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完了!”
晚上十一点五十四分,路之安敲下了文档的最后一个字,没忍住欢呼一声。
看着修改了三个小时的工作报告,他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了下来。
今天开会时领导不知道抽什么风,要求新入职的员工每人写一篇两千字的工作报告。路之安无语得不行,他刚来一个月,他有什么可报告的?
作为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初入职场,他保证能做好的就是完成自己该做的工作。至于工作报告和工作总结这些偏理论的东西,对一个职场新人来说,没人指导,完全是一窍不通,光在网络上搜索文章框架就花费了他好长时间。
一起进入公司的林思衡下班后也没走,两个人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埋头苦干着。
刚开始,两人还有心情闲聊,吐槽完工作吐槽领导。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们两个心照不宣地减少了说话频率,同时加快自己手头的工作进度——再拖下去今晚可能就要在办公室通宵了。
明天还有明天的任务,不睡觉直接无缝衔接的话,会死的吧。路之安悲哀地想。
不过好在,三个小时过去,他的努力最终没白费。赶在零点前六分钟,圆满完成了任务。
保存好文档,路之安原地伸了个懒腰,看着凌乱的桌面,打算简单收拾一下就回家。
他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埋头苦干的林思衡,喊了他一声:“思衡,我要回家了,你还继续写吗?”
“不写了不写了,小安你等我一下!”林思衡回答得干脆,但其实他还没写完,只差一点点。他打算回家后再继续写。
有路之安在这儿,林思衡还安心一点;路之安要是走了——凌晨,公司,自己。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他怕是会吓破胆。“我要和你一起走!”
路之安听出来了林思衡的意思,他有些忍俊不禁:“好,不着急,我等你。”
说着,他站起来打算先活动活动筋骨。
外面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只开了两盏小台灯的办公室。紧接着,一道雷轰隆隆地劈了下来。
路之安诧异地走向窗边,推开了窗户。果不其然,外面现在刷刷下着雨。刚才没开窗,雨声又不大,他们两个都没发现。
看起来是小雨。肉眼看不见雨丝,只能从地面反光的水洼中看到丝线般的雨滴争先恐后落在里面;“沙沙”的细响让人听起来很舒适,瞬间缓解了路之安的疲惫。
随着雨水一点点冲刷着大地,从地面潮湿程度可以推断出,这雨已经下了很久了,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想到这里,路之安连忙关上窗户,拿好自己的u盘和手机:“我们趁着雨小赶快走吧,一会下大了就回不去了。”
林思衡已经收拾完了自己的物品,他晃晃手里的手机,得意地笑了:“别担心,刚才我让我表哥开车来接我了,他就在附近住,顺便给你也送回去。”
路之安听罢充满感激地看着他:“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林思衡摆手道:“咱俩别来客气这一套,顺手的事。走吧,他已经到楼下了。”
到了大楼门口,还要走几步路才能出去。林思衡没带伞,路之安的伞又不大。没办法,路之安只好一手撑开了自己的伞,一手搂住林思衡的肩膀,带着他向雨里走去。
林思衡一米八,路之安一米八二,两个大高个同时缩在一把小伞底下,竟然正正好好,十分和谐。
两个人一路搂着终于走到门口,路之安一眼就看到了一辆保时捷卡宴停在路边。
下着雨的凌晨,路上没有一个行人,甚至连车都没有经过一辆,只有雨水从天上不断掉落,滴滴答答打在地上。而这辆车大喇喇停在公司门口,不用想都知道,这就是林思衡的表哥了。
果然,下一秒,林思衡就伸手敲了敲车窗。
车窗没降,但主驾驶的门开了。一把伞撑了出来,接着,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透过雨幕,路之安没看清男人的脸,但他能感知到,男人很高,至少要比路之安高半头,应该有一米九。男人随手关上车门,转过身,缓步朝路之安走了过来。
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进,看清脸的那一瞬间,路之安睁大双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周泊青?!”
