翼。
他转头再看祝明悦,有一丝纠结。
祝明悦:“真不用管我,你快过去吧!我去取点东西,等好了咱们在此处汇合。”
等贺安走后,祝明悦目送着他的身影进入药铺,才转身离开。
再踏入铁匠铺,这里依旧是师徒二人,那学徒发觉他来了抬头先是一愣,反应了几秒才对他露出笑容。
祝明悦也当即回以笑容。
两人似乎没认出他是谁来,俨然还有些懵。
毕竟他上回登门时穿的是女装,因为嫌麻烦甚至没特意点出自己是男扮女装的身份。那师傅一口一个姑娘他也没反驳,这会儿怕是压根没把他和所谓的姑娘联系到一块去。
他是来取东西的,索性自爆马甲,主动开口解释:“我是上回和您约定好今日过来取那两把刀具的,请问是否打好了?”
老头和徒弟面面相觑了一会,都在回忆,实在回忆不到有此人的印象才犹豫询问:“请问你是哪位?打的是何刀具?”
祝明悦:……就非得把话彻底说开吗?
“先前那位身穿红衣的可还有印象?打的是一把短刀和一把巴掌大奇形怪状的器具。”
学徒抢先道:“那不是位姑娘?敢问你是他哪位?”
祝明悦深呼一口气,适时露出微笑:“我就是当日那位。”
学徒手中的锤子咣当一声掉到地上,紧接着做出痛苦缩脚状。
老师傅皱眉狠狠瞪了他一眼,暗骂他丢人现眼,自己放下手中的锤子擦擦手走上来,面色淡定:“你说你是她便是她?一个是姑娘家,一个是男子,我岂会混淆?”
行,怪他,怪他当时没说清楚自己的身份为男,如今还是逃不了和人废一番口舌解释。
他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同人解释,又当场画了和当日给老师傅的图案一样的图,才勉强让他相信。
“怎会有人大庭广众之下扮女子状,这简直……”他口中那句有辱斯文挣扎了半晌到底没脱口,他脸憋成了猪肝色,得知真相后如今在看眼前之人,又觉得不管是个头还是眉眼确实是哪哪都像。
他虽无法理解,却也接受良好,但那学徒却闷闷不乐,整个耷拉着脑袋和失恋了似的,连反应都慢了半拍。
祝明悦没在意,他一门心思都在老师傅递过来的布包上。
褐色的粗布虽老旧却没有半点脏污,祝明悦指尖一勾将布挑开,登时便被刀光闪了眼。
好刀!这是他脑中浮现的第一反应。
祝明悦试图掂起刀,只略微掂了几下就遗憾放下了,这把刀刀刃很薄,刀背也只是略厚,看上去似乎较为轻便,没想到拿到手上还是有几分重量的,至少他想在手中耍个花刀过过瘾的愿望落空了。
老师傅满脸得意,随手捡起一块厚实的木头反向劈往刀刃处,只一瞬的功夫,木头就被麻利的劈成半截。
他挑眉:“怎么样?我没诓骗你吧!”
祝明悦心中有个想法油然而生,他忍痛扯下一根发丝,放在刀刃前,吹出一口气。
断了,果然断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吹毛利刃,他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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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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