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情查清之前，所有人都不被允许离开梧桐苑，沈瑭也被迫过上了安心养病、早八晚八的规律生活。
庞月容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人仍旧昏沉，一天之中大多时间都在昏睡，偶尔的清醒时间都在和自家兄长联络感情。
值得一提的是，沈瑭那夜看到的身影似乎销声匿迹，只有庞禾安一人一直守在这里。
出于好奇，沈瑭壮着胆子找庞禾安询问，得知那人就是庞家长兄——庞玉武。
庞禾安为了照顾妹妹一口气将今年所有的休沐日都挤在了一起，为接下来一年全年无休的工作生活奠定了基础。而庞玉武事物繁重，脱不开身，自从事发当夜之后再未来过，但梧桐苑的侍卫却是仍旧守护严密，可见他对妹妹的重视。
此等兄妹情谊让沈瑭忍不住赞叹。
她本来也想过要不要守在庞月容身边，等她醒来也好见上一面。可想到自己余毒未消，顶着这张虚弱的死人脸与她相见也只是徒增忧虑，反倒耽误了她养病，只能算了。
庞家的调查如火如荼，沈瑭却只能在院子里等着结果，不过这日子也不算难熬，还有些忙碌。
毕竟她现在可是每日三诊，把药当水喝，还要沉下心与不同药物的副作用对抗，以便摸索出最佳的诊治方法来。
“姨娘体中毒素繁杂，想来是多种药材作用下的结果，但其中最核心的那一种毒素正在侵害姨娘的肺腑，小人只能先配药力图迅速将此毒化解，但药性会与其他毒素相冲，虽不会有多危害，但身体上的苦楚却无法避免。姨娘受累了。”
今日例行把脉后，大夫见她脸色愈发苍白，有些不忍般再次嘱托。
“大夫严重了，我还要多谢大夫救我的命。”
隔着帷幔，沈瑭唇色苍白，倚靠在榻上，这短短几句话耗费了她极大的力气，有些体力不支，摸索着换了个姿势半躺着。
良久，她再次开口：“究竟是什么毒，还不能告诉我吗？”
大夫无奈道：“庞大人有令，小人不敢不从。”
“无碍，是我为难您了。”
沈瑭看着头顶厚厚的帷幔发呆，像是感受到帷幔外的内疚，安慰道：“不说肯定有不说的道理，看来这毒还非同小可。庞公子也是担心我听了一时受不住，反倒耽误了救治，您不必为此纠结。您去忙吧，等会会有人端药来的，我就不耽误您了。”
她有些出神，也不在意大夫是何时走的。
此时的情形不免让她联想到了过去。
从前还能玩手机时，她刷到过一种帖子，帖子的内容是：家中之人得了重病，害怕病人因此受刺激，便会联合着医生一起隐瞒病情，对病人只说是有些难缠的小病。电视剧里也这么讲，主角得了绝症，在知晓前反倒病情不严重，知道之后却因此身体愈发不好，或许这就是心理作用的结果吧。
沈瑭不傻。
这几天没有人敢提她中的毒，也算是变相告诉了她一个不好的消息。
只是他们未免把她想的太脆弱。
没人比她更想活着，她要活到回家的那一天。就算死，也绝不能以另一个人的名字，孤零零的死在异乡，要死也得回家了再死。
听到门被推动的异响，沈瑭下意识以为是采薇给她端药来了，说：“把药端过来吧，我有些没力气。”
“采薇”没有回答。
正当沈瑭疑惑，帷幔被掀开，一只大手托住她的背部将人扶起，带着滚烫的温度。
这只手宽大而厚重，是男人的手。
沈瑭掀起眼皮，眼神带着有些不清醒的迷蒙，略带疑惑：“庞公子？”
按照大靖的习俗，她这时应当说一声“男女授受不亲”，但她实在是太累了，连多说半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寄希望于他自己能够识趣。
庞禾安看懂了她的眼神，却也只是收回了手，并未打算离开。
“你现在不适合和其他人接触，只有我来了。”
不适合？
前几日都还一切如常，今日就不适合了，想来是查到了什么新东西，多半还与她自己有关。
但沈瑭并不紧张，她现在身中剧毒，未来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清者自清，反正烂命一条就是干。
她并不接话，也没了接话的力气，心安理得的等着庞禾安给她喂药。
庞禾安端起药碗，拿着勺子在里面搅弄，问：“怎么不说话？”
你看我有力气说话吗？
沈瑭很想照着这张自说自话的嘴抽上去，但可惜没这个力气。
可庞禾安像是铁了心非要得到一个答案，药碗悬在空中，怎么也不递到嘴边，像是要和她就这样杠下去，又像是在朝她施压。
巧了，她抗压能力还不错。
沈瑭闭上眼睛，打算将计就计直接睡过去，省的还要费功夫来应对他。
沉默，只有沉默。
庞禾安没想到她真的就这样睡去，端着碗一时递也不是放也不是，最终败下阵来。
“是在下的错，在下求您起来喝药吧。”
沈瑭睁眼，等着他喂，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庞禾安气笑：“你还真是……”
“能让庞大人伺候，是我的荣幸。”
看在他求她的份上，沈瑭勉为其难分些力气来回应他。
庞禾安像是没了办法，一勺勺的将药喂到她嘴边，出乎意料的很耐心，这让她勉强高看他一眼。
等到药喝完，庞禾安终于进入正题，只是还没改掉他喜欢用问句的毛病：“不问问为什么查到了什么？”
沈瑭无语。
他难道看不出来她没力气吗？
“少问，没力气。”
这几天她感觉自己真的是病的快死了，这股快要命不久矣的虚弱感让她难以保持从前的好脸色，只想平等的撞飞每一个碍她眼的人。
虽然从大夫口中听说了她的情况，但事实显然比他想的还要糟。