林思衡后知后觉地动了动,挣开了路之安搂住他的手,站直了身体。
路之安没多想,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到面前的男人身上了。
周泊青朝他点点头:“好久不见。”
路之安有些激动。
他和周泊青是大学同学,两个人说熟不算熟,说陌生更是不至于。
大一的时候,他们是同一个小组的成员。路之安是组长,平时做作业总是不可避免的要去联系每一个组员。他和周泊青就是这样产生交集的。
当时路之安觉得周泊青很冷淡,但是周泊青的作业质量又非常高,每次交给他的任务都能保质保量且提前完成,所以路之安对他的印象很不错,觉得他是一个不善言辞但十分善良的好人。
后来的几年相处更是证实了这一点,周泊青总能在路之安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可以说,在路之安大学四年的社交关系中,周泊青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席位,但是最后,他们却依然只是点头之交,并没有成为亲密的朋友。
路之安曾偷偷分析过原因,认为是周泊青太低调,默默做了很多事却不表现自己;社交态度也若即若离,让人捉摸不透。
那句话怎么说——“轻轻地走正如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路之安觉得这首诗很适配周泊青。对方不热切,路之安也没什么话题可说,于是二人在大学毕业后就没了联系,从六月毕业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得知林思衡的表哥就是周泊青的那一刻,路之安其实是很惊喜的。在他的心里,周泊青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他不愿意就此分道扬镳。但是——
路之安余光再次瞥见了那辆保时捷卡宴。
但是,他和周泊青好像并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
这不会就是周泊青态度若即若离,不愿和他深交的原因吧?
不不不。
路之安甩了甩头,周泊青不是这样的人。
想到这,他突然清醒,回过神来发现周泊青已经向他伸出了手。
路之安微笑着握了上去:“好久不见。没想到思衡的表哥是你。”
犹豫了一下,他补充道:“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们送我回家,真不好意思。”
周泊青摇了摇头:“不麻烦,上车聊吧。”说话间,他抬手为路之安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怕车内被雨淋湿,路之安也没再和他客气,他快速收起手里的伞,坐进了车里。等路之安上车坐好后,周泊青将车门轻轻推上,转身向主驾驶位走去。
“停停停。”林思衡一脸崩溃,他就这样猝不及防淋在了雨里。
给他打伞的人坐进了车里,给他开门的人……哦,根本没人没打算给他开门。林思衡恶狠狠地瞪了周泊青一眼,腹诽这人有病。
他和周泊青生日没差几个月,虽然两人辈分上是表兄弟关系,但实际上,林思衡只拿他当普通的同龄人看待。周泊青不管他,没办法,他只好自己伸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迅速坐了进去。
林思衡淋了雨,冷不丁上车吹空调感到有些冷,他打了个寒颤,才去伸手够安全带。而在此期间,车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林思衡又是个怕冷场的,见大家都沉默,他便收拾了一下心情,主动打破了宁静:“对了小安,你住在哪个小区呀?”
路之安正在后排有些拘谨的坐着,目光无目的地看向窗外。听到询问,他连忙应声:“春藤花园,是不是没听过?我给你们开导航吧。”
林思衡愣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没等他说话,周泊青先开口了。
“不用导航,我知道。”
路之安好奇地开口:“你知道这个小区吗?我以为它很没有存在感呢。”
林思衡歪头看看周泊青,又转头看看路之安,语气十分不可思议的说:“他确实知道,因为,他也住在这个小区!”
“啊?”路之安愣住了,“真的吗?”
不怪路之安吃惊,在他的印象里,这是个老旧小区,住户都是叔叔、阿姨和一些刚毕业出来租房的大学生,周泊青的气质看起来和这种地方并不搭。开保时捷卡宴也会住在这里吗?