几天的药喂下去，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趋近于惨白，气息虚弱的躺在床上，让人恍惚间以为没了生息，也不愿意再装作初见时的彬彬有礼，语中带刺，倒显得不近人情起来。
那次问话后两人不过几面之缘，哪怕通过寒暄勉强拉近了些距离，也改变不了两人仍是陌生人的事实。
她是妹妹挂念的人，或许他不该如此咄咄逼人。
“是在下的错。”
庞禾安的道歉出乎沈瑭的意料，但她也不会感到受宠若惊，很是自然的点点头算是应下，眼神有些不耐烦，似乎很不满意绕来绕去的兜圈子。
庞禾安也不再废话，终于说到了正题上：“并非在下有意为难姨娘，只是如今查出的相关人，倒个个与姨娘有关。”
沈瑭：？
这下可真是凭空飞来一口大锅，砸的沈瑭晕头转向。
“不过姨娘放心，在下并不怀疑姨娘。”庞禾安安抚道，“若真是姨娘，姨娘自己以身涉险还险些没了命，倒真是不划算。而且月容提起过您，语中的珍重挂念做不得假，在下相信舍妹的眼光。”
沈瑭眼神一亮：“主母……真的挂念我？”
庞禾安点头。
得到庞禾安的回答，沈瑭心中泛起一丝酸涩。
没想到过去无人关怀的她，在这异世竟反倒有了真心挂念她的人。做沈瑭时不被在意，做沈棠却反倒得到了他人的真心，真是世事弄人……
只是眼下还不是让她感怀的时候。
庞禾安继续说：“毒下在了菜中，目前梧桐苑内的丫鬟全都排除了嫌疑，说明毒并非是在梧桐苑下的，而这些菜都是在梧桐苑内完成，只能是在食材上做了手脚。而好巧不巧，那天下午厨房一切如常，而唯一不同寻常的，就是你的丫鬟的突然到来。”
沈瑭：“我说过，事出有因。”
“是事出有因，但也太巧。”
庞禾安接下来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在她的耳边炸开：“据你所说，当时去厨房的应当只有你的丫鬟小桃，可据我所查，你的贴身侍女采薇也莫名出现在了厨房附近，而且鬼鬼祟祟。”
“不可能是采薇。”
沈瑭第一时间就否定了这个可能。
并非是出于她与采薇间的私交，而是因为采薇作为她的贴身侍女鲜少有离开她视线的时候，她既没有理由也没有脑子去做这件事，还能让她完全没有察觉。
况且若真是采薇，那毒药是怎么来的？她怎么在她眼皮子下弄到的毒药？
等等……
庞禾安见她出神，轻笑道：“看来你也不是全然没有怀疑。”
“而且，恰好，杨絮也不见了，她可是你的好友，又是女医，既能提供毒药又与采薇频繁接触。你说，这怎么叫人不怀疑？”
杨絮不见了？
“她不见了？”沈瑭皱眉，“你怎么能确定？”
庞禾安：“下毒之人只能在侯府之中，而她又是府中唯一的女医，自然免不了怀疑。可派人去找，却是音讯全无。有人看见她出了侯府，可杨家人却说她并未归家，找了许多地方也不见踪迹，却也没有出城的记录。要么是她有几分本事逃离了京城，要么就是她真的在京城凭空消失了。如此蹊跷，怎能让人不怀疑？”
沈瑭：“的确有道理。平心而论，我一直觉得我体中另一种毒就是她下的，但这并不代表她的另一个同谋就是采薇。你也说了，采薇只是出现在附近，没有证据证明她进了厨房，也没有证据证明她下了毒。若要定罪，您还是再查查吧。”
“这不是正在查吗？”
庞禾安挑眉：“若你的侍女足够聪明，就应当早些交代，以免多受皮肉之苦。”
“你对她用刑？！”
沈瑭直起身，胸膛因为愤怒剧烈的起伏，却因用力过猛眼前发黑，险些栽倒。
庞禾安将人摁回床上，微微皱眉：“你是想把自己折腾死然后嫁祸给我？好好歇着，我的打算还轮不到你置喙。”
该死……
熟悉的痛感从胸中升起，席卷四肢百骸，背后一阵冷意蔓延，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药效作用下，沈瑭忍不住蜷缩起来，被褥被揪出褶皱，看着痛苦又脆弱。
“沈棠！”
庞禾安被吓了一大跳，生怕她当场暴毙赖给自己。
沈瑭从牙关挤出一丝声音：“没事……药效发挥了，你继续讲。”
庞禾安有些犹豫，他不认为沈瑭这是没事的样子，这下他事先准备好的套话技巧全部作废，还得在心中求沈瑭别死。
“你……再看把眼睛挖出来。”
沈瑭只觉得这人有病。
虽然她不顾及男女大防，但不代表她可以允许一个陌生男人看她如此狼狈的模样，更何况她现在还只穿了单衣，大夫好歹还知道隔着帷幔把脉，你个喂药的这么冒犯合理吗？！
你现在直勾勾盯着她算什么啊！
庞禾安这才回过神，反应过来现在他的所作所为有多不妥，手忙脚乱将帷幔放下将两人隔绝开。
“是在下冒犯了！”
热意从耳尖传来，庞禾安羞得整张脸通红，视线止不住乱瞟，看天看地不知道该看哪里，大脑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心里快把自己谴责一万遍。
太奇怪了……
他觉得这屋子里氛围怪怪的，让他浑身不自在。
正当屋内弥漫着不知名的奇怪气氛时，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大人，有重大发现！”
没错，这是男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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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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