周泊青出声打断了他的疑惑:“是我父母的老房子,一直没卖。正好离我公司比较近,工作后我就搬过来了。”
路之安“哦”了一声:“确实,这个小区虽然老旧了一些,但是地理位置真的很好,四通八达,去哪里都方便。”
闲聊的时间总是比一言不发过得快,车上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路之安觉得屁股还没坐热,春藤花园就到了。
林思衡的家需要再往前开一开,本来路之安想的是,他和周泊青一起把林思衡送回家,再和周泊青一起回小区。
但林思衡执意要让路之安先回家,说太晚了让他早点回去休息。路之安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雨越下越大,车外雾蒙蒙的。周泊青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方便路之安直接从车库坐电梯上楼。
路之安打开车门跳下了车,双手合十道谢:“非常感谢二位送我回家,等改天天气好一点,我再请你们上去坐坐。”
林思衡听罢无奈的笑了,跟他摆摆手:“真别客气,快上去休息吧,明天见。”
“拜拜!”路之安朝林思衡晃了晃手,又把目光转向周泊青:“再见,周泊青。”
周泊青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颔首:“再见。”
路之安走远了,林思衡透过车玻璃看着他的背影,从刚刚的字里行间联想到了一些可能性,忍不住出神。
“你把他支走,想和我说什么?”周泊青突然说话,吓了林思衡一跳。
“呵。”林思衡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他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顿了几秒,像是忍无可忍,他继续说下去:“这小区是你特意买的吧,编什么父母的老宅。我是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份上,之前拜托我关注小安然后向你汇报我以为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啊,还是狭隘了。”
周泊青没说话,任凭林思衡发泄自己的怨气,他的目光凝在路之安刚刚下车的方向,尽管那里早已经看不见人影。
半响,他才重新启动汽车。
“刚才在雨里,他搂着你。”
鬼魅一样的声音低沉的在车里响起,乍一下听得林思衡的心猛得一跳,正在激情吐槽的嘴立刻闭上了。
“他叫你思衡,你叫他小安。”
“你们关系很好吗?”
“我没有让你故意接近他。”
林思衡被低气压吓到了,但同时也无语得不行:“叫全名太生疏了……我们公司都这么叫,不是我俩的私人爱称哈。”
听到“私人爱称”这四个字,周泊青的手暴起青筋,肉眼可见的握紧了方向盘。
林思衡知道自己表哥的德行,虽然周泊青看起来要揍死他,但是他知道他不会的,所以林思衡并不怕他。不仅不怕,还要持续嘴贱。
“谁故意接近他了?我们两个是同龄人,同期生!有共同话题很正常,抱团取暖也很正常!你喜欢人家又不追,不追还爱乱吃醋,有什么立场啊你,找个凉快地方看我俩甜蜜去吧!”
周泊青又沉默了,直到给林思衡送到家都没再说话。
林思衡下车前瞥了他一眼,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吐槽过头了,他没底气地问道:“真不追啊?就这么每天偷偷看?哪怕他之后会和别人在一起?”
周泊青抓着方向盘的手动了动,眼底深沉如海:“我现在不够好,不配追他。”
“诶哟,我滴老天奶啊。”
林思衡翻了个惊天大白眼,不想再和这人多说一个字。他“砰”一声关上车门,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周泊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原地停了五分钟,才开车掉头回家。
把车停进地下车库后,他没有直接上楼回家。而是坐电梯到了一楼,撑着伞走出了单元。
雨还在下,雨势比刚才大了许多,从刚才的一滴滴小水珠变成了一颗颗大雨点。伴随着一声声的闷雷,天空上时不时划过几道闪电,将黑夜割出了无数道口子。
周泊青在雨中撑伞步行,最后,在一个单元下站定,抬起了头。
他目光所到之处是二楼的一个房间。屋里暖黄的灯光亮着,勉强能瞥见一角的投影上正在播放电视剧,可以看出房间的主人还没睡。
他想,再等等,时机还没到,等他再变得更好一些。
正这样想着,忽然,周泊青觉得一道响雷在自己头顶炸开,他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什么,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意识。
同时,黑色的伞莫名其妙脱离了主人的手,径直掉在地上,主人却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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